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裴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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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正是上元節。新年快要過去了,今上決定在宮中辦一個午宴。
殿外的梅花哆哆嗦嗦的含著苞,被幾片雪花壓著,有些新葉已經折斷,落在雪地裏。
聖上岑鞏攏著衣衫,麵上雖是紅光一片,但眼底卻是難掩的虛弱。
亓音趴在岑鞏的背上,聽到他道:“瑞妃怎生回事,朕聽說她病了。”
亓音挑眉,身上的綃紗落了一半下來,大片大片雪膚上布滿了紅痕,密密麻麻。
岑鞏看得極歡喜,將美人兒撈到懷裏,氣息綿綿的撲到她的頸窩。
亓音麵上的嫌棄一閃而過,軟著聲音道:“臣妾不知。”
岑鞏色眯眯的笑著,道:“不知沒關係,一會兒朕去看看……我們先……”
“娘娘……娘娘……”門外敲門的丫鬟是亓音身邊的一等丫鬟,脂一。
岑鞏咽著氣,梗著脖子對亓音道:“阿音……”
亓音實在不喜歡岑鞏,佯裝推了推,把身上的衣衫理了理,轉身道:“進來。”
脂一不知曉岑鞏在殿裏,當即見了,馬上跪拜:“奴婢見過聖上。”
岑鞏興致缺缺的瞟了一眼脂一,眸子瞬間一亮,道:“美人兒快起來。”語罷還起身去扶。
脂一嚇了一跳,怯怯的偷瞄了一眼自家娘娘,臉色很是不好,心道不妙。
“聖上……奴婢是來請娘娘的。”
亓音挑眉,抱著手臂瞧著岑鞏放在脂一腰上動亂的手,“嗯”了一聲,道:“哪位?”
脂一隻覺腰上火辣辣的燒得慌,麵上浮起紅光,聲音愈發小了:“是……是裴玉郡主。”
亓音轉身離開,扔了一句“好好伺候聖上。”
裴回正坐在嫻吟宮正殿,反複轉著手中的空茶杯,身旁的丫鬟上前問了幾次,她都說不續杯。
丫鬟們被這句話嚇得一抖,喝茶哪有續杯一說。眼前這位身份尊貴,雖隻是裴國公的養女,卻是真真正正被疼寵長大的,當年十歲聖上就親封了郡主,這麽些年在京外長大,是個不好伺候的主。
亓音剛進門便注意到了靠在太師椅上的女子。見她身上是茶白色的玉錦散花裙,外罩了一件素色蟬衣,襯得雪膚花貌,料想定是在家極其受寵。
此處望去,她的青絲尤為的多。半束馬尾,綁發的是吳綾製的白發帶。
“裴玉郡主。”亓音蠕了半天嘴,才決定叫這個不親不遠的稱呼。隨後又吩咐周圍的丫鬟太監離開。
裴回半掩的睫毛抬起,眸子裏像是結著萬年不化的寒冰。
亓音怔住,咳了一兩聲,聽見裴回道:“裴回見過亓貴妃。”
一改剛才慵懶的模樣,如今倒是神采奕奕。半束的發順著肩胛落下,披在身後,像是瀑布一瀉千裏。
裴回打量了一番亓音,眼珠向左滑去。正殿裏多的是酡紅色羅帳,相互交錯著,清晨昏暗的日光順著窗欞爬進來,有一種美人遲暮的淒涼感。
亓音似乎有些失神,半天沒有回應。
半晌,她開口:“是你啊。”
依舊是昨夜那般溫潤圓滑的聲音。
裴回麵不改色,將玩了許久的茶杯拋起,白瓷在晨光中轉著,她輕輕抬手,那杯“哐當”一聲落在八仙桌上。
沒碎。
裴回心情極好,淡淡掃了一眼一直恍神的亓音,破天荒的話多:“娘娘,我此次前來送藥,莫讓他玩壞了身子,等不到毒藥來就先登天了。”
亓音應了一聲,接過裴回遞來的玉瓶,良久,才遣了裴回離開。
裴回從嫻吟宮出來,有些無聊的閑逛。
她一直是個話少的人,卻也如垂髫孩兒們一樣淘氣。
少年心性的她其實一直很得聖陰君喜愛,她所會的所學的也比陰閣其他人多的多。
皇宮的畫廊比尋常人家要寬得多,兩旁的景色也尤為出挑。
雖為初冬,但皇宮溫室的花該開的也都開了。粉嫩嫩的梅花,撐著雪,散著幽幽清香。
裴回不大喜花,對著些紅綠之物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在袖口掏了掏,拿出一個金桔。
準備咬著一口下去,被一陣子對話打斷了。
開口的不知是哪個宮中的丫鬟,聊的是今上的九弟寂九王。
反正無聊,她便尋了棵年紀稍大的梅樹,坐在樹枝上背靠樹幹吃桔。
聲音還有些嫩,許是剛入宮的小丫頭。
“聽說寂九王歸京了,帶回來一個男子。”
另一個丫頭接了話頭去:“莫不是瞧上了?聽聞這位王爺有斷袖之癖……不知是真是假?”
裴回挑眉,她也是聽過這位王爺的好些傳聞,聽聞是個病弱的,早些年間帶兵打仗毫不馬虎。
最有爭議的便是這斷袖之癖,沒人知曉真假,隻因著寂王府裏沒一個年輕女子。
裴回又拿了一個金桔,垂眸,思量著他那個病人的身子,也許是下麵那個?
不見得不見得,他也是個王爺,沒病時威風凜凜,大概不會允許自己在下麵,說不定是在上麵?
兩個丫鬟並不知已有人開始思量寂九王在上在下,繼續聊到:“也不管真真假假。他在封地這麽些年都沒回來,突然歸京做什麽?”
“那豈能是我們可以議論的……似乎聖上提過一嘴,好像是什麽別國奸細……”
裴回皺眉,正欲轉身,聽見一聲輕笑:“這位聽牆角的美人兒是哪家姑娘……”
裴回抬眸,入目便是刺眼的紅,金絲滾邊繡著祥龍,一身宋錦。
“你誰?”
岑楚嗬嗬笑了兩聲,又道:“冰美人,小爺岑楚,幸識。”
裴回掏出素絲絹擦了擦手,沒應。
岑楚眯著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裴回,道:“哪位郡主?”
“裴玉。”應了這一聲,裴回便覺得輕鬆許多,想著這男子也是有些功夫的,還是不要同他打起來。
從樹上跳下來,沒幾步就走出了畫廊。
岑楚晃了一晃手中粉色扇麵的絹扇,哼著小曲離開。
裴回站在不知道哪個宮前,瞧著日頭,細細的算著。估摸著還有一刻鍾左右開席,便向乾清宮而去。
裴回一路遇了許多貴家公子姑娘,剛到殿前,眾人還未入席。
戲本上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各家貴女聚在一起,免不了一番捧高踩低。
“見過裴玉郡主。”封不上號的女子認得裴回的便像模像樣的喊一聲,不認得的就聽她們喊了自己又補上。
裴回被這嘰嘰喳喳的聲音震的腦袋疼,心下暗想,下次定要離這些女人遠點。
“這位誰啊?”
“誰啊?怎麽穿一身孝衣來,給誰守夜啊……”
“裴回,裴玉郡主。”
“哪家的?”
“一個養女罷了,在乎什麽。”
裴回輕點頭,她的確不大在乎這些。
“眾位小姐少爺,入席吧。”一旁暗紅色衣袍的老頭揚著笑,聲音尖尖的。
裴回的眸子轉著,似乎想起裴國公裴青榆介紹過這麽一位公公,叫……柳公公。
柳西隻是瞄了一眼,便知曉了裴回心中所想,欠身過來道:“裴玉郡主,奴才柳西。”
裴回怔了怔,點頭。
柳西嘿嘿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眾人擁著進去。
裴回昨日第一次來鄞州城,還未見到裴青榆與兩位姨娘。
女眷坐的是左席,裴回身份較其他人高一些,順勢安排在了書棋公主之下。
裴回撇嘴,她不喜歡這個位置。
但是這筵席是別人的,她便不好換座。
百無聊奈的癱在軟席上,案桌上並未出現金桔,裴回惱著,拿了一塊兒梅花糕。
沒甚味道。
四周已零零碎碎的議論開來。不知是哪位小姐開的頭,喧喧嚷嚷著。
“那位是哪家姑娘,怎的這般沒規矩?”
“許是年前就準備回來的那位?”
“你是說……裴玉郡主?我當是誰,原不過隻是個養女,也不曉得是哪個荒郊野嶺裏來的。”
“豈是如此?話說她一去了裴國公府,那正室夫人就得了痢疾,服了兩年藥,倒是解脫了……”
“……你們莫要如此說姐姐,她也不過一個可憐人。”
裴回微仰著頭,橫瞥了一眼開口說話的女子,是個櫻草色的丫頭,怯生生的。
那女子自然知道裴回在瞧她,垂著腦袋,噤了聲。
裴回好生想了想也沒甚印象。見她不理人,女子身旁的幾位小姐便咽不下氣,其中一個氣得吹鼻子:“裴回,你莫要瞧不起人!你也就是個養家女,做什麽在正牌前還趾高氣揚!”
裴回這便識得了,想必那櫻草色的女子是裴家雙姝中的一個,那這開口的紫衣女子呢?
怎麽參加個筵席還得趕著認人?
“裴玉郡主,她是尹家的大姑娘,裴府姻親。各位,裴玉郡主這幾日才回來,認不得人也是正常的。”
開口的是蘇家的大姑娘,玉粹郡主,與裴回齊名稱作“二月印雲。”
裴回橫眉,她本就分不清人,更不喜歡認人,她的確喜歡女人,但她隻喜歡兩種,聊得來的和青樓裏的。
櫻草色的姑娘低眉瞧著裴回,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又令周圍之人數落起裴回來。
裴回繼續吃著糕點,挑了一塊鬆子糕,向剛才為她“解圍”的蘇鍾靈擲去。
蘇鍾靈的為人裴回不太喜歡,卻也談不上討厭。畢竟齊名了這麽些年,她也是聽過一些傳聞的。
蘇鍾靈已及笄,與她同歲,父親是駙馬的親哥哥。連帶著聖上對妹妹的喜歡,也是眷寵蘇氏一家的。
聖上的妹妹裕德長公主喜歡蘇家的孿生姐妹,向皇帝討了郡主的封號,賜給了蘇長女,並親自主持姐妹倆的及笄禮。
不過說來怪的是,長公主隻為蘇鍾靈取了字,玉粹,卻不大提蘇家的小女兒蘇毓秀。
蘇鍾靈伸了手去接鬆子糕,卻沒捧到,向裴回歉意地笑著。
裴回飲了一口筵席上的梅子酒,意味深長的盯著蘇鍾靈。
“裴……”
“恭迎聖上,亓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