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每個人的理想
字數:10501 加入書籤
13號協議!
舉起的手已經酸痛無比,攝影機的電量已經即將耗盡,
歐普拉提的精神接近他的極限,
為什麽不放下這部阻礙他半個人生的累贅呢?
他不敢放下,
他不敢思考放下他的自己會變成什麽,
眼前由死亡寫就的騎士讚歌還沒有停下,那他不該放下自己唯一的武器,他也是卡蘭德人。
“歐普拉提,你為什麽會回來?”
母親的話語從記憶中莫名升起,這個問題一直伴隨著他畢業後的歲月
“歐普拉提,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意義嗎?”
尼德琪雅在他失去工作時老是問他
“歐普拉提,你所信仰的在如今的卡蘭德還仍存在嗎?”
心情差時耳邊也總響起梅爾斯的自嘲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兩支人數不過萬半的軍隊怎能戰勝同樣精銳的洛恩克斯人呢?
除非…除非……
“……”
他停止臆想,轉而沉浸於麵前的史詩
“王的騎士們已經多少年未馳騁於他們的土地了?”
“梅爾斯……”
他喃喃道
“我見證了,梅爾斯……她的精神從未消散在這片土地,我們深愛著她,願意為她付出我們的一切”
同行的兩位女士在數次詢問後將他留在了此處,一部不知何人的電話把她們喊去了未知的遠方
他甚至忘了道謝,無論如何,如果不是她們,他作為一個普通的記者也不會能夠出現在此處
“那麽在這之後呢?”
他想著,戰爭之聲在他耳中化為寧靜
“在血刃們流幹最後一絲鮮血後呢?”
洛恩克斯人會揮師前進,聯合政府會倉促撤退,卡蘭德會失去她的第三塊領土
而騎士的犧牲會變為她悲劇最後的結尾
史詩終結,而精神淪為笑柄
“不該這樣的……”
為什麽?
我也是卡蘭德人啊,我也想做些什麽!
歐普拉提不甘心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曆史碾過他的心靈。
“你為什麽當一名記者?”
“你為什麽會報道這些?”
“你為什麽會和感染者共情?”
“……”
這些問題又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
“你是一名記者”
“你能做些什麽?”
“……”
歐普拉提突然想到了,
他是一名記者,
他有自己的武器,他有自己的理想,他有自己的目標
攝像機閃爍,它耗盡了自己最後的生命
它被珍愛它的主人扔在地上,
而山崗也再不見記者的身影。
——————
“司令,我們前線的高速戰艦傳來簡報……”
一名軍官走進他的辦公室
“說。”
“血刃已經單方麵和洛恩克斯軍隊發生交戰,戰況不明。”
“……你說什麽?”
維伍德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報告!血刃騎士團已經單方麵向日升領山崗對麵的洛恩克斯軍隊發起軍團級衝鋒!現在戰況不明!”
“……為什麽……他們承諾過的!為什麽!”
維伍德煩躁的從皮椅上起身,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反複踱步
“你們還了解到什麽?說給我聽。”
他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明白血刃現在所遭受的詛咒情況,能支撐起再一次的軍團級輝術……
那便意味著他們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前哨觀察到的炮火已經遠超我們之前預估的數量,參謀部緊急給出的參考數據預估前方的洛恩克斯支援部隊已經不下十個整編旅……這還沒有統計之前就參與戰鬥並中途整編休息的部隊。”
“他媽的!洛恩克斯皇帝是什麽意思!?”
“十多個旅……那小子是把他整個西部的邊防軍全調這來了!”
“……”
“我們都等著您的命令。”
軍官直視著維伍德,他期待著,
他和他的戰友們從維多利亞刻苦訓練到現在就是為了此刻,
“……”
“鈴鈴鈴……”
熟悉的座機再度響起,催命似的鈴聲讓他剛想說出的話咽進了肚子。
“萬一還有機會呢?”
他害怕了
害怕自己的準備不足,新軍的力量還不夠成熟
害怕自己的後台不穩,副會長的保守派趁機作亂
害怕自己的結局未定,萬一輸掉了這場實力不等的戰爭
“我相信你,相信你有所不同”
騎士的話仿佛還在耳旁,而他的手卻已經微微顫抖,他確實想做些什麽,去改變自己認知裏的祖國,
他訓練新軍,他改革經濟,他發展城市
為了理想他已經付出了太多,
他不想滿盤皆輸,他輸不起。
我已經付出所有,我不可能接受一個未定的終局
“司令?”
“……”
軍官疑惑的望向愣住的會長
“你先出去,我晚些會通知你,讓前線的部隊不要參與。”
“……是。”
雖然不知道自己同樣敬仰的會長為何會反常的遲疑,但軍官仍走出了辦公室,耐心的等待著命令,隻不過他也同樣焦急,因為從維多利亞軍校畢業的他知道,知道血刃騎士團和那些遊擊隊不會撐過至多兩個小時,即便是王的騎士,在沒有王的傳說裏,也隻是一群信仰的囚徒罷了……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喃喃著掏出了腰間的通訊器。
——————
“晚上好,維伍德會長,我以為你不會接起這通電話。”
座機另一邊的聲音似乎異常輕鬆,好似已經猜到了結果
“你違背了約定。”
盡管異常憤怒,但維伍德還是職業性的冷靜起來
“哦?是嗎?”
聲音一陣輕笑
“但以榮譽為誓,確實是卡蘭德的遊擊隊率先進攻了我們洛恩克斯的邊防軍,您怎麽看呢?”
“什麽……”
維伍德被突如其來的告知再次恍然起來
“你是說那個女騎士帶領的遊擊隊?”
“是的,不然呢?”
“不可能!她沒有這麽不識局勢!你們肯定是弄錯了!”
“維伍德,我不想再廢話第二遍……我不會撒謊,而皇帝的契約一直被遵循,這是事實。”
“……這怎麽可能……”
“嗬嗬嗬……”
“身為聯合政府主持的你怎麽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甚至連我這個孤陋寡聞的皇帝都知道?”
“……”
“不想承認?卡蘭德悠久的亡魂,犧牲之王最後的軀殼,存護降臨的唯一機會……”
“不要欺騙自己了,維伍德,你就是害怕虛無的她突然奪走了一切,嗬嗬……”
通訊另一邊譏諷的意思再也明顯不過
“你一直都知道你親愛的副會長他們做著什麽,你放任他們摧毀了那容器的心智”
“而現在你將吞下自己的苦果,承認你自己吧,可憐的商人,非要臆想自己為革命者……”
對方的話如尖刀般刺傷著維伍德,這亦是他努力想要逃避的話題
“一句話,洛恩克斯將在騎士競賽舉辦完畢後和平接管日升領,至此,洛恩克斯和卡蘭德一筆勾銷”
“或者,掛斷電話,成為一個真正的革命者,維伍德,我給你選擇的機會,嗬嗬……”
“五分鍾,給我答案。”
電話在下一秒掛斷
“……”
長久的沉默,雖說他不想承認,但自己的右手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那部座機
卡蘭德太古老,古老到陷入曆史的泥濘
卡蘭德又太年輕,年輕到無法經受一絲衝刷
“承認吧,別找借口了,你和他們沒有區別的。”
透過單向的玻璃,年輕軍官信任的目光刺痛著他的眼睛
不管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他已經他接起了座機
——————
“意料之中,維伍德會長,嗬嗬”
維伍德已經不想回答座機裏的聲音,他隻想這一切快結束。
“不要灰心,維伍德會長,你隻是做出了一個被迫的選擇而已…不是嗎?嗬嗬……”
“我不能評價你抉擇的對錯,但對我來說,您做了一個最明智的選擇,對我們都是。”
“……”
“但不幸的是,你的軍官應該通知過你,我的邊防軍已經被迫和突防的卡蘭德軍隊交火,而我無法讓處於前線的士兵們對麵前的敵人放下武器……”
“所以……”
“血刃毀滅已經是不可逆的事實,但往好處想……在此後洛恩克斯再也不會和卡蘭德敵對,邊境也會開放,貿易亦會往來,你隻不過是為了卡蘭德更好的未來而添了一把柴而已……沒什麽,不是嗎?那些騎士會理解的,嗬嗬……”
“……”
“最後的要求,有位可愛的記者不小心出現在了前線,而我相信你我還不是很想將前線的事情過早曝光給大眾……”
“……”
“那就是同意咯?哈哈哈……交易愉快,維伍德會長,你會知道這將是你這輩子最成功的交易了,沒有之一。”
電話再次掛斷,
他還是做出了抉擇,最不可能是他的抉擇。
——————
尼德琪雅剛從屬於自己公司的廣播台結束一天忙碌的工作,準備登上下一班歸家的電車,
歐普拉提的電話熟悉般不合時宜的響起。
“這幾天都沒見到你呢,有事嗎?”
“急事,尼德琪雅,幫我個忙,快……”
通訊器外歐普拉提的聲音異常急促,察覺到異常的尼德琪雅沒有登上到站的列車。
“老樣子被找麻煩了?還是回不了家了?”
“不是不是……這很重要,尼德琪雅,回去你的廣播站,去替我廣播一條消息,求你了……”
聲音越來越急促,甚至開始模糊不清
“你說清楚點,怎麽回事?你現在在哪裏?”
“等下你就知道了,我馬上用通訊器發文件給你,拜托了,這是最後一次我任性的要求了……馬上我要給梅爾斯通訊,先這樣。”
通訊瞬間掛斷,而不明所以的尼德琪雅在下一秒就陷入沉默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車站無人的地方,點開了映入眼簾的第一段視頻
“你在哪裏?不,為什麽你會在那裏?為什麽血刃在和洛恩克斯人交戰?”
沒有回應,通訊器一直在占線
“……”
怪不得能讓他這樣哀求自己,這段視頻一旦被她的媒體公布,她的下場不言而喻。
“哼……這小子……”
其實她現在更擔心的還是歐普拉提的現狀,她不相信洛恩克斯人會讓一個手無寸鐵的記者如此輕易的穿越戰線,而她更懷疑商業聯盟會不會和洛恩克斯人最後妥協……
在思考這些事情時,她就已經向公司的方向跑去,
不管怎樣,她必須為最壞的情況做準備。
——————
“喂?是梅爾斯嗎?”
“嗯?”
“怎麽啦,這麽久沒看見你和尼德琪雅她們來我這裏了。”
“你聽我說,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
“什麽事要這麽嚴肅的語氣?”
梅爾斯和剛剛接到電話的尼德琪雅一樣摸不著頭腦,但她還是被歐普拉提的語氣嚇到了
此時的她正在自己的圖書室內享受難得的清閑時光
“不多說了,梅爾斯,你父親出事了……”
“啊?他能有什麽事?”
梅爾斯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他的詛咒失控了嗎?我可以去叫……”
這已經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最壞的結果
“不是。”
“那是什麽?”
“血刃已經向日升領外的洛恩克斯人發起進攻了。”
“………”
“真的嗎……”
“真的。”
“知道了。”
“嗯。”
歐普拉提掛斷了通訊,在他慶幸自己沒有被阻撓時,剛進入城關檢查站的他突然發現那些自治隊的成員們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許奇怪,這是他多年工作養成的直覺。
他在過關的那一刻跑了起來,而那些自治隊也同時舉起了手上的武器
歐普拉提好像明白了什麽,
但他懷疑自己可能不會有機會說出來了。
————————
“您這是?”
希裏芬對於突然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門外的木頭沒有過多的感覺,隻是覺得一個不說話的愣子每次都如此輕易地出現在防備森嚴的政府大樓內,還每次都寧願硬生生塞給自己都不願意說哪怕超過幾句話。
“我來傳達我恩人的意思。”
“嗯?”
“這次怎麽不用紙條了。”
希裏芬笑著遞給後者一杯茶,將他拉到自己的辦公室內,這樣穿著的人即便是在下班了的政府大樓內還是感覺挺反常的。
“不用了,我馬上就走。”
木頭雖是這樣說的,但也反常的接過了茶水。
“我恩人說商會已經放棄了對協議的期望,您的工作可以結束了,謝謝您這段時間對我們的付出和關照。”
“哪裏哪裏……”
她反而還要感謝這段不長的經曆讓她了解了一些不尋常的往事。
“……”
“恩人說為了答謝,我們商戶會幫助您最後一個忙。”
“不需要的,能認識你們就是我的榮幸了。”
木頭第一次這樣健談反而讓她不適應起來。
“不用,恩人認為您肯定需要的,不必推卸。”
“為什麽,歧路為老板這樣肯定?”
“我們將確保您朋友生命的安全,足夠嗎?”
“什麽?”
希裏芬的笑容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