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草莓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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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修奢靡的別墅裏,頂燈的光搖曳著。
“我再問一遍,”
男人猛地拍了下桌子,實心紫檀木發出吱吱呀呀像是要粉身碎骨的聲音,上麵擺著的花瓶也搖搖欲墜。
“門上的紅油漆是誰潑的?”
蘇筠抬起臉,眼角滑下一滴淚,身體開始抖動,發出了抽噎的聲音。
蘇秋遠像是真的發了火,不僅沒有因此及時打住,反而越說越凶。
“我看你真是被你媽寵壞了。”
“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天天呆在房間裏,讓你媽先管著你,我給你請家教去。”
付清思擱一旁沉默了半天,聽到這,不幹了。
“蘇秋遠,你沒資格限製我女兒的人身自由。”
“行,不限製。”蘇秋遠衝付清思吼道:“那你先讓她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拋頭露麵的破東西都給我推了再說。”
付清思被凶的一顫,眼眶都紅了一半。
沉默良久。
就在氣氛開始緩解時,蘇筠帶著哭腔開口。
“爸說的是。”
蘇秋遠看她一眼:“什麽?”
“亂七八糟的、拋頭露麵的、破東西啊……”
“可您當初不就和跟我一樣搞這些破東西的女人生下了本該不存在的東西嗎?”
話音剛落,蘇秋遠猛地站了起來。
“我看你真是無法無天了!”
尋覓不動聲色地停下了劃手機的手,她抬起頭,麵色平靜。
平靜的仿若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麵。
但又好像隻要一顆微小的石子,就能澎湃起來。
她的眼神極冷。
她看見蘇筠的嘴張張合合,像是有訴不完的苦。
也看見蘇秋遠的憤怒與悲怮。
“你給我……”蘇秋遠捂著胸口。
蘇筠打斷他:“閉嘴是麽?”
“如果沒有她,”她用手指了指尋覓,“今天我們也不會吵架。”
蘇筠的聲音尖,配合著哭時的啞,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尋覓沒作聲。
像沒知覺的木偶人注視著這場鬧劇。
傍晚的天色,綺色晚霞帶著點點粉紅,將天邊織成一抹光怪陸離的紅。
夕陽漸漸落下,被晚霞遮蓋住,紅色的光影投射在窗戶上。
聽著蘇筠母女咄咄逼人的話語。
家庭、學校、生活。
蘇筠突然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
然而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了一下——
“您特別關注的許燼冒泡啦,距離他上一次發微博已經過去186天啦~”
她點開來,微博內容顯示:
“去直麵未知的冒險,去撕爛糜爛的苔蘚。”
尋覓一下就辨別出這是他新專的主推歌歌詞。
他的微博都是工作室管理,也從來沒發過這些。
那麽這次。
是因為,他很喜歡這句詞麽。
尋覓嘴角一彎。
所以。
還是有意義的啊。
至少,他今天叫了她的名字。
他以後會坐在她的後麵。
他們是高中同班的同學。
“我會搬出去住。”
她的聲線軟糯糯的,像是糖漿拍在棉花上,傳到人耳朵裏像是浸潤過的鋼琴曲演奏聲
但故作嚴肅的擲地有聲讓整個空間陷入了又一輪博弈。
蘇秋遠和蘇筠母女的新回合。
一麵是拍手叫好,一麵是決不同意。
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絲毫不減,尋覓當機立斷。
“爸。”
原本撕逼撕的麵紅耳赤的蘇秋遠聽到這聲氣突然就順了。
打尋覓懂事後,他好像幾年都沒有聽過她叫他了。
尋覓有意避開蘇秋遠的目光。
“我已經想好了,搬出去。”
“不行……”
“如果你還是不肯,我今晚就走。”
蘇秋遠噤了聲。
尋覓捕捉到了他的妥協,但還是不敢肯定。
她往還沾有餘留的紅色門口走。
“地方爸爸挑,可以麽?”
尋覓知道,這是他作為父親最大的讓步。
她點點頭,示意可以。
正欲回房,就聽見蘇筠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握著門把的手一緊。
倒沒別的原因。
隻是因為她的鈴聲是許燼的未公開ep。
“誰啊這時候打過來?”
蘇筠沒好氣地接起電話。
“啊......”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嬌羞:“是許燼哥哥啊......”
尋覓走到房間,嘭的一聲關上門,接著上了鎖。
幼稚地這樣去隔絕一切。
她將用得著的東西整理好放進行李箱裏,躺倒在床上。
手機不停震動著。
所有的女孩都為許燼的營業歡呼著。
隻有她。
明明那麽近。
卻沒理由也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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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機緣巧合之下讓你給愛豆補課,你會怎麽幹?”
“幹他。”
———《年度真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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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左左雖然是她們班班主任,但她的辦公室位於一樓走廊的盡頭。
由於剛好是陽麵,泛著紅暈的暖陽從窗簾間的縫隙透進些許,給屋子裏增添了些光線。
一張木桌後是三個巨大又方正的書櫃,裏麵整整齊齊的陳列著——
一些非常古早的言情霸總書。
而且大部分都被翻得邊角卷起。
這個辦公室不簡單。
“尋覓?”
湯左左見她出神,出聲打住了她的胡思亂想。
尋覓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嗯。”
湯左左倒了杯橙汁遞給她,“坐。”
她擺擺手,輕聲細語地詢問。
“湯老師找我有什麽事麽?”
餘暉落下使尋覓的側臉更加立體,不施粉黛卻比娛樂圈某些靠顏出圈的精修圖美上七八分。
細碎的陽光透過金黃色的樹葉,在地麵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紅色塑膠跑道的操場上,許燼發泄似地跑了一圈又一圈。
汗滴在地上瞬間蒸發,不給世人回味的機會。
另一邊,尋覓平複好自己激動的心,不緊不慢地往教室走。
她漫不經心地走到溫脈旁邊,環視一圈,壓低聲音問:“許燼呢?”
“喲吼,你開竅了,發現我們燼神的挺鼻薄唇風流倜儻古雕刻畫俊美無濤淡定優雅飄逸寧人儀表堂堂貌若潘安威風凜凜落落大方眉清目秀明眸皓齒了?”
尋覓嫌棄地睨她一眼:“不是,湯湯讓我給他補習功課。”
溫脈瞪大了眼:“什麽?!給誰補習?!”
“你聲音輕點。”
尋覓把杯子轉開,喝了一口,是紅糖蜂蜜水,味道並不膩。
說來也奇怪,她身子骨好,感冒都很少,卻又有痛經的毛病。
早些日子蘇秋遠想帶去她去看中醫調理,但因為小時候受過中藥的苦,她哭鬧著沒去。
尋覓突然想到,其實如果沒有那件事的發生,這麽多年,他也確實盡好了父親的責任。
可惜沒有如果。
她把劉海別上去,露出光滑的額頭,漫不經心地說:“湯湯說,大明星白天晚上連軸倒,上課說不定還要睡覺,讓我晚自習及時幫他補上。”
話剛說完,溫脈突然湊近她,專心致誌地瞧著她。
“你平時幾點睡覺?”
“啊?”
“快說。”
“不出意外的話,十點半之前。”
“操!”溫脈悲憤欲絕,“怪不得你不長痘痘。”
尋覓皺著眉深思熟慮了半晌。
還是沒忍住舉反例:“許燼連軸倒不是也不長麽。”
“?”
溫脈:“去死吧尋覓!!!!”
她說錯什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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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覓有午休學習的習慣,好在一中把高二的中午時間放的最長,她可以勞逸結合。
偌大的教室內安靜得隻有風聲和下筆的唰唰聲,偶爾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聲。
昨天上的課基本都在講上個學期的期末卷,不僅沒有布置作業還取消了晚自習。
今天才算是進入了真正的高二生活。
僅僅是上午五節課,作業內容已經寫滿了一個小黑板。
尋覓轉頭看鍾的時候突然想起,去年許燼是不參加午休和晚自修的。
她知道他很忙。
忙到去年有三個月都沒有來學校,也沒有出現在大眾的視線裏。
她用餘光瞥到男人做題的模樣,光打在他臉上晦明難辨。
他右手邊是蘇筠早上來送的飯盒,但是卻沒動過。
蘇筠那些昭然若揭的小心思,她不信許燼不明白。
所以是什麽讓他始終沒有推拒。
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還是,他對那個人也有一點喜歡呢。
“你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
男人低啞的嗓音像是剛抽過上好的煙草,混著沙沙的,磨著耳尖。
“誒?!”
尋覓側過臉,和他清冷的視線恰好撞上。
她看得通透。
許燼真的沒有痘痘。
尋覓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對不起,我走神了。”
耳畔傳來戲謔的一聲輕笑,還該死的夾雜著幾分說不清的曖昧。
“沒關係。”
“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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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覓盯著方程數列大半天,一個字都沒寫下去。
這個中午算是廢了。
她認命地收拾好東西,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
意外的,可能是想到以後每天都有機會和那個人說話,她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一中每天催醒的歌都不一樣,廣播站負責收曲,今天正好是尋覓投的許燼很久之前的歌《together》。
尋覓的耳朵對這歌實在是太靈敏了。
她一睜眼就看見溫脈興致盎然地咬著指甲。
這意味著。
有什麽好的事情發生了。
“發生什麽了你這麽高興?”
溫脈像是被她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顫抖著拍了拍胸口。
“湯湯說,我們下周去康園。”
就這?
尋覓睡完嗓子幹、頭也昏,解了渴才敷衍開口。
“下周,秋遊?”
“哎呀這是關鍵麽?”溫脈拍了拍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
“關鍵是,全班一起去。”
尋覓揉了揉頭,了然:“也就是……”
溫脈猛地一拍大腿:“也就是燼神會跟我們一起去!”
溫脈說完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果不其然。
眾人眼神帶刺兒似地劃過她的臉頰、鎖骨,然後又很快收回。
“我怎麽感覺我要被亂棍打死了。”
她不可自製地抖了抖,求助地看了尋覓一眼。
然而視線所及之處隻留下尋覓一搖一擺走出去灌水的背影。
尋覓,你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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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星稀的夜,擺著小攤的商販陸續偃旗息鼓,偶爾有稀疏的聲響,也無非是為了爭執雞毛狗碎的家長裏短罷了。
據群眾們口口相傳,說是最近有大人物要來視察,所以夜生活到來也沒用,就連康園附近那片非富即貴的地方都不讓放音樂了。
就是這樣的日子,蘇秋遠愣是幫她跟老師打了招呼,在銀座辦了宴,沒叫上蘇筠母女。
尋覓想說,她對這種大場麵沒興趣。
但她也不想總拂了他的意。
畢竟。
搬出去之後,能見麵的機會也不多了。
愛而不得。
他也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