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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哲忽視了一個問題。
    這段時間，張哲實施的適當擴張計劃使得李家坳增加了不少人丁。
    村民對張哲尊敬有加，自然不會對張哲的做法表示反對。
    對那些分了自己口糧的流民，村民們就不會這麽客氣了，雖然不至於有什麽大的事端，但是一些不友好的聲音就已經足以引起內部的矛盾。
    現在才是起步階段，是需要團結一致的時候。
    以劉三為典型的一夥學生認為，新來的王亮、徐岩開他們分走了自己的糧食，他們是寄生蟲。
    關於寄生蟲的活法，張哲在不久前的雜學課上剛剛講過。
    這件事，不得不令張哲重視，學生中況且有這樣的想法，那麽護衛隊中呢，村民中呢，這個問題不解決，遲早是會爆發的，除非張哲能充分保證他們的糧食。
    欺負新生的不止一個人，而是五個人，被欺負的也是五個人，而且被欺負的無論年紀還是塊頭都要大一些。
    新生主要是輸在心理上，他們根本不敢反抗，怕反抗之後家人都會被趕出大李家坳。
    他們不想再過流民的生活，那是隨時都會像畜生一樣死去的生活，不，死得比畜生還要賤。
    王亮，新來學生中塊頭最大的，已經十四歲了，家裏隻剩下娘和妹妹。
    因為差了一歲進不了護衛隊，隻能進了童子軍，上午訓練，下午讀書。
    其他四人年紀稍微小一些，不過也比幾個老生要大一些。
    張哲從楊乾石那裏了解了情況之後，就叫停了童子軍的訓練。
    一百多號人整整齊齊地分八列站著，張哲就站在他們前麵，臉色有些陰沉。
    “楊乾石、李彩娥出列！”張哲叫了一聲。
    “是！”
    楊乾石、李才娥十分利索從隊首站了出來。
    “你們兩個，一個是一班班長，一個是二班班長，同學打架，你們是有責任的，今天罰你們多跑十公裏，你們可服氣。”
    “服氣！”兩人大聲嘶吼，又退回到隊列中，這支童子軍已經被帶出了軍隊的味道。
    “王亮、劉三、徐岩開、陳善步、葉凱……”
    張哲連續點了十個人的名字，讓他們分兩組麵對麵站好。
    “今天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公平決鬥，直到一方認輸為止，輸的一方每天多跑五公裏，贏得一方，我讓楊嫂給他們做紅燒肉吃，開始吧。”
    張哲揮了揮手。
    下麵的人頓時騷動起來，雖然不敢講話，但是眼神交流，肢體語言十分頻繁。
    有的人臉上露出羨慕之色，有的甚至流下了哈喇子。
    紅燒肉是什麽概念，隻有那天拿下蔡鬆之後，食堂裏給每人碗裏放了一小塊紅紅的油油的肉，至於新來的孩子，隻能從老生的哈喇子中猜測那一定是極其美味的東西，於是也跟著一起流哈喇子。
    那十個被點名的孩子本來心中恐慌，耷拉著腦袋，有的都快哭了，一聽到紅燒肉，頓時眼中發亮，那個王亮反應最快，“嗚嗷”一聲朝對麵的劉三撲了過去。
    刹那間，手足無措的十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老生勝在訓練時間長，新生優在年紀大，個子高，雙方竟然打了個旗鼓相當。
    下麵眾同學反應不一，有的甚至有些微詞，認為先生處理的不對，後來就逐漸興奮起來，一開始涇渭分明，老生給老生助威，新生自然幫著新生。
    後來不知是誰越了界限，誰弱就給誰鼓氣，誰強就給誰叫好，好不熱鬧，打得也夠野蠻，幾乎人人都掛了彩。
    村裏人也有看熱鬧的，但是見公子在，便不管了，反正公子該怎麽管就怎麽管。
    張哲很滿意自己的小陰謀，在楊乾石和李彩娥的有意引導下，下麵那幫傻小子們已經不管新生老生了，隔閡正在慢慢淡化。
    劉三比王亮小了三歲，這三歲可很關鍵，王亮是半大小子，而劉三就是一個小屁孩，時間一長，王亮的優勢就明顯了。
    王亮就是憑著力氣大，個子高，一味的抱和摔，此時，劉三被他死死壓在身下，兩條短腿蹬了半天，翻不了身。
    “慫樣，老子怎麽養了你這樣慫貨。”劉三老爹就在張哲身邊，氣得破口大罵。
    時間一長，劉三終於不再動彈，算是認輸了，王亮咧著嘴，嘴角掛著血跡，嘿嘿笑著去幫徐岩開，這樣一來，勝敗便一目了然，老生這邊五個人很快一個一個地不敵投降。
    張哲笑眯眯地看著王亮，越看這小子越是喜歡，反應快，有頭腦，關鍵還有團隊精神，是塊好料。
    原來這個王亮是新生中個子最高，力氣最大的，而他挑的劉三偏偏是老生中最矮小的，這家夥會用計，還奏效了。
    “王亮，晚上去後勤食堂領一大碗紅燒肉，我問你，你準備怎麽吃？”張哲笑著問王亮。
    王亮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立正並大聲回答道：“先生，紅燒肉咱這輩子沒吃過，咱們五個人分著吃。”
    “嗯！不錯，”張哲讚賞道，接著又轉頭看向一臉鼻血的劉三道：“劉三，你想不想吃紅燒肉，講實話？”
    “想吃！”劉三嘴巴一癟一癟地想哭。
    張哲似乎陷入了為難狀態，自言自語道：“紅燒肉隻有一碗，那是王亮他們贏來的，兩邊都想吃，那怎麽辦？”
    所有人都看著張哲，不知道張哲有什麽好糾結的，想吃紅燒肉，簡單，打贏別人不就行了。
    “先生，我不想吃紅燒肉了！”劉三忽然說道，他不想讓先生糾結難過。
    “不行，不想吃紅燒肉的學生不是好學生。”張哲一本正經地胡扯。
    “先生，要不我們吃半碗，另外半碗給劉三他們。”王亮猶豫著道，這半碗肉就好像是從他身上割下來的一樣。
    張哲眼神一亮，指著王亮讚許地說道：“王亮，你舍得放棄那半碗香噴噴，油膩膩的紅燒肉？”
    五個新生不約而同地舔了舔嘴唇。
    王亮堅決地說道：“舍得！”
    “為什麽？”張哲追問。
    “因為，因為，”他本想說因為怕先生難做，不過王亮是個聰明人，他漸漸猜到了先生的用意，“因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們都是同學。”
    張哲拍拍王亮得肩膀，十分滿意，大聲對劉三道：“下次你有紅燒肉了，可願意分給他們？”
    “願意！”劉三小聲道。
    “大聲點！”張哲喝道。
    “願意！”劉三他們五個人一起大聲回答道。
    這時，在人群外圍，徐佛等三人也在觀看張哲的表演。
    秋夕見為了半碗紅燒肉，張哲竟然讓十個小孩往死裏打，心有不忿，低聲道：“小姐，他們太可憐了，張公子實在太不近人情，要不咱們出錢讓他們都吃頓紅燒肉吧。”
    徐佛和柳隱聞言，都啞然失笑，柳隱笑著道：“秋夕姐，幸好你聲音小，要是傳道小雅耳朵裏，看她怎麽笑話你。”
    “秋夕，早上那首詩果真是小雅做的？”徐佛盯著場中頗受村民尊敬的張哲。
    徐佛的腿已經大好，她喜歡這裏的氛圍，想多呆幾天看看，沒想到有意外驚喜，今天早上她看到了一首寫進她心坎的詩。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這世間竟然有如此懂得自己心思的人，此人是誰？
    想到這裏，徐佛情不自禁地珠淚漣漣，腦子裏又出現了那個讓她欲罷不能，欲棄難舍的身影。
    “姐姐！”
    柳隱緊緊抓住徐佛的胳膊，關切地叫了一聲。
    “我沒事！”徐佛很快控製了自己的心情，拍拍柳隱的手，柔美地一笑。
    “做人要像走上坡路，要抬頭看，你看到的就會是高山，是藍天，不要像走下山路，隻看到自己的雙腳。
    我們現在有什麽，有的隻是這些破房子，庫房裏少的可憐的銀子和糧食。
    我們想要什麽？”
    “天天吃紅燒肉！”
    “這要求一點都不高，沒什麽好笑的，我們不僅要吃紅燒肉，我們還要穿綾羅綢緞，我們要住高樓大廈，我們要人人有駿馬，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帶上家人去金陵看看，去東海遨遊，去大漠走走……”
    “什麽，大漠危險？”
    “沒有危險，當你足夠強大，當你足夠富豪，所有人都是你的朋友……”
    村民們帶著疑問漸漸散去，張哲和一百多個學生圍城一圈，張哲坐在中間侃侃而談。
    莫得水從村外匆匆走來，見教官正在給孩子們講課，不敢上去打斷，就在樹底下轉起圈來。
    柳隱他們對這個莫隊長已經很熟悉，因為莫得水基本上每天都要跑張哲院裏好幾趟。
    “莫隊長，看你這麽著急，怎麽不上去？”柳隱十分奇怪，平時進張哲的院子有時都不敲門，這時倒是規矩得很。
    莫得水見是教官院裏的女人，撓撓頭，憨厚地笑著道：“柳姑娘，這我可不敢，教官說了，什麽十年，百年，教育最重要，要是現在上去，保準挨批。”
    柳隱捂嘴笑著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那是管夫子的話。”
    “對，對，柳姑娘，教官叫我了，我先過去了。”莫得水說完，急急忙忙就走了。
    柳隱回頭一看，坐在孩子圈中的張哲正在招手，她甚至能感覺到，張哲在朝她眨眼。
    柳隱搖搖手，低頭一笑，心想，這個張公子真是個有趣人。
    “什麽事？”張哲笑著問莫得水。
    “教官，護衛隊和馬家山的人起了衝突，咱們傷了五個，對方死了三個，傷了七個，跑了十五個。”
    一看到教官淡定的表情，莫得水緊張的心情很快平複下來，冷靜第匯報道。
    “傷得重不重，我方多少人參戰？”張哲問道。
    “四個輕傷，一個稍重，腿上中了一刀，我方一共有三十個新隊員參戰。”
    這些參戰的都是新護衛隊員，訓練時間最短的才兩三天，能取得這樣的戰損比，說明訓練效果不比老隊員差，張哲心中稍稍合計了一下。
    “同學們，現在馬家山的通天虎已經把我們看成了一塊肥肉，強盜們很快就會上門，我們該怎麽辦，他們有一千多個強盜，而我們隻有幾百人，我們是離開李家坳繼續流亡呢，還是決一死戰？”
    張哲的表情十分嚴肅。
    “先生，這裏是我們的家，離開就是死亡，為什麽要離開？”楊乾石站起來激動地問道，目光中透著不解，不舍，更多的是護衛家的決心。
    “是啊，先生，為什麽？”其他人同樣很激動，尤其是那些新生，他們剛剛從地獄裏爬出來，才過了幾天“人”的日子。
    “打，先生，帶著我們和通天虎幹，大不了死，總比做流民好。”王亮等人站起來大叫。
    張哲淡淡地笑著對莫得水道：
    “莫隊長，看到了嗎，這就是人心，去吧，下次來一個殺一個，來一百殺一百，護衛隊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斥候隊隻留少部分注意縣城、潼關、華州三個方向的動靜，其他隊員向馬家山延伸，隨時通報最新情況，去吧。”
    “是！”莫得水興奮地連嗓音都變了，童子軍都有如此堅決的決心，護衛隊早就憋了口氣，現在聽教官說不用再縮手縮腳，就想快點把這個命令傳達給所有隊員。
    張哲的內心遠非如此淡定，相反，他比所有人都激動，這一戰如果能滅了通天虎，華陰縣境內除了官軍，他們再無一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