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裴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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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者著了黃龍袍,也算是常服。隻聽他道:“諸位請坐。”
    各家官員行了宴前禮,安安靜靜的坐下。
    聖上難得心情好,劈裏啪啦講了一大堆,也不知是說了些什麽,眾人附聲稱好,一時之下,笑聲洋溢。
    裴回揪了一顆葡萄,擼了皮,嚐著極酸,問著身旁的小宮女:“這葡萄可是貢品?”
    小宮女賠笑:“自是,是西疆城的葡萄,甜爽可口。”
    一聽這聲,裴回便想起畫廊上議論寂九爺的那兩個丫頭。
    這是其中一個。裴回仔細瞧了瞧,想著,先前聽聲是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如今一瞧,這模樣水靈靈的可愛。
    小宮女被盯得心底發毛,身子抖如篩糠,壓著聲音問:“郡主……”
    裴回勾著唇角,心底倒是開心,忘了那酸溜溜的葡萄,細聲問道:“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小宮女終於舒了口氣,糯糯道:“奴婢尋芳……”
    裴回滿意的點著頭,沒再說話,聽著台上的人彈琴。細致瞧去,才發現彈琴的人是剛才那個櫻草色的女子。
    她何時上去了?
    裴回垂眸盯著玉杯,隱隱聽出一股肅殺之氣。
    底下有人議論,褒貶不一。不過倒是提了一個婦孺皆知的人——琴師孟回。
    裴回懶得再聽,揪著案桌上一盆芙蓉花,一片一片薅禿了。
    尋芳丫頭見那芙蓉花的慘狀,想出聲提醒,卻先是被太後搶了話頭。
    當今太後並非聖上親母,而是裕德長公主的母親,先帝的發妻。當今聖上的母親乃是勻太妃,在崇聖寺吃齋念佛。
    “裴國公,這位是你的三女兒吧,不知這裴玉郡主是哪位?”上座的婦人保養得當,一身華服,語氣溫慈。
    裴回掃了一眼,並未放在心上。隻是瞧著台上的裴珺,心底疑惑起來。裴青榆也隻是笑著,指了指左席。
    太後瞧了幾眼左席,目光釘在裴回身上,輕道了一句:“裴玉郡主果真瀟灑。”
    裴回沒說話,倒是裴珺開了口:“姑姑莫要生氣……”回頭輕笑,“回姐姐自幼長在京外,不懂規矩也是常情。”
    許是太後魏氏的縱容,裴珺冷不防的插話並未引起眾人的反感,反倒令眾人數落起裴回來。
    裴回身旁坐的是今上的七女兒,書棋公主岑溪。橫眉冷冷的掃了一眼,道:“裴珺姑姑話有點多。”
    太後笑著,眸子裏藏著些暗湧,對身旁的聖上道:“皇兒,聽阿音說今年的燈會另辟蹊徑,不知……”
    亓音是亓太傅的女兒,亦是太後弟弟的妻侄。
    聖上似乎沒有關注這邊的動靜,懷裏摟著脂一,手已經探在她的肚兜裏。
    大家見怪不怪,也沒覺得什麽不妥,隻是太後這邊就較為尷尬了。
    如此生硬的轉話題,也隻有當今太後做得出來了。
    聲落下去,歌舞糜音像是脫了韁繩的野馬,不得控製。
    聖上暗自勾唇,道了一句:“賞!”
    此事就石沉大海,未有人提起。
    裴回絞著身上的流蘇,覺得沒意思,還沒反駁什麽,這戲就落幕了。
    “尋芳,你是哪個宮裏的?”
    小丫頭道:“奴婢還未分配到各家娘娘宮裏,尚在浣衣局。”
    裴回挑了兩口菜,又道:“我一會兒向聖上討要你,和我回裴家吧。”
    尋芳瞪大眼睛,低低應了一聲“是。”
    掃了筵席一眼,裴回默默起身,拉著尋芳道:“帶我去禦花園走走,說不定可以看看熱鬧。”
    尋芳剛進宮,並不大清楚宮中各路,躊躇著領著裴回同一眾借口換衣的小姐們出去。
    為首的仍是櫻草色的女子裴珺,她挽著身旁的幾個姐妹,說說笑笑。
    那一副炫耀的模樣,令裴回失笑。
    入了禦花園大家便三三兩兩分開,尋芳依著裴回吩咐離開。
    裴回信步穿過長寂幽深的矮竹林,麵前明亮起來,是一處虞美人花圃。
    青石板的路上留了些水漬,裴回左右看了看,聽見夾雜在風吹竹林的沙沙聲中的話語聲。
    細細密密的風聲蓋過,便什麽也聽不到了。
    花圃左邊是一處梨苑,用竹籬笆隔著,新生的葉芽含在白雪裏,一處蕭條。
    裴回向前走了一兩步,果然聽見聲音大了些,就順勢靠在了竹籬笆上。繡花鞋沾了些泥,裴回在籬笆上刮了刮,聽見一個陰惻的聲音。
    “爺,滅了。”
    “派人好生守著。”開口的人喉嚨似乎有些啞,帶著微微的鼻音和絲絲縷縷的低啞。
    另一個聲音好好的答應了,又道:“一榀酥的事……”
    “原計劃。”
    裴回將整個身子都靠近籬笆一些,隱約看見一紅一白。
    她自詡視力極好,今日卻是敗在梨樹枝上。
    探尋無果,裴回收回了手,看著才留在泥地裏的幾個腳印,拿石頭蓋了,轉身離開。
    沿著青石板路,穿過了虞美人花圃便是各些盆景。
    冬日蕭條一些,少數鬆柏十分繁密。
    “裴回。”
    細下聽去,此聲綿軟,帶著一股子怨氣,空靈如鶯。
    黛瓦青牆處坐了一個紅衣女子,長發及腰,束的是男子發式。
    “唔”裴回瞧了兩眼,確認一下,“鍾離啊……”
    那人將手中的鞭子折疊起來,不動聲色的向裴回甩去,一端握在手裏,紅黑的長軟鞭像靈蛇似的纏上裴回,被她躲開。
    但見鍾離手腕輕輕一轉,鞭子就呼呼的飛去,欲打裴回,生生又被她躲了過去,腳尖一點,已經落在牆頭。
    “長進不少。”鍾離做了評價,甩手收回鞭子,垂眸噤聲。
    裴回負手而立,身上是白色散花裙,腿前落著梨紋蔽膝。
    “那是。你此番來京作甚?”
    鍾離手上的動作一滯,涼涼開口:“郡主大人貴人多忘事,閣主不是叫小人盯著你些的嘛,你以為我想來就來的啊。”
    裴回未置一詞。
    臨行前聖陰君的確叫了鍾離,隻是被裴回回絕了。
    “哦……那你來皇宮做什麽?”
    鍾離已將鞭子折好,並係上紅緞帶,收在袖口。
    她從牆頭緩緩站起,明顯高出裴回一個頭。忍著笑意:“倒不是什麽要緊的事,雞毛蒜皮罷了。”
    裴回不信,自是反問:“那你設套叫走一夥子人,不就為了叫我來嗎?”
    “你原來看見了啊,我以為你眼疾犯呢了。”
    裴回暗自歎氣,從牆頭躍下,抬頭道:“莫不是陰閣出什麽事了?”
    “唔,是的。”鍾離也順勢下來,聲音壓低了些,“你莫要如此大聲,隔牆有耳怎麽辦……”
    裴回微側著身,抬腳準備離開,道:“你快些說了,我還會怕隔牆有耳麽?”
    鍾離鄭重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可她的說法,漫不經心的回答:“錢莊暴露了,不過……今上已經蓋棺定論,認為是西隅了。”
    “那倒沒什麽,我今日看見兩人,談及一榀酥,你回去好好盯著吧。”
    鍾離不大樂意,瞪著眼睛:“裴回,你忘恩負義,用完就扔啊!青樓裏的嫖客也不似你換得這麽勤!”
    裴回苦笑,小步離開,撂下一句:“你好好盯著便是。”
    原路是不可返回的,也不知那兩人還在不在,若遇上也分不出精力來對付他倆。
    今上喜竹,穿過盆景園子,又是一片湘妃竹林。修竹亭榭,不久就到了雪池池畔。
    皇宮背靠竹月山,雪池引的是山上的活水。
    聽聞今上前些年做夢,夢見一位農家女子,天香國色,醒來就四處尋找。最後在江南一處鎮子找到了,當時封妃。即使是多半妃子上血書都沒能攔住。
    此女來曆未提,人稱蔣十娘,封做菡妃居於雪池池畔的菡萏水榭。
    年前不知發生了什麽,她捅破了肚子跳進了雪池,當即染紅了池水。
    也幸虧是活水,沒過幾日池子裏便幹淨了。聽說屍體並未打撈上來,今上也沒打算厚葬,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不過這群深宮婦人疑神疑鬼,不敢靠近雪池。
    裴回望著十步一樓的環形雪池,中間有處小島,縹緲間可見竹屋。
    “裴玉郡主……”一路小跑而來的正是尋芳,她提著裙擺,頭上的珠釵一顫一顫的,終於追上來,氣喘籲籲的道:“裴玉郡主,奴婢……奴婢找你好……好些時候了……大臣們要獻貢了……”
    “哦。”裴回淡淡應了一句,帶著些好奇地問,“那湖心是什麽?”
    尋芳怔了一會兒,這才糯糯的道:“聽宮裏的老嬤嬤說,那是聖上為菡妃娘娘祈福的地方。”
    裴回收回視線,沉思片刻,須臾,淡然一笑:“菡妃娘娘也是可憐。”
    尋芳不語,她可不敢妄議主子們,免得一不小心丟了頭就不好了。不然就算死了還得要從棺材裏氣得爬出來。
    “自是。”
    裴回皺眉,這聲音並不是尋芳所出,令膽小的尋芳嚇得抓住了裴回的廣袖,瑟瑟發抖。
    裴回也驚著了,隻是一瞬,又恢複平靜。
    “丫頭。”
    此聲從身後傳來,尋芳先一步轉頭,“啊”的叫了一聲。
    裴回轉身,拉過尋芳,哪還有人得影子?
    “尋芳,你看見什麽了?”
    “奴婢……奴婢什麽也沒看見……”
    “那你叫什麽……”裴回不禁失笑,若有這麽個小孩待在身邊,在京城的日子也不會太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