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旋龜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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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樂路過水潭,見到菡萏花瓣半開半合,微吐花芯,手癢戳了戳,“居然賜我兩個黑眼圈,早應該潑點墨汁給你嚐嚐的。”
    樂榭之出來時正好碰上和菡萏打完“招呼”的圖樂,微微一愣,似是想起了昨夜那莫名其妙的一出,然後續上溫和一笑。
    圖樂見此撓撓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昨夜那倒黴的硯台已經被圖樂拾去畫樓,墨漬幹涸成一片片黑色透亮的薄殼,還帶著淡淡的清香味兒。
    樂府並不在合媧國的中心地帶,樾涿來這裏本來也沒準備待太久,隻是順道路過合媧國的一角而已。
    不過從圖樂的表現來看,樾涿覺得有必要再多待一陣,沾沾人氣,萬一他哪天一睡就直接睡到圖樂肚裏了去了。既然難得有一處待遇還不錯的府邸,旅途稍作停留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圖樂算得上是沒進過城的鄉巴佬,遇上這早市自然覺得新奇,人們帶著家底兒趕著雞鴨魚牛什麽的統統上了街,一條本來就瘦條的路越發不能過人了。
    早市差不多已經漸漸圍攏好些行人,買賣的吆喝聲引得那些來來往往的路人都不忘瞧上一瞧,於是紛紛紮成一團一團的。
    圖樂走馬觀花式地溜達了整條街,耳邊是樾涿上了發條一樣沒完沒了的叨叨。
    圖樂跟著樾涿,她倒是沒想到這隻看起來沒人樣,長得似是無賴飛仙的雀妖如此熟稔這些煙火人間的事情,一路走一路指點風物,嘴皮子上上下下就是沒合上過,圖樂都懷疑他是編的。
    樾涿倒是能耐,在這亂糟糟的早市中愣是淘出了一家不錯的小鋪。陪著樾涿站在小鋪前的圖樂隨手拿起一根長長的淺藍色發帶好奇看著,握了握發帶上墜著的紅色菱形寶石,冰涼涼的......
    單從衣著和頭發上看,妖怪比人類衣服簡單利落,短打為多,衣袍短而簡,配以行地的靴子,也隻有在合媧國才能看到個個身披長袍,衣裙曳地一路走一路掃得塵土飛楊的場景了。
    而妖類的頭發顏色則是引類而異,出了合媧國後基本就真正是五彩斑斕的世界了,妖怪中也不乏有一些短發的,出門在外總是怕懶得不是?
    樾涿第一次見到圖樂時,圖樂就隻是把頭發發尾用一個環圈住了,加上本身就不似其他人類女孩一樣幾乎可以把頭發翻出朵花來。
    樾涿興致勃勃地仔細挑了根紅色的細綢絲帶,一尾還結著一顆相得益彰的澹澹色玉扣。樾涿幫圖樂的頭發低梳將發帶編到頭發一起,看上去賞心悅目,當然,前提是圖樂不開口不語不死人。
    若圖這一條子弱不禁風的發帶不能留住她的形象,就算圖樂全然看上去如春天般溫暖,也別忘了春天裏的雷鳴電閃,亦能晴天霹靂,炸死人不留屍……
    樾涿看著圖樂至少現在是金玉其表的模樣,桃花眼裏滿是笑意,正帶著圖樂出了人群,手忽然被圖樂一拽,樾涿回頭一看,圖樂手上一根絳紫的發帶串著紅墜子如同兩顆紅彤彤得發亮的糖葫蘆,此刻正不甘心地被粗魯地抓在手心,遞給了他。
    “小圖,你......”樾涿滿滿的一口感動還未脫口而出,隻聞圖樂振振有詞道:“這下你可以把你那一頭黑色的鳥毛紮起來了,披來披去小心脫毛。”
    樾涿:“……”
    圖樂見樾涿不語,疑惑:“嗯?你這不是雀妖麽?不是鳥毛那是什麽?”
    樾涿一雙眼角不受控製地抽了抽,麵容上那妖嬈的笑靨再一次掛不住了,默默地在心裏自我勸慰了半天,再深吸一口氣,這才勉強成功的逼迫了自己咬牙切齒地說瞎話:“是——是的——!”
    鳥毛?脫毛?
    樾涿這時已是聽圖樂說得自己臠心痛了,而圖樂站在一旁莫名地看著樾涿一副心絞痛的模樣……
    樾涿知道和圖樂講常識就好比對著豺狼虎豹說吃素有利於健康長壽,對著闖進一窩子土匪來上一段之乎者也,可謂是天方夜譚,對牛彈琴也不過爾爾……
    如若想把圖樂當成一顆紅果子,榨上一榨,可惜,但就算是把圖樂榨幹成一坨渣渣了,也擠不出什麽正常的話語來供人聽的。
    樾涿還記得今早在樂府用早膳時,也就是幾個時辰前,圖樂給他塞蟲子吃的事情。
    圖樂將這絳紫的發帶給了樾涿後,又默不作聲地掃了一眼那發帶,樂嗬道:“這你就自己動手束毛,我若是上手了可就是扯毛和拔毛了嗬!”
    聽圖樂說完,樾涿忽然勾了勾唇,露出一絲純粹的笑容,動人心魄的美,眼裏笑意盈盈地對著圖樂。
    樾涿把這發帶揣在懷裏跟上圖樂,也少了幾分絮叨,隻是噙著笑陪圖樂遊走在人群裏。
    街道上人聲沸沸,橫橫豎豎交錯的街巷中人們進進出出。圖樂懶得去湊這個人場了,索性往回走著,走到一半時,看向一旁的一大幫人團子,猶如一群雞崽子一個勁往老母雞屁股下拱去。
    尋思了一會,圖樂便走向那裏去,這往一邊撥開一大波“雞崽子”,隻見一位目無慈祥的老大爺,身披大灰卦,背負裙邊殼,圖樂一眼雪亮就認出這是一隻老鱉,還是老囂張的一隻鱉。
    一匹麻布墊在地上,橫七豎八地擱著數十個濕漉漉的縮頭烏龜,大大小小隨意擺放,像是收破爛的,又像是剛撒網歸來趕集的。
    正在這時,一道粗獷又充滿濃濃口音的聲音炸來:“羔子呀,你又淘了烏龜來賣啊?嘖嘖,你看看那龜殼,都不洗洗,烏漆麻黑的,能賣個啥好價錢!”
    原來這是一隻名叫羔子的鱉,簡單的翻譯過來就是王八羔子……
    嗬!老王八羔子賣小烏龜精,真是親上加親,其樂融融。
    這隻鱉妖的名字很是特立獨行,翻譯起來就簡直不要不要的。
    圖樂忽然心生滿滿的敬佩之情,世間無奇不有。
    驚愕了一小會兒,圖樂低頭看向這一攤,這些小烏龜精一旦被抓後就龜縮不出殼,連口子也封住了不給別人有機會看到,而大都小龜精們還未初長成,殼也難以分辨。
    正是因為烏龜妖們的這個特性,民間興起了“賭龜”一項民間愛好,甚至有些商販捉了小龜也刻意不洗。還有甚者,專門和一把泥巴到小烏龜精身上,於是黑糊糊的冒著水泡,就這樣讓買家自己去挑,愛要不要。
    因此有時候看龜挑龜時其實和看一坨稀爛的泥巴差不多去了,在她麵前就是十幾個的泥疙瘩……
    那道炸天雷的聲音過去後,這鱉老漢才慢吞吞地眼睛眯開了一條縫,樹皮色的臉皮上滿是褶子,露出一絲鄙夷地神色:“愛買不買,沒錢的少在這裏嗷嗷亂叫,壞老子生意!”聲音沙啞低沉,好比嗓子裏搗鼓了半麻袋顆粒不勻的河沙礫般,聽到耳朵好生刮耳發麻。
    圖樂瞧上一番,腳尖踢踢麻布一腳上的一坨稀泥問道:“怎麽賣?”
    鱉老漢撇了一眼圖樂,不急不慢道:“那坨?六顆上等珍珠,不二價。”
    話畢,四周便是“噝———”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樾涿聞此也皺皺眉。
    圖樂倒是無所謂,隨手甩出一串珍珠鏈,這是剛剛人擠人時順手摸來的,不是她的東西當然不會肉痛。
    出門在外,若是不會幾手妙手空空,圖樂可是都不好意思出門的,正所謂發財有道既是如此美好。
    而後圖樂摸索出在順手牽羊的同時,有了隨手一道抽了他們的褲腰帶的習慣,
    即此,圖樂便扯了幾片大棕葉裹著這團黑漆漆的糊漿準備和樾涿走人。這是鱉老漢挑起半邊眼皮,懶洋洋地開口問道:“為什麽偏偏選那一個?”
    圖樂聞此一愣,直接道:“中眼!”
    鱉老漢終於完全抬起了他鬆垮垮的眼皮,詫異地看著圖樂,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開口問:“隻是因為這個原因?沒了?”
    鱉老漢似是不信,因為賭龜的大都是為了能淘個好龜,沾沾好運或圖個吉利長壽的祝福,自己好生養著供著。若是買回來發現是尋常龜則沒這般好受,直接痛快幾刀剖了下菜或是丟棄自生自滅了去,而這好龜,便是一輩子就困在人類手中,大多是把玩到死的命運。
    “嗯。”
    圖樂有些奇怪,她買塊肉也要這樣亂侃一番?
    對上圖樂澄澈的眼神,鱉老漢歎了口氣,擺擺手道:“好吧,就這樣了,女娃娃隨便你吧!或許這樣很好......”
    憋老漢歪著鱉頭糾結了一會,眼見著圖樂要走遠了,才急急忙忙把脖子伸得老長,褶子們都一一抹平了,扯著嗓門吆喝道:“噯!女娃娃,回去先別急著吃啊!記得多留幾天,噯!聽到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