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子坐在自己的床邊呆呆的望著通話結束的手機。
    源同學的姑姑想要選她當繼承人。
    並且讓她明天晚上就開始跟著一起去見黑道頭目們。
    這明顯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培養她成為下一個蜘蛛女皇。
    可自己真的能辦好嗎？
    我抽煙和喝酒都不會，打架更不行，能跟那群黑道大哥們聊的來嗎？
    見子的腦子裏亂嗡嗡的。
    這樣的人生轉折對她來說未免有些太過突然和出乎意料了。
    腦子被今天發生的事情攪的一團糟。
    見子看著窗外濃重的夜色，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個時候源同學在做什麽啊？
    見子拿出小座敷童子，揉了揉它的腦袋，卻舍不得通過精神鏈接打擾對方。
    “要好好睡覺哦。”
    自己眼睛還亮晶晶的女孩一臉認真的叮囑。
    源正秀也沒有睡意。
    他站在神社木屋前的庭院裏看著井田梨衣背後的劍俠殘魂。
    後者也望著變回人類的他。
    不遠處，兩隻一大一小的狐狸也望著他們。
    井田井龍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個主動留下來陪他和梨衣的少年。
    雖然感覺有些不合適，但是內心的疑慮還是讓他問出了之前就憋在心中的問題，
    “源正秀，你到底是人類還是妖魔？”
    源正秀沒有奇怪睡了一千年的劍俠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關於他到底是什麽。
    在他在這個世界出生之後，就有不同人給出了不同的回答和定義。
    父親源宗彥認為他是怪物而不是聖子。
    琴子則堅定的認為他就是預言中的聖子，要和她一起生下拯救世界的神子的伴侶。
    姑姑源織姬隻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到底是妖魔亦或者人類根本無所謂。
    源正秀小時候是有過短暫的迷茫期，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我連係統都有了，變成妖魔又怎麽了。
    想當人就當人，想當妖魔就當妖魔。
    隻要順心不逾矩，管別人怎麽說！
    這個念頭在一年前，他雨夜覲見大神官後變得更加強烈了。
    當時的源正秀在大神官麵前變成妖魔再變回人類之後。
    後者什麽也沒說，隻是讓他再變幾次。
    等他變完之後，已經須發皆白的老人，像是給在舞台上成功演出的兒孫輩捧場那樣使勁兒鼓著掌，
    “正秀真厲害！”
    “可我剛剛變成了妖魔啊…”
    做好最差打算的源正秀一時不太能理解老人的豁達，
    “您之前不還是一直想讓我繼承大神官位置的嗎？您不失望嗎？”
    “我現在依舊想讓正秀你繼承大神官位置啊。”
    老人指了指身後神龕上供奉的八尺瓊勾玉。
    那表麵泛著金光的勾玉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老人說，
    “隻要你想要的話，等我死後就替我拿著它。”
    老人說，
    “正秀，以後不要再聽別人講你是什麽了。
    你覺得你是什麽就好了。”
    所以此刻再次聽到千年前劍俠殘魂的詢問自己到底是什麽的時候。
    源正秀沒有猶疑和糾結，直接了當的回答，
    “我是源正秀。”
    他看著井田井龍那雙犀利的眼睛認真的說，
    “既是人類，也是妖魔的——
    源正秀。”
    他在說話間如一年前在大神官麵前一樣，從人類變為了妖魔的形體。
    井田井龍望著在自己眼前大大方方變回鴉天狗妖形的源正秀。
    他的目光從後者猙獰強健的四肢，移到後者背後的漆黑雙翼，最後停留在了那張麵如烏鴉的臉龐。
    看著身形猙獰，眼睛卻一如人類時那樣清澈明亮的源正秀。
    他又想起了這個少年劍斬妖狐怨靈的那一幕。
    那是多麽幹脆又一往無前的颯爽劍光。
    這個能揮出如此利落劍光的少年。
    這個明明可以逃離卻主動留下來的少年。
    糾結他為什麽能變成妖魔又有什麽意義。
    千年前反妖魔戰爭中，身為人類卻比妖魔更可惡的家夥，他見的還少嗎？
    井田井龍心中原本的那些質疑一一消散了。
    他望著這個通過井龍劍認可，身上也獲得了斬鬼刺青的少年。
    那張一直冷峻嚴肅的中年男人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點點笑容，
    “你要和梨衣一起，向我學劍嗎？”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鴉天狗妖形下的源正秀雙手捧著鬼丸國綱切，朝這個輩分足達一千多年的劍俠深深一鞠躬，
    “請您收我為弟子！”
    井田井龍借著梨衣的身體，以井龍劍在源正秀彎下腰的雙肩上點了點。
    隨後這個一千年前的劍俠，身在空蕩的神社庭院，卻仿佛有無數人見證似的大聲向四周宣布，
    “能化身妖魔的劍士源正秀，從即刻起，便是我井田井龍的弟子！
    我將傳以井田秘技，授以劍道技藝。
    進退與共，榮辱與同！
    以劍為約，永不棄變！”
    就這樣，在免去了其他繁文縟節的情況下。
    一個千年前的劍俠，一個變為妖魔的少年劍士。
    在一隻狐妖妖王和眷屬的旁觀下。
    在一個鬼王的圍堵下。
    在這個除了他們彼此，再無其他援兵的三狐山上。
    以劍為約，成為了師徒！
    成為了親密度與直係血親也不遑多讓的師徒！
    井田梨衣捏捏自己小臉。
    她望著眼前的黑烏鴉形態下的源正秀，一時之間感覺人生更加幻滅了。
    好消息，自己有師兄了，師兄不僅挺有天賦還超級特別。
    壞消息，自己還沒入門！
    在先祖大人和新師兄麵前，井田梨衣感覺自己成了局外人。
    明明是我先來的說！
    她在心中嘀咕吐槽。
    遠處坐在神社大屋台階上的兩隻狐狸也湊在一起咬耳朵。
    “玉藻大人，您覺得源正秀和劍俠殘魂他們一起能不能打敗宿那鬼？”
    玉藻夏美小心翼翼的詢問身邊的玉藻琉璃。
    後者拿著煙袋，先吸一口，再吐出來，再把空中的煙吸回來。
    來回吸吐到沒有什麽明顯煙氣後，她再去吸下一口。
    這麽一看，簡直像個吸煙重度成癮的老煙狐了。
    “雖然我挺希望他們能把那個老東西殺了的，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有些難辦。”
    玉藻琉璃再次吐出嘴中的煙氣，瞧見它的模樣是個標標準準的圓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為什麽？
    您剛才跟我講情報的時候，不是說了那個劍俠打敗過一次宿那鬼嗎？”
    玉藻夏美卻擔心的心都提起來了。
    如果源正秀死了，那見子不得傷心死。
    她不想讓見子傷心。
    自己還沒報答見子呢。
    “他現在沒有實體，缺少了最重要的力量源泉—斬鬼刺青。
    而宿那鬼雖然現在的身體不是原裝貨，也比較脆弱，但它畢竟拿回了作為它力量源泉的心髒。”
    跟宿那鬼短暫交過手後，玉藻琉璃對前者的戰力就有了清晰的認知，
    “如果我們以完全體的宿那鬼為單位，它是1，那打敗它的井田井龍就是1.2。
    宿那鬼現在有0.6，吸收完心髒的力量能達到0.8。
    而井田井龍就隻剩下0.5。
    後者就算拚上命也就隻能和宿那鬼拚一會兒。”
    “那源正秀呢…”玉藻夏美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他才是妖將實力，妖將和妖王間不僅實力差個大台階，而且在力量運用上差別很大。”
    玉藻琉璃把空中的煙圈吸回嘴中。
    她也不需要怎麽睡覺，正好給夏美普及一下基本知識，
    “你是狐妖我也是狐妖，可你的幻術和我的幻術比起來怎麽樣？”
    “那當然是遠遠不如大人您了。”
    玉藻夏美理所當然的說。
    雖然她也會樹葉幻術，但是也隻是剛學會把衣物這種簡單的形體變成樹葉再變回去。
    做不到玉藻琉璃那種隨手撚來的地步。
    而且她也隻會變成白煙飄走，不會真正的煙霧幻術。
    “這就是力量運用的差別。
    所有能被稱為王的妖魔鬼怪，都在各自擅長的領域達到了一個巔峰。”
    玉藻琉璃隨手再次吐出了一個煙圈。
    這圓圓的煙圈剛飄到空中，就怦然落下，被玉藻琉璃接到手中時。
    它已經變成了一個灑滿巧克力碎的甜甜圈。
    “咬一口。”
    玉藻琉璃把甜甜圈遞到夏美嘴邊。
    夏美遲疑的一口咬了上去。
    先是微苦的巧克力味道，再是香軟的黃油麵點味道。
    跟她記憶中吃過的巧克力甜甜圈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連咽下去的感覺都一樣。
    真好吃啊，再來幾口。
    啊嗚啊嗚。
    “醒醒！”玉藻琉璃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正吃的開心的夏美再一低頭，手中的甜甜圈已經化作一縷煙霧飄散不見。
    “怎麽會？我剛剛明明吃的感覺那麽真實！”
    夏美一臉不解。
    “這就是屬於妖王級的幻術！
    同是妖王不慎都可能會中招，怎麽可能是你一個小狐狸能抵擋的。”
    玉藻琉璃拍了拍她的腦袋，
    “所以清楚了吧？
    你也會幻術，卻根本識不破我的幻術。
    就像我對你的技藝碾壓一樣。
    如果沒有什麽變數的話，以刀著稱的鬼王宿那鬼，必然對於以劍道技藝為攻擊方式的源正秀也具有碾壓效果。
    按照他們劍士說的話。
    一個還處於劍技階段，一個已經在劍藝巔峰。兩者之間差了太多。
    就算井田井龍拚命給源正秀灌輸力量，讓後者力量短暫達到王級。
    但技藝的差距也是無法抹平的。”
    “可井田井龍現在力量也比不上宿那鬼啊。”玉藻夏美心裏徹底沉了下去。
    “所以我才說，如果沒有變數，他們現在這樣打必敗無疑。”
    玉藻琉璃一手捏著煙袋，一手撐著夏美的肩膀，懶洋洋的靠在後者身上。
    不接觸肌膚的親密程度，她現在還是可以接受的。
    “變數……”
    夏美卻抓住了玉藻琉璃話裏的重點。
    她眼神一下子就熱烈了起來，
    “大人，您會…”
    “我不會直接出手的。”
    玉藻琉璃卻幹脆利落的打消了她的期盼。
    但是下一刻，這隻狐狸又嫵媚的笑了笑，
    “可是別的什麽，卻可以考慮考慮。”
    “別的什麽…”
    夏美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麽。
    於是她幹脆竄起身，想去找源正秀問問，他需要什麽幫忙。
    然後自家那位懶洋洋靠在她身上，自稱幻術達到爐火純青的玉藻琉璃大人，卻毫無防備似的砰的一下摔在堅硬的水泥台上。
    要不是胸前的大大緩衝氣囊彈了彈，估計鼻子都能砸青。
    “伱這個胳膊肘使勁兒往外拐的小騷狐狸！”
    吸自己調製的迷幻煙吸嗨了的玉藻琉璃，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