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起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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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樾涿看著圖樂弄來一團黑得淒慘的稀泥,不由得湊上去多看了幾眼,好奇地問道:“咦,這是什麽?”
    圖樂掂了掂手中的棕葉包,十分坦率:“不知道,隻是看起來很中眼,於是就幹脆帶回來了。”
    一腳踏進樂府大門,圖樂老遠就見到某隻腦裏灌滿了草履蟲的生物炸開兩隻胳膊,咋咋唬唬地跑過來纏住圖樂一隻手臂,像隻樹袋熊吊在身上,又像是圖樂另一手揣著的一團漿糊,黏糊糊地扒在胳膊上。
    圖樂甩了幾下都沒能成功,隻得將另隻手上這團烏漆麻黑的泥糊帶著威脅,意欲一股腦糊她一臉。
    見此,妃霧才花容失色地炸毛般撒開圖樂的那隻胳膊,屁顛屁顛地又去阻止圖樂另一隻手上即將進行的破事兒。
    在一旁的樾涿看著這跳脫的小妹子被圖樂逗得團團轉,有些詫異地挑挑眉。
    從畫樓裏傳出來的琴聲悠揚漸漸止住,樂榭之依舊白衣飄飄渺渺的模樣出來,圖樂看著他臉上的病容竟有幾分欲乘風歸去的味道,有些唏噓感慨。
    誰說自古就紅顏多薄命,她看換個顏色也一樣,該薄命的就不長命。
    樂榭之看著這一幕,難得露出幾分明媚和煦的笑容:“小樂姑娘,阿妃,沒想到你們居然這麽熟了啊?阿妃這些年一直陪著我,可惜我身子不好,鬧也鬧不動了,樂府也沒什麽人,因此都沒有個伴了陪阿妃一起玩耍。”
    說即此,樂榭之眼裏略過淡淡傷感,不過隻是一閃而過,又重新帶著淺笑道:“如今就麻煩小樂姑娘帶著阿妃一起玩了。”
    圖樂揉了揉妃霧的頭發道:“哪裏哪裏,小霧可是很可愛的,放心,我絕對不會把她和那什麽白米一鍋煮了的。”
    樂榭之聽到這話也倒是淡定不少,剛準備說些什麽,就突然頓住了話語,捂住了嘴巴劇烈咳嗽起來,溫潤如玉的俊臉上還夾雜著幾絲不易察覺的痛苦之情。
    本來還在被圖樂一個勁逗著的妃霧立馬撒開圖樂,連忙小跑到樂榭之跟前,一隻小手幫他順氣,一隻手扶住小心翼翼地扶住樂榭之的肩膀,慢慢地帶著樂榭之進了他的臥房。
    妃霧眼中滿滿地擔憂和焦急,嬌俏的語氣裏還帶著點責備道:“不是說過你見不了風嗎,怎麽還是出來了,快點進去,我去幫你熬點湯來。”
    樂榭之好不容易緩住了咳嗽,聽聞妃霧這麽說道,平靜如水的眼眸裏染上三分笑意,兩分調侃道:“你去熬湯?阿妃莫不是忘了上次走錯了廚房,還有差點把廚房給燒了的事情?這些事交給下人就好了。”
    樂榭之被妃霧扶到榻上後,妃霧冒冒失失地找來一件長披風,急急走來,一不小心踩到了一腳,一個趔趄,差點又來個臉著地。樂榭之有些心疼地連忙扶起妃霧,道:“說了多少次了,小心一點。”
    瑩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撫上妃霧手臂上一點紅印,眼裏露出心疼,柔聲道:“疼不疼?”
    樂榭之知道妃霧這個小不點最怕疼了,然後動不動就哭鼻子。雖然剛剛一跤趴在了這件披風上,但樂榭之還是心驚肉跳了一番。
    才問完,卻見到妃霧一雙粉紅眸子淚眼朦朧的抬起來,看得樂榭之一時間怔住了,手輕輕將妃霧滑落到額前的碎發別到她蓮花瓣的耳朵之後,將妃霧扶起來。
    樂榭之看向妃霧的神色清柔如水,淡淡一笑,問道:“你一直待在我這可不行啊,不去看看小樂姑娘他們了麽?”
    這時妃霧才想起來剛剛把他們倆晾在外頭的這籃子事,忙忙把披風皮到樂榭之身上:“阿榭,我先去看看小圖姐姐去了啊,記住別隨便出來啊!”
    妃霧說完就風風火火地又跑了出去。
    樂榭之看著妃霧冒失迷糊的模樣,無奈的笑笑,搖了搖頭,然而再笑時,笑意裏流瀉出來溫潤的感覺帶著易碎的味道,讓這笑容幾近透明。
    妃霧拖著長裙跑到原先的地方時,愣住了,原來圖樂和樾涿已經不見了,府院裏隻有三三兩兩幹活的人。
    之前妃霧扶著樂榭之回房去後,圖樂和樾涿被爽快地被落在一邊站著,像兩個倒黴玩意擱在一旁。
    樾涿:“......”
    圖樂:“......”
    看這情況,默了默,圖樂準備跟上去,卻被樾涿擋了回來,樾涿抿著紅嘴,笑著戲謔道:“小圖想當燈泡麽?”
    不出意外地,看到圖樂眼裏不清不楚的神色,樾涿就知道他又高估了圖樂的常識儲備。剛準備開口解釋,就聽聞圖道:“有人說無論什麽事情,隻要習慣就可以了。”
    樾涿直愣愣地看了看圖樂,能懷有這樣的心思去當燈泡的,真是少得可以,好巧!而眼前就一位。
    最後,樾涿無奈地揉了揉圖樂的頭發,有些汗顏道:“算了,現在和你說你也不明白的,小圖隻要知道你真的不用進去,樂榭之的病有那個小丫頭治會好得更快的。”
    忽然想起了什麽,而且剛剛在一旁樾涿也注意到妃霧那蓮花瓣樣子的耳際,問道:“那個小丫頭是花妖?”
    “嗯......,不算花妖,隻是個小花精,喏!就是這個池子的大紅花。”圖樂對著池子努努嘴道。
    樾涿忽然想起了早上圖樂說的那句話,“就是你今早說的那個?”
    “是啊”,圖樂點點頭,又看看四周,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走唄!”樾涿動了動羽耳,隱約能聽見話聲,樾涿已經有一種逃之夭夭的感覺了,圖樂她可以不怕當燈泡,可他自認為沒那功力。
    桃花眼斜瞥見圖樂還抓在手上用棕葉包住的東西,饒有興致地說道:“反正我們閑著也是閑著,一直幹杵在這裏充燈泡也不是個事,不如先去研究研究你買回來的這團東西,走吧!”
    “可......”圖些什麽的就被樾涿像趕小雞仔般推著圖樂邊走邊道:“安啦,沒事的,他們好得很呢!”
    樾涿心下道:人家兩小無猜在裏頭可膩歪著呢,若是放你就去了,你不怕遭雷劈,我還怕呢!
    圖樂既聽樾涿如此道,隨意一腳踢了顆石子,石子一路磕磕碰碰到了砌起來的蓮池壁上,留下一道白痕。
    圖樂看了一眼石子,又看看那間房,還是任由樾涿推著她離開了,難得放過這汪清水,也饒過了養在清水裏的一池蓮花與錦鯉。
    雖然樾涿確乎是喜愛碎碎念了些,但圖樂不可否認的是他就好比一本書,粘著黑色羽毛的百科書。圖樂琢磨著這樾涿也是多多少少也見過好些世麵的鳥雀,前人之言總還是有可圈可點的。
    樾涿很合時宜的找來一個木盆,擱了一層池水,就把這坨連帶著被粘住的棕葉一起投入了盆裏。葉片慢慢浮起來,而滿滿的汙泥都化開了,水裏泥沙滾滾,原本就不大的泥團縮了好幾道水。
    還好還好,這坨黑乎乎的東西沒有在水裏全部化完。最後圖樂在這盆泥沙裏愣是撈出來一個龜殼,不出所料,也是一號縮頭龜。
    這小龜洗幹淨後丟在地上,濕乎乎的。光看龜殼倒是不錯,鋥亮鋥亮泛著青光。不過小龜卻很不給麵子,依舊老老實實地頭不出戶,腳不出窗。一塊青灰色泛著金屬光澤硬邦邦的龜殼對著圖樂擺臉色,映得圖樂的臉也是帶著片黑氣。
    圖樂麵露黑氣道:“不出來?”
    龜殼:“......”
    隻見圖樂拎起這巴掌大的龜殼就大步流星往廚房走去。
    一份食材罷了,還不夠塞牙縫,也敢這麽囂張?
    再是威風凜凜地野獸妖怪塞進了廚房裏後,經過九九八十一道流水似的工序後,還不是油嗞可人,紅肉白肉,用一道白瓷盤子輕飄飄地端上來,最後配上一句:“客官,請慢用~”
    一路跟來的樾涿見圖樂一把把龜殼拋到案板上,一股磨刀霍霍的氣勢油然而生。
    樾涿似笑非笑地看著案板上的龜殼,對著圖樂道:“小圖準備怎麽處理它呢?”
    “加工食材。”
    樾涿纖長的指尖輕輕滑過龜背,彎起手指隨手敲了敲,勾唇露出一絲鬼魅的笑容,慢悠悠道:“我倒是知道一個烹飪烏龜珍品菜肴的法子,不知小圖是否感興趣,首先是架一口小鍋,裏頭放足香辛調味,熬出濃汁後再放入活龜,上頭擱置一個有小洞的蓋子,生火。這烏龜在先是溫水煮的過程中會先口渴,自己會先乖乖把調料喝進肚子裏,更易入味,等到鍋裏缺氧了,這龜就會把腦袋從蓋子上的小洞鑽出來呼吸新鮮空氣,這時就可以把一兩根竹簽從烏龜脖子兩旁插過去,一是把龜固定好,二是保烏龜不會憋死,等到下麵龜肉入味熟爛了,散發出詭異誘人的香味,而與此同時這龜的頭顱說不定還在繼續張口呼吸呢!”
    樾涿一邊說著一邊關注著那個龜殼的動靜,果不其然,這龜殼動了動。
    走到圖樂麵前,樾涿眯著眼緊盯著她:“這吊殺烏龜食法,小圖覺得如何?會不會覺得......覺得樾涿有些殘忍……?”
    圖樂倒是不以為然,隨手把握在手上的霍霍菜刀遞給樾涿:“心動不如行動,你直接上手吧,我來打下手就是了。”
    樾涿看著這把遞給他還透著寒光的剁刀,忽然沒來由鬆了一口氣,又瞥了眼案板,莞爾一笑,道:“我想,我們已經用不著吃這隻龜妖了。”
    正說著,案板上待宰的某隻終於翹起一顆腦袋,沒再裝死。
    聽到樾涿一番話和察覺到圖樂助紂為虐的態度,被丟在菜板上的烏龜探出殼,極為不滿地忿忿道:“這倆沒人性的,令人發指!”
    樾涿打了一個嗬欠,“我是妖怪,當然沒人性,至於小圖,說真的,和她談人性還不如談談如何烹調了你的這個問題比較實在。”
    雖然樾涿的聲音帶著笑意,低魅惑人,但小龜妖聽得陣陣寒意逼妖,尤其是之前那段“吊殺龜妖食法”,讓他知道這個黑發少年,很危險。
    緩緩放下圖樂剛剛遞過來的“屠刀”,樾涿狹長的火色眸子眯著笑,盯著小龜妖道:“現在,小龜妖,你難道不應該說說什麽嗎?嗯?”
    小龜妖覺得它做龜要有做龜的骨氣,這身龜甲總不能白白披在身上吧。
    然而原本還好好地死倔著鳥頭,卻一眼看見圖樂虎視眈眈的眼神,小龜就知道自己不用再指望什麽了,糾結一陣子後無奈開口道:“東流注於憲翼之水,我是那裏的一隻旋龜。不想有天被一隻老王八唬著跟他一起離開了那裏,說跟著他會有機緣。何況,因為那裏的旋龜一族一直遭人捕捉,我也不想坐以待斃,於是就和那隻王八老漢一起出來了。”
    “後來,我這隻旋龜就和一堆普通的龜妖一起被倒黴地擺在了地攤上,我問起鱉老漢,可鱉老漢隻說他這是在結緣。然後今早鱉老漢占卜了一下,說今天有一個機緣,就又把我糊上泥巴把我擺出來了……”
    樾涿奇道:“占卜?”
    小龜妖點點頭,神色有些怪異道:“嗯,就是燒一燒自己的殼,占卜一下吉凶福禍。”
    樾涿思忖了一下道,疑惑不解道:“燒龜殼測福禍,這不是烏龜的看家本事嗎,那隻老鱉怎麽會?”
    聞此,小龜妖不滿地撇撇嘴,嘟囔道:“他那鱉殼能燒什麽呀?!還不是拿我的龜殼燒的.......”
    看了一眼圖樂,樾涿問道:“莫非,小圖就是所謂的有緣人?”
    小龜妖趴在案板上有氣無力繼續說道:“嗯,鱉老漢看重的就是她對這些賭龜的龜並沒有占有欲望。”
    圖樂:“......”
    沒想到今兒能被一隻老甲魚看上了,她應該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