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靜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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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馭東風!
    郎琰看著眼前這人複雜的神情,朗聲大笑,他看出徐堯欽現在半信半疑,對於他剛剛所說的人名好似已有察覺,卻又好像不願輕信。他將酒葫蘆重新蓋好,盯著徐堯欽活動雙手筋骨“看來這個消息徐公子一時難以消化,以致疲憊不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當徐堯欽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的時候,為時已晚。郎琰的左掌化為手刀,橫切向徐堯欽的後脖頸,讓他兩眼一黑,當即昏迷過去。
    徐堯欽再次恢複意識時,已經是星夜正濃。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從小服侍自己的小廝,他艱難地支撐起自己的身子,想問小廝許多話,卻在開口時嚐到舌苔上殘留的澀辣感,繼而呼出滿腔的酒氣。
    徐堯欽一時被自己嗆到,猛咳出眼淚,小廝連忙端來醒酒的湯藥,盛出一勺送到他的嘴邊“公子向來知曉利害,今日怎麽宿醉街頭?若不是城內巡邏的侍衛認出醉倒在巷邊的公子,奴才恐怕要擔心整個夜晚了。”
    徐堯欽頭疼得厲害,他深呼吸幾下希望能夠盡快恢複神誌。他閉著眼睛努力尋找記憶的末端,又聯係剛剛小廝所言,沒過多久便得出了答案。想必是那欲門門主將他打暈後又丟在了街邊,還將葫蘆裏剩餘的酒灌入到他的嘴裏,惱得他咬牙怒罵“混蛋!”
    小廝不知自己的主子為何動怒,受驚正準備跪下認錯,卻被徐堯欽一把攔住,寬撫幾句後打發了出去。徐堯欽一口飲盡碗裏的醒酒湯,不適感依舊難以祛除,於是將碗擱下,倒頭草草睡去。
    東宮中的最後一間屋子也熄了燈,然而燕城中還有兩個人影踏夢而行。一連幾夜郎琰都會坐在十一皇子府對麵的屋頂監守,可是至今為止都沒發現什麽異樣。長荊看著主子的背影,掂量著該不該問一些問題,誰知郎琰先開了口“有話想說?”
    長荊頷首“主子英明。屬下的確心有疑惑。”
    “那酒不好喝,我後悔用它抵那幾單的錢了,所以最後還給了他——那幾單的損失我會記得的,以後還是要從他頭上拿。”
    郎琰明知長荊不是想問這個,等到長荊思忖片刻後再一次開口時打斷了他“徐堯欽跟他那太子殿下人傻錢多,這麽好的一個金主我怎麽能隻從他口袋裏撈取一次?今日送他一個信息,不過是希望他與他的太子能在這皇宮裏活得久一點,多攢點錢。”
    “那主子又何必親自來監視十一皇子呢?”
    郎琰枕著長荊的大腿躺下“手上沒有對他有用的線索,他又怎麽會心甘情願地把錢給我?”
    他仰起臉注視長荊的下巴,低喃“既入燕城,參與這皇權與門派的混亂紛爭,往後的日子自然不好過。無論是朝野還是江湖,定有不少人將欲門視為眼中釘,如今局勢,他們剛好能於這亂世中借力打擊欲門。與其等他們來襲,不如我主動參與,將這渾水攪和得愈加混亂。”
    長荊聽聞後同郎琰一齊靜默良久,他從未料到主子還有這般心思。郎琰看見他微皺的眉頭,又換回平日裏乖謬的模樣“所以呀,我要好好重溫兒時練功那夜夜於長椅上淺眠的日子。免得功力生疏、放鬆警惕,一不小心在睡夢中被人暗殺,可就享受不來那麽多好東西嘍。”
    郎琰說完便閉上眼睛,在長荊的腿上呼吸節奏漸平。長荊難得地笑了笑,他看著身前男人如此舒適的躺姿,將“那為何還要枕著屬下而眠”這句話棄於月光之下。
    幾日後。
    “你可看清楚了?當真是十一皇子身邊的丫鬟?”
    “千真萬確!奴才聽公子的話,於十一皇子府外蹲守半天,親眼所見十一皇子的貼身丫鬟進了八皇子的府邸,過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才出來呢!”
    徐堯欽聞言後陷入沉思,八皇子明麵上與太子殿下不睦已久,但之前從未聽說十一皇子提出過什麽不利於太子殿下的言論,所以他不敢確定那欲門門主之前所言是否真實。但是現在小廝來報,十一皇子與八皇子私下勾結,那麽欲門門主的話倒多了幾分可信度。如若事實真是如此,自己可得要早點讓太子殿下知道此事。
    十一皇子,看來不得不防了。
    徐堯欽立刻出門趕往太子的寢殿,當他抱拳請安時,太子正在寫字。細膩順滑的兔毛漆筆沾足濃墨,在紙上留下一個“靜”字。
    “太子殿下,欽有要事相報。欽發現……”
    “皇帝口諭!請太子殿下跪接!”
    徐堯欽還沒說完,殿外尖利的男聲打斷了他。這聲音耳熟得很,徐堯欽不會認錯,這是皇上身邊的總領太監梅公公的聲音。他立刻與太子一同出殿,跪下接旨。
    “皇帝口諭太子已於東宮禁足多日,痛定思過,朕覺得可以解除其禁足限製,並讓他著手調查當日之事,將功補過。”梅公公大聲宣完,堆起笑容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太子“太子殿下,這可是好消息啊。”
    太子眼裏的欣喜慢慢隱去,他謝恩起身,同梅公公問道“父皇怎麽突然……”
    “奴才也不知道,隻是今日上朝時,穆王殿下對皇上說‘六弟已被禁足多日,想必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過錯。兒臣覺得此案本就蹊蹺,六弟也許是遭人陷害。何況事發當日目睹者皆是六弟的人,父皇將此案交由六弟親查也更為妥當,六弟也定會盡力為父皇查明真相,將功補過。’也許是皇上覺著穆王殿下的話在理,也不忍對太子殿下過於重罰,傷了父子情分,這便讓奴才將解除禁足的口諭帶給太子殿下。”
    太子麵不露色,再次跪下“是,兒臣定不辜負父皇所望!”
    等到梅公公走後,徐堯欽仍舊跪坐在地上,他想不明白穆王為何要幫太子殿下說話。穆王是二皇子,當今的皇長子,也是眾皇子中第一個封王的皇子。穆王平日裏似乎無心皇儲之爭,從未幫過也未害過太子殿下,可現如今突然開口請皇上解除太子禁足,實在是讓徐堯欽想不通其中原委。
    “堯欽,想什麽呢?”太子看見徐堯欽還跪坐在地上神色恍惚,出聲提醒他。
    徐堯欽回過神來連忙起身,卻發現雙腿已經跪麻,向後踉蹌了一下。他扶住身後梁柱,調整平衡“還望太子殿下恕欽失禮,欽隻是想不通穆王為何要幫殿下說話。”
    “本宮何嚐不是呢。”太子目視遠方,心裏也不知道這個二哥為何在如今自己備受孤立的時間幫助自己。在這深宮裏待久了,這樣無緣無故的幫扶,沒有人敢輕易接受。真的有皇子能夠經受住皇位的誘惑嗎?太子不信穆王真的沒有覬覦他的太子之位。
    太子一時想不出穆王今日之舉的目的,倒記起徐堯欽之前的話,追問道“你之前說的要事,是什麽?”
    “殿下,罪臣被劫一事,恐怕與十一皇子有關。”
    “十一?”太子聞言不免有些吃驚,他在記憶裏搜尋與這十一弟有關的橋段,可惜失敗了。十一皇子不論在禦前還是與眾皇子私下見麵,存在感都很低,他同他那不得寵的母妃一樣,一個沉寂在後宮,一個無言於朝野。
    “是。正是十一皇子。”
    徐堯欽再次肯定,又湊進一步靠近太子耳畔“欲門門主親自對欽所言,十一皇子前段時間找過欲門幫他解決太子殿下的勢力,而後迫於我們同他的協議,取消了這一單。十一皇子遭到拒絕後,也許另尋了其他門派將那罪臣劫走。”
    “欲門門主?你不是說他行為乖張、行事無常麽?此報可信?”
    “欽也是這麽想,所以近日特地讓小廝日日守在十一皇子府外,終於在今早發現十一皇子的貼身丫鬟獨身前往八皇子府。而那八皇子……”
    “哼。好啊,真是兄弟一心。”太子冷哼一聲,將手背在身後“當務之急,是查出究竟是誰劫走罪臣,構陷本宮。解除禁足實屬不易,此事不容有誤。”
    “欽明白。”
    徐堯欽跟隨太子入殿,注視太子走回書桌旁,拿起未幹的毛筆,繼續寫完先前沒有結束的書法。
    筆走墨留,紙上盡顯四個大字,矯若驚龍
    靜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