第26章 軍事調查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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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幣發行終於揭開了它的麵紗,今後將隻有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次年增加中國農民銀行)印製的鈔票可以流通,並且停止貴金屬流通。
    外間開始盛傳金銀要被國家沒收運到海外去,說人家替我們印鈔票要用這個抵印刷費,頓時前往銀莊提款的人絡繹不絕,慌張氣氛彌漫在每條街道、每座店鋪。
    “從本質上說政府發行法幣,用它來取代容易受到國際價格影響的貴金屬是件好事,並且增強了政府威信,強化了經濟調節的能力。且法幣與英鎊掛鉤,利於我購買歐美之物資。”
    大衛在給叔仁的信中這樣寫道:“誠然,在新貨幣發行的同時,由於它與外匯掛鉤,經濟政策自主性受到限製是個缺點,這方麵隻能說兩權相害取其輕了。”
    對於外匯,大衛表示自己與宋真意意見相左。宋經理認為既然法幣與英鎊掛鉤,那麽理所應當以關注英鎊為主。
    而大衛則指出英國距離德國太近,後者在歐洲咄咄逼人的態勢如同日本在亞洲麵對中國般令人不安,所以他更傾向於美元。
    “大戰之後美國已經由債務國一躍而成債權國,其獨特的地理環境可以帶來相對安定的發展和生存空間。
    廣大的國土、豐富的資源以及不斷抵達的移民人口為它提供了後勁,這將是一個新的帝國,金融而非武力為主的帝國!”他這樣寫道。
    壽禮和叔仁進行了認真的討論,最後通過電話給宋真意下指示:
    在兌換外匯時,對英鎊與美元按1:3的比例投入銀元,也就是說給英鎊投入一塊銀元,就要給美元投入三塊銀元。
    不過在表態認可並支持大衛的同時,又撥出二十萬銀元交給宋真意,為他擴大美元交易提供支撐。
    “這次貨幣改革已經說明委員長完全倒向美英了。”叔仁拿著大衛的信說:“法幣掛鉤英鎊,白銀交給美國做信用抵押品,他們兩家都獲益,日本現在一定非常憤怒。”
    “那怨誰?”壽禮冷笑:“總拿著刀子在人身邊晃,還不許別人找個門板防身?他們想得也太幼稚!不過這樣一來是不是戰爭的危險會更大?日本惱了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金小泉探了下腦袋,壽禮招手讓他 進來,見他手裏拿著個信封,問:“這是啥?”
    “電報,丁老板讓郵政員騎腳踏車送來的。”小泉遞過來說。
    打開一看壽禮高興了:“嘿,小六兒來的!”他趕緊對叔仁道:“他已經回到蚌埠,見到廖斌了,明日便搭乘淮南公司的船回來!”
    “太好啦!”叔仁也高興:“咱們這兄弟幾個,兜兜轉轉地總算要在一起!”
    壽禮連忙叫荷香拿著電報去給文鳳看,告訴他季同要回來的事情,又吩咐人去碼頭上通知張貴三,叫他買兩掛鞭炮來準備迎接時給季同放放,添些喜氣。
    不料大家正無頭蒼蠅般忙亂,又一封電報送到,還是季同發來的,卻說:
    “弟此番由廣至京,而後得上司批準歸鄉探親,切勿聲張與大事接迎,一切如平常,接後直接歸宅便可。切切!”
    “這……,什麽意思啊?”壽禮懵了。
    叔仁仔細想想,低聲道:“既是上司批準探親,他又不願聲張,難道小六兒已經做官了?”
    壽禮大驚:“他才剛剛回國,如何做官的?”
    叔仁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心裏略略有了幾分戒備。
    其實陳季同並沒立即著急回家。他在廣州住下來,重新寫完了那份關於日本的報告之後,就琢磨自己應該把它交到哪裏去。
    而且他現在隻有份德國護照,身份上有些尷尬。
    他想起大哥來信中提到駐皖桂係部隊和三哥關係不錯,黃主席出身廣西,應該能夠說得上話。
    於是幹脆直接來到省政府,聲稱求見黃主席。門衛見他持有德國護照不敢怠慢,立即將情況上報。
    得到秘書報告的黃主席納悶,哪來這麽個年輕人,自己也想不起有在德國的親戚呀?
    便讓秘書前去接待。很快秘書快步返回:“黃主席,是個操江北口音的小夥子,長得普通、結實,站姿很挺拔。
    他說自己是皖西霍縣陳家子弟,赴日留學期間獲得情報後潛回國內,現在身無分文也沒法北上,特來求援的。”
    “哦?”黃主席眼珠一轉就想起來了:“皖西陳家,滯留在武漢那批德國武器,四十二師不是轉手給他們了嗎?他們叫什麽來的?淮西營?”
    “對,正式番號是淮西霍縣保安第三團。”秘書趕緊點頭:“那小夥子剛才也提到了,還說該團團長陳仲禮是他三哥。”
    “嘶!”黃主席一聽坐直身體:“他家的事我有耳聞,據說這個陳仲禮很能打,手下淮兵和共軍對麵都不退縮的。
    他弟弟原來是被派到日本搞情報去了?那肯定不是cc(中統),該是戴笠手下!要不哪個年輕人有這樣底氣跑到省府門前來點名找我?
    嗯,一定是這樣,除了他沒人能幹出往日本送特工的事!”他起身走到窗口往下瞧了瞧:
    “這樣,你派專人保護,馬上讓空軍派架飛機把他送到南京,務必把人安全交給戴笠後再回來,不得有誤!”
    “是!”
    就這樣,秘書非常客氣地將季同招待了一番,然後安排好車輛、飛機,派了一名上尉和一名少尉護送,連夜將季同送到南京住進黃主席的別墅保護著,然後通知了軍統戴笠。
    這邊季同納悶怎麽三哥有這麽大麵子,那邊戴笠也莫名其妙,問了幾圈誰都不知道有這麽個小夥子被派到過日本。
    最後戴笠斷定,這裏頭肯定有什麽誤會,黃主席不知道把哪個渠道派出去的人當作軍統部下給送過來了。
    不過……,戴笠這人有好奇心,他很想知道這人弄到了什麽情報,又怎會揣著份德國護照呢?於是他決定將錯就錯,去見見!
    一直沒有人來,季同倒也沒閑著。他聽那上尉說已經聯係高層了,很快會有人來。於是便安心住下,並且從頭到尾把自己寫的東西又核對、補充、修改。
    這天正在寫著,忽然聽到外麵走廊上有低低的說話聲。他從椅子上回過身,見一個身穿少校軍服的人推開門走進來。
    季同是在法國、德國、日本三家軍校裏呆過的,條件反射地從椅子裏跳起來,站得筆直。
    戴笠驚訝地在他背後停了下,他自己是黃埔六期畢業的,看得出這年輕人有很好的軍事素質,但……的確很年輕!
    他往旁邊走幾步,轉過身問:“姓名、年齡、籍貫和軍銜?”
    “陳季同,皖西霍縣人,今年二十周歲,呃……沒有軍銜。”
    “你沒有軍銜?”
    “是,我中學畢業就去歐洲學習軍事,在法國、德國軍校……後來轉入日本士官生……。”
    “哦!”戴笠明白了,稍稍有些失望:“你說帶回來一份情報?”
    “是,長官!”
    “在哪裏?是哪方麵的?”
    季同伸手拿起自己的稿子,雙手遞過去:“這就是,長官。請原諒,我本想再修改一遍的,還沒來得及完成。”
    戴笠接過來,倚靠在沙發背上開始翻看。
    這時候季同才注意地看了看眼前這位“長官”。他臉型略長,兩頰稍顯消瘦,顯得人很精幹。抹得發亮的額頭稍稍有些謝頂征兆,眉毛粗黑。
    其實戴笠沒指望從這小年輕的文字裏看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但是他越看越覺得有意思,越看越投入。
    等他想起來麵前還站這個人抬起頭來時,自己已經翻了十幾頁。季同還以標準軍姿站在他麵前。
    “你稍息吧。”他聲音緩和些,立即又嚴肅地問:“你是從哪裏得到這些的?”
    “我們是軍校,軍隊的情況、調動平時從同學們的交談、先生們的低語都能聽到,我所做的就是把它們記錄下來,然後設法盡可能去印證。
    還有些是報紙新聞、咖啡館裏的交談,以及外國人常去地方武官們相互交流中也可以得到。
    至於日本人的生活、市場情況、物價等等都是平時點滴收集的,還有圖書館裏的資料等等。
    我會三國外語,所以和東京不少武官都很熟悉。
    經常和他們交流、請他們喝酒,然後就能獲得該國態度以及對日本政策評價等等比較有用的信息,回到家把這些點滴收集起來,時間長了便匯總成這份報告。”
    季同一口氣說完,笑著說了句:“幸而我天生記憶力還不錯,就算喝醉了,第二天也不會忘記那些重點內容。”
    戴笠簡直目瞪口呆,這小子就是他媽做特工的天才呀!他好半天才說:“你這份報告還有別人知曉麽?你的德國護照怎麽來的?”
    “哦,報告長官,我用部分情報和德國新任駐香港武官馬克換的這份護照,也是因此他把我偷運出的日本。”季同說完大致將經過講了下,然後說:
    “日本已經立意要在上海北部‘教訓’中國軍隊,也就是說中日近期很可能在滬一戰,所以我覺得必須趕回來報告!”
    戴笠緊緊抿著嘴唇,他的嘴唇薄而且被抿得有些發白了。他思考了好陣子,這才抬起頭說:“你是個愛國的好青年,而且膽大、心細。做得非常好!”
    “感謝長官誇獎!”
    “且慢,我還不是你的長官呢。”戴笠微笑了:“如果我讓你加入我們,你可願意?”
    季同愣了:“長官指的加入是……?”
    “自我介紹下,我叫戴笠,是南昌行營調查科科長,也是複興社特務處的處長。”他毫不掩飾地說:
    “幹我們這行,必須能夠無限忠誠地將自己奉獻給領袖和國家,隨時準備為民族大義犧牲自己。你是個好苗子,但我不期待你立即回答。”
    他說著起身:“我給你三天時間完成這份報告,同時好好思考你要不要做這行。三天後再來時,希望你給我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