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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雲才這次動用了四個百人隊的兵力，有四個百戶率領。一個百人隊實際人數是一百一十二人，四個百人隊除去夥夫，實際戰兵是四百零八人。有騎兵四十人，刀盾手八十人，長槍手八十人，其餘全部是火槍手，另有弗朗機炮兩門，虎蹲炮八門。
    張哲發現他們的火槍雖然也是鳥銃，但是跟自己剛剛從蔡鬆那裏獲得的鳥銃有些區別，他們的鳥銃火繩短一些，槍管似乎更長一些，銃床尾部竟然裝有鋼刀，槍管上裝有準星。
    一隻眼的堡壘前隻有一條山道，但是山道兩側的斜坡坡度不大，因此謝雲才使用的攻擊方案很簡單，甚至有些粗暴。
    位於最前麵的是火槍隊，後麵是刀盾手，再後麵是長槍手，炮陣位於最後。
    騎兵在下方山道上遊弋，最為清閑。
    謝雲才安排了三十個長槍手和三十個火槍手在後山布了個口袋陣，防止一隻眼從後山逃脫。
    張哲認為這支官軍的戰法以火器為主，多依賴火槍火炮，刀盾手和長槍手主要用來防守和撿漏。
    弗朗機炮響了八聲之後，一隻眼的城堡大門便被徹底轟開，接著是八門虎蹲炮發威，虎蹲炮炮身輕，最多四十斤左右，可裝五錢左右的鉛彈百枚，也可裝石子，可以曲線射擊，適合山地和叢林作戰。
    轟雷似的炮聲之後，一大片鉛彈和石子飛進了堡壘，這時位於最前麵的火槍兵發動了攻擊，百餘名火槍手運動到了堡壘前五十米處，刀盾手和長槍手則緊緊跟著前麵的火槍手。
    當虎蹲炮第二次齊射之後，長槍手和刀盾手越過火槍手，趁機運動到了堡壘兩側。
    此時城堡內已經是亂做一團，不斷有山賊從破了的缺口處嗷嗷叫著衝出來，然而不是被火槍手射殺，就是被長槍手戳死，往往是衝出一個人來就有幾支火槍瞄準，或者是幾支長槍同時戳了過去。
    很快，所有軍兵都湧入了城堡內，火炮停止射擊，喊殺聲也逐漸聽不見了，隻有偶爾的火槍聲從城堡內傳出。
    謝雲才穿著盔甲筆直地站在坡上，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賢侄認為這些兵如何？”
    不得不說這次觀摩的確顛覆了張哲原先對衛所軍的印象，當然這些印象都是來自後世對明末衛所軍的描述。
    戰不利，罪在軍隊，軍隊永遠是第一背鍋俠，實際上，衛所軍的弊端固然是一大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同樣是這支軍隊，在明初時那也是虎狼之軍，否則以洪武帝的智商不會給自己子孫留下遺禍的。
    人才是關鍵，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張哲隻能說自己這個新認得謝叔至少在練兵、領兵上還是有一套的，這恐怕也是謝叔叫自己過來觀摩的原因，不要小看官府軍隊。
    這簡直就是一次冷熱兵器合作的演練，無論是火炮的利用，還有火槍手和長槍手，刀盾手的密切配合，堪稱老辣。
    當然，這是打山賊，而不是打建奴，打的是順風仗，官軍無論是人數還是武器都占了壓倒性優勢，從頭到尾張哲就沒聽到堡壘中有什麽像樣的抵抗，完全是在一邊倒的戰鬥。
    如果麵對的不是山賊，而是建奴，官軍仍舊有這樣的表現，這樣才是真正的強兵。
    當然，這話張哲不會說。
    “謝叔，要是全大明的衛所軍有一半像謝叔的軍隊一樣，何愁流寇不掃，建奴不滅，可惜啊！”張哲小小地拍了一記馬匹，對自己好的人，張哲從來不吝嗇給與最大的善意。
    “賢侄別給你謝叔灌迷魂湯，我的兵我知道，沒有經過生死考驗，稱不上精兵，你謝叔很期待與建奴一戰，死又何惜，唉！”謝雲才臉上閃過痛心之色。
    張哲心想，我的謝叔，你還是不要可惜了，強如熊廷弼還不是被傳首九邊、毛文龍已死於袁大帥之手，袁大帥自己也命不久矣，接下去孫承宗、盧象升這些人，哪個有好結果，朝廷腐敗，黨爭不斷，崇禎在位十七年換了十九位首輔、更換了五十個內閣成員，幹事的都被唾沫星子淹死了，留下的全是明哲保身，精於算計的官僚，這樣的朝廷是沒有前途的。
    謝叔你還是做做守關千戶多活幾年吧，張哲心想。
    “謝叔，你的火銃好像和蔡鬆那的不一樣？”張哲轉移話題，他不好打擊謝雲才的拳拳報國之心，而且這也是一條升遷十分快速的道路，對於能打仗的人，紫禁城裏的皇帝絕對不會吝嗇封官許願，但是該死的時候，這個老大也絕對會讓你死得十分憋屈。
    “魯密銃，不是新玩意！”謝雲才突然之間意興闌珊，或許是真的覺得報國無門吧。
    就在此時，葉青穿著甲胄噔噔噔跑了過來，滿臉喜色，看樣子收獲不小。
    “大人，”葉青叫了一聲，隨即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張哲等人。
    “說！”謝雲才淡淡地說道。
    “是！”葉青又走近一步，看了看左右，甚為神秘地低聲道，“在一隻眼的床底下發現一個賬本，裏麵有三年來一隻眼孝敬各位大人的記錄。”
    “你再說一遍！”謝雲才一改剛才的淡然之色，神色激動地扶著葉青的肩頭道。
    葉青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交給謝雲才，這本子其實就是幾張紙，隻不過用線縫了起來。
    謝雲才激動地接過本子，小心地翻了開來。
    “好，這本子是誰發現的？”謝雲才謹慎地問道。
    “隻有卑下和劉真知道，所以卑下馬上給千戶大人送來。”葉青也知道事關重大，神色凝重，“大人，這個證據夠不夠？”
    謝雲才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了看裝作欣賞遠處景色的張哲，至於李虎等人則早就走到了遠處，也在欣賞風景。
    “賢侄覺得夠不夠？”謝雲才可真把張哲當成了自己人，這種事情也問他。
    張哲知道謝叔這是在考校自己，想了想直接說道：“謝叔，這種事情，那就要看你們指揮使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葉青，你聽聽，這才是聰明人，別看指揮使大人修身養性不管事，但我斷定他等著我送這份大禮呢！”謝雲才哈哈大笑，走下坡去，張哲等人跟了上去。
    眾人進了幾乎已經成了廢墟的城堡，軍士們正在搬運屍體，一百多具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時，百戶馬寶過來介紹道：“大人，一隻眼有一百四十三人，死了一百二十，還有十幾個傷者，全在那裏。”
    馬寶用手指著一個角落，張哲抬頭看過去，隻見那邊斷牆之下蹲著、坐著或躺著十幾個灰頭垢麵的人，正戰戰兢兢地朝這麵看過來，想來是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候到了。
    “一隻眼呢？”謝雲才問馬寶。
    馬寶走到屍堆旁，指著一具隻有一目的屍體道：“這就是一隻眼，這家夥慫得很，炮一響就帶著十幾個心腹從後山跑了，幸虧咱們在後山安排了人，否則還真給他跑了。”
    謝雲才走過去看著一隻眼的屍體不做聲，不知在想什麽，張哲等人跟了過去，他們也想看看這個無惡不作的山賊頭子長什麽樣。
    張哲皺了皺眉，他感覺這個一隻眼有些長得不像是山賊，於是蹲下身子撕開了一隻眼的眼罩。
    “謝叔，這不是一隻眼！”張哲的神色絲毫不見驚訝。
    謝雲才讚賞地看了張哲一眼。
    “賢侄怕是早就看出來了，馬寶，你看他的手，這不是拿刀的手，去那邊問問？”謝雲才指著那邊一堆傷員道。
    馬寶感激地看了張哲一眼，大步走向人群，不過還未等馬寶說話，人群裏忽然連滾帶爬地出來一個白麵中年男子，嘴裏叫喊著：“將軍大人，我有情況要說，我要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