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道玄機女先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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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謝泠梳洗完畢,顧行樾安排顧謹言帶她熟悉邙山。因是初秋,已有些涼意,顧行樾特意著人給她送了稍厚實的衣衫過來。
    “是你?”待見得顧謹言,謝泠發現竟是昨日在門口攔下她的顧氏子弟。
    “又見麵了,謝姑娘。”顧謹言躬身行禮,溫文爾雅,目不斜視,絲毫未表現出對於昨日的謝公子變成今日謝姑娘一事有任何詫異探究之意。
    顧謹言先帶謝泠熟悉了歸來峰,謝泠居住在顧行樾的摘星別院,位於歸來峰後山,旁邊是顧氏宗主顧行霖的梅楓別院。循山路往後山攀越,可至斷崖,瀑布飛流而下,崖邊一塊巨石凸起懸空,人在石上,盡覽邙山風光。別院兩側是歸來峰顧姓子弟的居所。出了後山,便看見高聳的摘星樓,位於歸來峰正中,共五層,分外樓、內樓,內樓為顧氏宗主與眾掌座議事之所,亦是接待外賓之地,外樓為曆屆群英會放置星旗考驗修靈者所用。摘星樓後,分別為藏書閣與藏劍閣。摘星樓前,是歸來峰的練武場,兩側為平日練劍休憩之所,此時皆作為參加群英會的各世家住處。再往前,便是外姓子弟居所。
    歸來峰左側為孤遊峰,右側為廣雲峰,後方是逍遙峰。各峰布局與歸來峰類似,隻是其餘三峰沒有藏書閣與藏劍閣,孤遊峰掌座議事廳題“聽風堂”,廣雲峰為“司雨堂”,逍遙峰為“攬月閣”。此時參加群英會的世家已陸續到達洛陽,各峰均有世家入住,顧氏皆安排得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謝泠與顧謹言行至逍遙峰,卻見此峰風景與別峰不同,演武場兩側並非種植鬆柏翠竹之類樹木,而是左側梅林,右側楓林,隻是此時未及深秋,楓葉未紅。
    謝泠正駐足欣賞,一個半人高的孩子不知從何處跑出來,撞到她身上。抱著她的雙腿,抬頭望她,“你就是昨夜小叔叔帶回來的小嬸嬸?”
    謝泠大囧,顧謹言上前將男孩拉開,蹲在他身前溫言道,“明洲公子,這是二公子的客人,謝泠謝姑娘。”
    複又抬頭對謝泠道,“這位是宗主的公子,顧明洲。”
    顧明洲一雙大眼睛對著謝泠滴溜溜地轉,“可是,敏之姑姑說,小叔叔從未帶女子回山,這次帶回來的定是小嬸嬸。”
    “明洲,不得無禮。”
    謝泠抬頭,一女子從顧明洲身後行來,隻見她二十上下的年紀,身著素色衣衫,窄袖束腰,幹淨利落,眉目舒朗,眼神清明。右手執劍,匆匆行來,應是剛練完劍,額頭發絲上仍掛著汗珠。
    顧謹言向來人行了一禮,道:“見過喬掌座。”
    女子向顧謹言點了點頭,行至顧明洲麵前,將他拉到自己身側,向謝泠抱拳道,“昨夜哄他睡覺,說了些玩笑話,還望謝姑娘不要往心裏去。”
    謝泠:“無妨,童言無忌。”心道,原來是逍遙峰掌座喬敏之。顧氏三峰掌座中,孤遊峰顧天城、廣雲峰顧天圻,皆為顧行霖的叔叔輩的人物,唯有逍遙峰為外姓,且是一女子,聽聞這喬敏之六歲入顧氏修行,十歲入坤伏境,顧氏修靈人中凡同齡者,無論男女皆不是她的對手。十五歲入仰徹境,已能與各峰掌座打成平手,十六歲執掌逍遙峰。
    謝泠自小修習,六歲至明目,八歲至坤伏,已經算是啟蒙較早的了,而後卻熱衷於修習各種術法,貪多求快,隻圖新鮮,再未想過升級境層,家裏人又對她諸多寵溺,不曾逼她修煉,便到今天也一直在坤伏境。像喬敏之這種既有天資後天又勤奮的修靈人,謝泠內心都是很崇敬的。隻是好奇,顧行霖的兒子怎會養在逍遙峰?
    謝泠還陷在自己思緒中,聽聞喬敏之出言詢問:“謝姑娘可用過早膳?不如入內一同用膳。”
    顧謹言代為回答:“多謝喬掌座好意,隻是二公子交代謹言一會兒帶謝姑娘回歸來峰用膳。”
    喬敏之笑著點了點頭,不再勉強。
    回去的路上,謝泠正思索間,顧謹言善解人意的對她說:“自宗主夫人三年前離世,明洲公子經常來逍遙峰小住。近日群英會召開在即,宗主分身乏術,便將小公子送至逍遙峰,由喬掌座代為照顧。”
    謝泠了然,對顧謹言此番察言觀色的能力甚是滿意。
    方行至摘星別院門口,便聽見裏麵吵吵嚷嚷,乃是元勰的聲音:“謝兄弟,我來了!你在哪裏?快出來見我!”
    謝泠三步並作兩步進到前廳,“別喊了!我在這裏。”
    元勰興奮轉身,正欲給謝泠一個大大的擁抱,卻生生停在半空,“你……你……你……你……”對著謝泠“你”了半天,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竟是個姑娘?!”
    謝泠握拳放置嘴邊,輕咳一聲,“是。”
    元勰瞪大雙眼,“那你昨夜與我……”
    謝泠亦瞪大雙眼指著他道:“昨夜我分你半個鋪位,是我花錢買來的!十兩銀子兩隻燒雞一壺酒!你說好三倍還我,休想賴賬!”
    元勰大笑著上前抱住她,“哈哈哈哈——沒錯沒錯!你是謝兄弟沒錯了!沒想到你穿女裝竟也如此好看……”
    話未說完,被人扯住衣領拉開,顧行樾擋在謝泠麵前,輕笑著對元勰道,“元公子也尚未用膳吧,不如一起?”
    元勰遲疑片刻,從顧謹言、顧慎行的表情中迅速讀懂了顧行樾的身份,回道:“啊——甚好甚好。多謝顧二公子。”
    飯畢,顧行樾吩咐顧慎行帶元勰到前山外姓子弟居所安排住處。元勰起身,卻不見謝泠跟上,問:“謝兄弟不與我一起嗎?”
    謝泠放下茶盞,方欲起身,被顧行樾按住,“泠兒還住摘星別院就好。”
    元勰還待說些什麽,顧行樾又道,“哦,對了,泠兒身為女子,以後元公子還是稱呼她為‘謝姑娘’比較妥當。”
    顧慎行向元勰做了個請的手勢,“元公子請吧。”
    元勰隻得閉了嘴,隨顧慎行出去。
    謝泠卻覺不妥,開口道:“可是……”
    顧行樾偏頭對謝泠微微一笑:“上午我恰好有空,泠兒若覺無聊,可隨我去城裏逛逛。”
    謝泠對顧行樾的笑顏完全沒有抵抗力,隻覺如沐春風,怔愣片刻,已忘了方才要說什麽。聽聞可以去城裏逛,開心回道:“好呀好呀!早就聽聞洛陽城的說書先生天下一絕,今日定要去聽一聽。”
    洛陽的說書確然比邊陲小鎮精彩得多,抑揚頓挫,起承轉合,故事講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開始講了一個將軍戰死沙場的壯烈故事,又接一個皇帝懲治奸臣的曲折故事,最後聽完伯夷、叔齊寧死不食周粟的故事,謝泠拉顧行樾離開。
    邊走邊說,“你們洛陽的書雖講得好,可這故事卻並不大吸引人,都是些教化民心的故事。就說那伯夷叔齊,也著實迂腐了些,武王暴虐,周王代之,順天道應民心,豈非皆大歡喜,偏他二人行此舉,白白搭上兩條性命,倒不如出山替百姓多做些事情。”
    顧行樾淺淺笑道,“泠兒此話不假,然天下順應民意之人何其多,他二人能夠不受他人左右堅定自己信念,身體力行至死方休,未償不是求仁得仁。雖現下看來迂腐些,然此等義舉亦是天下少有,理當受世人崇敬。”
    謝泠偏頭看他,顧行樾笑問:“怎麽?”
    謝泠:“沒什麽,隻是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顧行樾挑眉:“難道顧二公子在泠兒心裏,就真的隻有這副皮囊了麽?”
    謝泠負手前行,回頭衝他眨了眨眼睛,“那你該去問問方才茶館裏不聽書隻盯著你竊竊私語的姑娘們。”
    謝泠隻顧說話,不防撞到路人身上,待看清來人,頓時呆住。那人抓住她的胳膊,嘴角牽起一抹不鹹不淡的笑意,“阿泠,你可讓為兄好找啊。”
    “二……二哥哥……”
    顧行樾撥開人群衝上前來,一把推開謝濯,將謝泠護到身後。問道:“你是何人?”
    謝濯掃了眼謝泠,又打眼瞧了瞧顧行樾,問:“你又是何人?”
    謝泠在身後輕扯顧行樾衣袖,顧行樾卻不理她,徑自說道:“我?我是她兄長。兄台有何指教?”
    謝濯朗聲笑道:“哦?我竟不知,我謝家何時多出一位兄弟來。”說著看向謝泠。
    顧行樾一怔,謝泠趴在他耳邊小聲說:“這是我二哥哥。”
    顧行樾:“你怎麽不早說?”
    謝泠:“我想說來著,你不聽呀。”
    顧行樾換上一副笑臉,像方才之事未曾發生過,向謝濯抱拳道:“原來是謝二哥,在下顧行樾。方才戲言切勿當真。謝二哥此次前來,不知要住多久?城內客棧均已客滿,想來還未找到下榻之所,不如隨我回邙山,也好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謝濯盯著顧行樾身後的謝泠,淡淡回道:“也好。二公子請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