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泉訓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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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小泉的話讓雲茵背地裏落淚,但凡姓許的有這麽一點關注孩子,她也還能容忍,但現在……誰知道他和哪個女學生牽著手散步呢?
    之前那個得知許方嚴已經有妻子,很無奈地回老家,嫁給了當地中學的校長。
    之後許方嚴又先後和兩個女生出雙入對,卻不曾來家看過孩子一次,他說自己“很忙”。
    現在雲茵已經不再抱有幻想,不再做夢他某日忽然溫柔地走進來,手臂環在自己頸上,輕輕搖晃著她說:“茵茵,我是愛你的。”
    那不現實,現實就是許方嚴身邊在不停地換女生,可不知為什麽沒人去譴責,反而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了!
    社會上不斷流傳他與法國著名大畫家們如何往來,他如何積極參與社會活動,又是如何活躍在呼籲抵抗侵略的遊行隊伍中。
    對這些雲茵並不感興趣,她知道的隻是許大畫家一麵為不認識的人慷慨解囊,一麵給那些小女生租公寓,但卻沒有一分錢給自己的妻子和兒子!
    竹子曾經悄悄問:“姐,你恨不恨他?”
    雲茵想了半天搖搖頭,她沒有恨。她覺得恨是對一個人還抱有希望,而當這種希望沒能達到預期時的心情。
    但是她早沒有希望,從他丟下自己跑去新加坡那時開始,雲茵就把他從自己心裏摘除了。
    什麽人、自私到什麽程度的人,才會拋下懷孕的妻子在萬裏以外,自己興衝衝去奔赴“大好前程”呢?
    雲茵覺得自己隻剩下失望,後來又成了無所謂。
    他愛來不來、愛睡哪個女人都隨便,甚至愛承認這孩子與否都沒關係了,自己是許夫人,僅此一點就好,說明這孩子還有個頗具才華的父親,這就夠了。
    許方嚴想離婚,他甚至一次次在記者麵前詆毀雲茵。
    說她和某公使曖昧被自己發現,說自己全身心於創作,孩子來曆不明,甚至說這女人對自己如何死纏爛打令自己沒有獲得真愛的自由……。
    笑話!他許大畫家還需要個女人給他自由?
    開始的時候雲茵也很憤怒,家裏所有人都很憤怒,甚至李二出提出自己找個裏弄暗地裏給那小子一槍,結果被高七按翻在地,把他屁股揍了十幾巴掌。
    這些事她沒讓和家裏說,沒意思,自己丟臉還讓父親徒增煩惱。她的辦法就是關門、過自己的。
    某日她正在花園裏帶著小寶曬太陽,有個記者想扒著牆給她拍照,沒想到相機才舉起來二出就把毛瑟手槍對準了他,嚇得那家夥跌下去發出聲很慘的哭叫,倒讓雲茵笑了幾乎一整天。
    那以後家裏就沿著牆種了帶刺的爬牆種薔薇花,再沒哪個記者幹這類事了。
    現在派小泉去找他,隻不過因他是孩子的父親,知會聲小寶的去向而已。至於他願意如何浪漫那是他自己的事,雲茵一點也不想摻和。
    沒想到小泉找到許方嚴和他一說,對方立即跳起來了:“什麽?那個女人想帶走我兒子?沒門!
    她不是要繼續做許夫人嗎?那她就隻能在南京城裏做,否則趕緊在離婚書上簽字,簽完了願意去下地獄我都管不著!”
    “姑爺,請你自重!”金小泉忍著怒火冷冷地提醒。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來教訓我?不過是個腿子而已!”許方嚴撇著嘴:
    “別以為你還在三河原,這裏是南京,懂不懂?胡來我去請南京市長驅逐你,到時看丟臉的是誰!”
    金小泉脾氣再好也來火氣了,他向前幾步,許方嚴連連後退直到後背靠在樹幹上:“你、你,要幹什麽?這裏是大學,你敢撒野?”
    “沒錯,這裏是大學,可也不是你丟妻棄子,沒完沒了玩女娃的地方!”金小泉逼近他的臉:
    “你喊,喊一個試試?我敬你是姑爺,是看著你當年教過原上那麽多娃娃份上,不然早就打爛你兩眼,看你還如何作畫?
    我告訴你,兒子是你的,你不做當爹該做的事,既不孝、不仁、不義,而且沒信用。我呸!就你這種人,我浪費唾沫還嫌惡心。
    你給我聽好,以後你走你的陽關路,少來糾纏,不許再說小姐壞話,不然你等著報應吧!還請市長?呸,不知死活!”
    這時有幾個學生路過,他們驚異地往這邊瞧不知發生了什麽。金小泉退後兩步:
    “還有句話告訴你,如今民國了,你還當自己有錢、有權就能把我這樣的人當東西?
    陳家對我好,我為他們做事、當腿子樂意得很!
    陳家讓三河原百姓能過安生日子,讓我們現在都有飯吃不再出門乞討,讓我們出去能挺胸抬頭做人,你都幹了些什麽?
    你救過幾條命?從河南跑到三河尖上來十萬人,哪個不是陳家帶我們安置的?
    你是陳家女婿,你是大畫家、是教授、是名人,你幫陳家出了幾分力?我們為了不讓他們凍死,到處找木料蓋棚子那會兒你在幹嘛?
    所以,別以為腿子就是可以隨便罵的,三民主義了講新生活,不興你這套!”
    他罵夠了,罵過癮了,覺得自己好像把一年的話都噴了出來。
    金小泉突然明白,從聽說這小子拐走小姐到看到她們母子孤獨的樣子,自己就憋著今天呢。
    痛快,尤其是在這麽高級的大學校裏,眾目睽睽之下訓這個孫子,痛快!
    見許畫家臉色蒼白狼狽不堪,他心想:嘿,沒想到我金小泉也有今日!一回頭,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站的遠遠地交頭接耳。
    幾個年長的人和兩、三名校警跑過來。“這裏出什麽事了,你是什麽人?”一名校警問。
    金小泉拿出自己的派司來遞過去,出來前仲文請老曹給他開了霍縣治安大隊少尉聯絡官的身份。警察一看馬上帶笑:“喲,同行?那你這是……?”
    “沒事,我家小姐讓我給姑爺帶個話,我們吵了兩句而已。”
    “姑爺?”一個中年人聽了皺著眉頭走過來:“小許這樣年輕,哪來的媳婦?你不會是胡說八道、上門敲詐吧?”
    金小泉一愣:“這位先生,咱們雖說沒進過這高級學堂,可也是講道理的。他兒子現在母親懷裏吃奶,怎會是胡說?
    他瞞著我家老爺同小姐在教堂裏請神甫作證,又帶她去法國,是教會資助的學費和路費,那可都是有據可查的!”
    “你、你,不要說了!”許方嚴忽然叫起來。
    中年人順著他的目光朝人群中看去,見一個女學生擠出人群的背影,不出聲地歎口氣對警察說:
    “你送這位先生離開校園。”然後轉身對許方嚴點點頭:“小許,看來咱們有必要好好談談了。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下!”
    回到家天已擦黑,金小泉見大家忙忙碌碌,拉住個傭人問,得知舅老爺來電話,說買到自蕪湖回蚌埠的車票,已經安排明早有車來接。
    小泉趕緊上樓,雲茵興奮地問他:“金二哥回來啦?明早就要出發,你和我們一起回去不?”
    “唉呀,老爺叫我給六爺送封信哩,還不曾來得及去見六爺,怎麽好?”
    “這好辦,你去樓下給六叔家裏掛個電話,問問他幾點回家。若是早,出門叫輛人力車便去了。”雲茵說。
    金小泉下樓打電話,卻得知季同並不在家,說是出差了,他頗有些失望。
    徐岩便讓他把信留下,等六爺回來到家請安時正好取走。小泉想想也是,不過這樣一來口信卻沒辦法傳遞了。
    於是又給壽禮打通電話,一則告訴他明日紋香夫人和小姐便要返程,二來請示自己是跟著回去還是留下等六爺回來?
    壽禮一想也不知六弟哪天才回京,於是告訴小泉先回來。小泉上樓告訴雲茵,雲茵聽說他一起走,心裏甚是歡喜。
    次日清早,林洋(洪升的舅舅)找來的幾輛車按時到了門口。
    高七和紋香母子、葫蘆媳婦英英坐前邊那輛,李二出和雲茵母子、金小泉坐後邊的,還有一輛拉著箱籠行李,大家依依作別,然後浩浩蕩蕩朝中華門方向去了。
    太陽漸漸升起,睡回籠覺的姨太太也起來了,坐在小圓桌邊用早點並笑眯眯地看著洪升和竹子告別推上自行車準備去學校。
    忽然前門一陣喧嘩,嚇得周姨太太驚慌問道:“怎麽回事,出事了麽?”
    傭人出去又跑回來,麵帶慌張:“老太太,不好了。門外來許多記者圍著,口口聲聲要找許夫人。”
    “許夫人?是哪個?”
    “咳,就是大小姐嘛!”
    話音剛落,就見竹子閃進來,說:“太婆婆莫慌,洪升叫我來告訴你們,大家都不要出去,有他和徐長官在外麵,不打緊的。”
    周姨太太靠近窗口張望,果然見徐岩左右各配了支毛瑟盒子,穿著藍灰色製服、黃色的牛皮武裝帶和長筒靴站在洪升身後。
    他身邊是聽到動靜跑出來的韓三良,手裏赫然提著一支德國造的花機關槍。這兩人一出現嚇得記者們不得不紛紛退到大門外。
    洪升問你們找誰,什麽事啊?有記者便叫說找許夫人,要采訪等等。
    “哦,你們找她?她不住這裏了,搬走啦!”洪升回答。眾記者全愣了,有人問可知道搬哪裏去了?洪升回答:“嫌城裏吵,回老家了。”
    眾人還想再問,忽然街上警笛聲由遠而近。不一會兒有輛警車開過來,後麵跟著二十幾個氣喘籲籲的警察。車子剛停穩擴音器便響了起來:
    “門外所有人聽著,此處係官員私宅,任何人未經市政府批準不得打擾,違者以故意破壞治安罪論處!”接著警察們開始驅散記者,讓他們立即離開。
    洪升驚詫地看看徐岩,後者呼出一口氣,扭臉問韓三良:“槍上著保險沒?”
    “那還用說?嚇唬他們的!”韓三良伸手將鋼盔往上頂頂,擦了把額頭的汗水。
    洪升正向找個警察問問自己能不能出門?一輛黑色轎車旁的風衣男子拍拍帶隊警官後背,然後朝他走過來:“你是陳家的人嗎?”
    “是嗬,請問您是……?”
    “陳長官和你是什麽關係?”那人反問。
    洪升愣了下,所謂陳長官要麽是三叔、要麽是六叔唄,忙回答:“是我叔叔。”
    “哦,失敬、失敬!”那人馬上換了副笑臉,摘下禮帽行個禮:“在下魏蛟,和陳長官原來一個科室的同事。
    因為耐不住辦公室寂寞,兩廣出事後就要求調外勤,現在負責首都圈的治安。
    昨天你叔打電話給我,說老太太過來了,讓我幫忙照拂。
    沒想到今早便接到警察局報警,說貴府門前有大批人員聚集,所以我趕緊來救駕。怎樣,來的還算及時吧?”
    果然和六叔有關,不過他居然人不在還能調動這麽多警察,這實在令洪升驚異。
    於是趕忙將自行車交給門房,引他進去見太婆婆。
    魏蛟居然以子侄身份自居,給周姨太太行禮,然後又留下自己的電話,聲稱有任何事隨時可以召喚。
    出門以後又留下四名武裝警察守衛,並推辭了徐岩塞過來的紅包堅辭不受:“能幫到陳長官家眷就是卑職福分了,哪裏還敢受貴府的賞賜?”他說。
    看著警車和警察收隊,洪升還在雲裏霧裏,回到客廳看了一圈,大家都一個表情。
    “六叔到底做了多大的官呐?”竹子忍不住小聲問了句,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