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禁足東宮
字數:4393 加入書籤
馭東風!
盤子裏的鹽炒花生已經所剩無幾,然而砂壺裏的茶水幾乎沒有被動過。郎琰吞下最後一顆花生米,戲台上的舞還沒結束,隻是身旁的長荊離席而歸了一次又一次。
“他還沒走麽?”郎琰舒出一口氣,顯出些許慵懶。
“是。他還在樓上等著,堅持要見主子。”
“跟他說我不在燕城。”郎琰舔掉唇上最後一星鹽粒,打了個哈欠。
“可是您前些天才跟他說您親自來燕城了,還找他討了五十兩銀子做路費……”長荊嘴角抽了抽。
“是麽?”郎琰皺起眉頭看向長荊,作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見到長荊自信點頭,這才滿不情願地說“那就告訴他我又回東澤了,看看能不能再找他要五十兩路費。”
“……”長荊徹底無語,他知道主子現在說的都是胡話,隻好獨自起身走向樓上。
郎琰也不去管,他相信長荊懂他的意思,又叫小二再上一碗鹽炒花生,繼續看他的歌舞。
當戴好麵具的長荊推開門時,徐堯欽以為是欲門門主來了,滿肚子怒火隻好稍微斂斂,可他抬頭仔細一看這麵具,竟是那天跟在門主身邊不講理的隨侍,他實在忍不住怒意,對著長荊喊了起來
“你們門主呢!叫你們門主出來!”
“門主說了,沒有要緊事情,不會出麵。”
“要緊事?什麽是要緊事!太子殿下領命押送的罪臣被人劫走,這還不算要緊事麽!”長荊越是把話說得平淡而理所當然,徐堯欽就越是生氣。
“此事一非太子親自押送,二非太子府內人員性命受到威脅,按照約定,今日之事的確不在我欲門職責之內,徐公子又為何要來欲門這撒氣呢?”
長荊並不給徐堯欽插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我們門主想告訴公子,如若是欲門失職,無需公子來找我們,門主自會給您一個交代。而若並非欲門之責,公子就算是喊來天兵海將助陣,欲門也斷不會理睬。”
“……強盜。”
片刻之後,郎琰看見徐堯欽從二樓走下來,臉上怒氣未消,大步流星衝出店門。郎琰這才露出笑意,放下筷子對著台上剛結束的舞曲鼓掌,直到長荊坐回他身邊才停。
“幹得不錯,賞你的。”
郎琰將桌上一口沒動的清茶推至長荊麵前,長荊明白這不算價錢而贈送的東西,主子都是不願去碰的,隻是希望徐堯欽也能夠早日明白。
“所以那太子怎麽了?”郎琰又吃完一盤花生米,還是忍不住點了壺梅酒來,清一清幹膩感。
“回主子,聽說是被禁足了,監視的探衛說三日前看著太子回東宮後就再也沒出來過。”
“禁足好啊,老老實實呆在他的東宮裏不亂跑,這錢我們可以躺著賺了,這是那皇帝老兒幹的為數不多的好事之一啊。”
燕城皇宮——
“如果徐卿此次前來是為太子求情,那麽徐卿可以回去了。”
龍座上的男人端起正熱的香茗,而茶盞邊摞著的,全是彈劾太子玩忽職守、辦事不利的奏折。
“陛下英明,微臣此次前來的確是為太子求情,但並非是想求陛下解除太子禁足,還望陛下且聽微臣一言。”徐堯欽跪伏在地上,心中忐忑,依舊不敢直起身來。
在極其漫長的幾秒鍾等待後,入耳的是伴有茶盞碰撞聲音的人言“說。”
徐堯欽依舊埋著頭“陛下,太子殿下雖在禁足之中,依舊勤苦讀書,為的是有朝一日再為陛下分憂。微臣身為殿下伴讀,深知自身愚鈍,不及殿下半分精明,即便如此,微臣也已將之前所學詞誌精通爛熟。”
見皇帝並沒有什麽表示,徐堯欽深吸一口氣繼續“太子殿下雖天資聰穎,新文初見便能自悟二三,但學海無涯,若無師者引領,再有資質的舟也會迷航啊陛下。”
“朕隻說過禁足太子,何時不許太傅入東宮授業解惑了?”皇帝語中含著五分慍怒,還有剩下一半徐堯欽品不出是什麽意味,但好在陛下目前沒有真正動氣。
徐堯欽緩緩抬頭望向龍座上的九五至尊,雙眼裏故意露出震驚與不解,又立刻收斂情緒作出一副心有解答的模樣,皇帝眯著眼將這一切全都瞧進了心裏。
“是……是微臣唐突了,太子殿下近來多次差人去請太傅入東宮講學,然而不管是太傅還是其餘先生,都不願進東宮一步,所以微臣這才以為……”
“以為是朕,不讓你的太子殿下受到指點是嗎!”
皇帝拍案而起,徐堯欽立刻連連叩首謝罪“陛下贖罪!臣罪該萬死!”
“你出去吧。”皇帝冷麵目送徐堯欽出殿,心亂如麻。
太子一向穩重,又怎麽會玩忽職守?何況此事一出,平日裏不見風向的大臣們都一味要求嚴懲太子,為避群臣舌劍,他隻好將太子禁足。這的確是懲戒太子辦事不利,以致如此過失,更是在保全太子,避免再生大亂。
他一向多疑,如今朝臣這般一邊倒的局勢讓他懷疑自己的太子是遭人陷害,可是苦於現在並沒有任何證據,隻能先懲罰太子,以撫眾臣之心。可這徐堯欽一言,讓他知道現如今就連太子太傅都膽敢忽視太子之請,若他當真將太子禁足多時,恐怕往後再想讓太子立足朝野,便難上加難了。
徐堯欽用袖口拭幹額上的冷汗,長舒一口氣。他了解皇上的性子,皇上那一句斥責並非是真正斥責他居心不正,而是以此代泄對太傅一流的責罵。如果皇上真的對他動了氣,那麽他現在也無法安然無恙地走在宮中的石道上。
徐堯欽回想剛才在殿內的所作所為,確定自己的震驚顧慮全都被皇帝看在眼裏。他不敢保證皇上會不會真的因此而解除太子殿下的禁足,但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暮色降臨,徐堯欽從酒莊那買了一葫蘆精釀,緩步散漫在少有行人的路上,想將近日的疲累與苦仇全數用高粱美酒洗滌幹淨。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打開喝上一口,就提前感受到醉酒後天旋地轉的暈眩失重感。等到神魂再次追上身體,能夠看清周圍事物時,他隻在模糊中看見有一根食指,豎在那鴉青鏤金絲的麵具之前。
“噓——別出聲,也別亂動。”
欲門門主!
他瞬間回過神來,馬上向四周探望自己的處境。他向下一看,隻見自己正坐在塔頂瓦麵之上,突然就明白剛剛的眩暈失重是怎麽回事。這門主行事隨性,竟將自己從街上直接擄走帶上這塔頂,速度之快實在讓自己的身子吃不消。
這塔雖然不高,但徐堯欽循著記憶分辨出這是一座佛塔,平時很少會有人上至頂層,更不會有人注意這頂層之上的塔頂會有人影。郎琰故意挑了背向城內的一麵將他放下,他現在所能看到的,隻有一望無際的郊野。
“徐公子不要慌張,咱們是聯手共贏,本座怎會害你呢?”
郎琰放開徐堯欽,自在地枕著手臂躺在塔頂上。
“聯手共贏?哼,門主可真好意思啊。今日在下等候門主多時,都等不來門主一個影子。”
郎琰直接將剛剛聽到的這句話丟出腦外,他壓根不想多做解釋,隻說他要說的話“徐公子難道不想知道你這次的對手是誰嗎?”
他看著坐在旁邊不敢妄動的徐堯欽,側過身來拍拍他的大腿表示安慰“本座答應過你不接傷害太子勢力的任務,為此本座失了好幾個單子——徐公子不想知道是誰下的單?”
徐堯欽聞言正想追問,卻對上郎琰狡黠的眼神,知道他不會這麽善良無所求地給自己幫助“單主身份不可透露,這規矩人盡皆知。門主怎麽這般清閑,都有時間專門來逗在下玩了。”
“交易成功才算單主,一分沒讓我撈著,算哪門子單主?”
郎琰微支起身來,貼近徐堯欽的腰腹,用鼻子使勁聞嗅,而後將手伸向他的腰側,取來他懸掛在後的酒葫蘆“幾個單子才換一瓶美酒,唉,真是虧啊。”
還沒等徐堯欽反應過來,郎琰已經打開瓶蓋,美酒下肚,而後滿嘴酒香地衝他吹出一句
“你的太子殿下還真是不缺好弟弟啊——尤其是那十一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