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上巳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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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色是湖心的一處園林,皇宮中那處雪池湖心樓閣也是以此為原型所建。
    裴國公使喚了畫舫,一眾人依次上了。
    “親家!且慢!”來人正是吏部尚書的正妻,裴府的姻親,冷氏。
    冷氏是尹氏的嫂嫂,而尹氏則是穆太君第三子裴青楊的夫人。
    冷氏領著尹洛與尹舟前來,忙喚住了裴府一杆子人,想蹭蹭畫舫。
    “穆太君,近來安好?”冷氏先行了一個晚輩的禮,又詢問裴青榆,“榆弟呢?養女回來了,也算闔家歡樂了。”
    這話正桶在裴青榆心窩子上,他忙忙道:“無礙,承嫂嫂吉言。”
    裴回也隻是淡淡一笑,被裴瑾拉過,怔然問:“你拽我做什麽?”
    冷氏沒注意裴回,見穆太君不理自己,有些尷尬的道:“今日尹尚書與杜丞相準備迎接聖上……我們母子三人暫時沒有去處……可否搭乘一段路程……”
    話裏暗自貶低了裴青榆,令他臉色不太好,愣是繃著臉沒說話。
    裴回冷嗤一聲,緩緩回:“冷嬸娘,尹伯伯那般厲害,當為您準備好畫舫的。不知是尹伯伯俸祿拿的低了,還是……”
    這話刺耳得很,令冷氏火冒三丈。她咬著牙,終是放棄了回答,悶悶的帶著一雙兒女離開。
    過了天一江就是天一色。丞相府的婢子小廝領著前來的貴家皇親,依次指了院子。
    天一擦黑,就聽見前院的絲竹聲。
    裴回換了新做的夜行衣,握著短匕翻上房簷。
    昨日亓音來信道,鬼醫聖手與金公子亦為舊識,陰閣不知怎的追殺起他來,今夜他怕是要去天一色的。
    亓音隻得了這麽個信兒,卻是不知金公子為何前往天一色。
    裴回本是想著碰碰運氣,結果先是遇著了亓庭。
    亓庭此人日後再提。他乃是裴回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裴回正著麵上的黑紗,見亓庭站在房簷下,出聲問道:“你來作甚麽?”
    亓庭今日著著綠豆色的長袍,這染料染衫子的時候添了白,反倒顯出乳綠色來,搭著白色內襯,這樣瞧著,甚為可愛。
    “都入春了,你還穿著袍子,也是不嫌熱。”裴回從房簷上跳下,順手為亓庭正了正紫金冠子,道。
    亓庭鼓著腮幫,手中轉著青玉扇,悶悶道:“小回子,你今年不給我做春衫了麽?”
    往年裴回總會差人捎給亓庭一些練手做的春衫。
    “你也知道,我不過是練練手,好為哥哥縫一件……如今學得差不多了,也就不練手了。”裴回伸手想去扒亓庭的衣衫,卻被亓庭伸手拽住,他瑟瑟的道:“作甚?”
    裴回笑笑,道:“今日有正事,你先去走走吧。”
    這邊說完話,已是戌時二刻。
    裴回架著輕功輾轉到後院,果真遇到了陰閣中人。
    陰閣統一的夜行衣是黑藍色,在月光下會泛藍光。袖口緊收,繡著金色的閑雲野鶴。
    裴回隻瞧了一眼,便認出十二個野鶴服的陰閣殺手。
    十二個人手中都持了銀色彎刀,其中三人逼近著一廣袖長袍的人。
    一人輕揮了窄袖,有絲絲亮光閃過。
    但見金公子手中的曲糵轉上兩轉,已經簌簌的飛出,橫了三人的脖子。
    另外的幾人圍起來,抵著院中的樟樹前行,微曲著腿。
    兩人騰空飛起,將手中的彎刀直逼金公子項頸,白色的月光忽的擦著彎刀流過,兩人已不見蹤影。
    餘下幾人還未聽見劍聲,就已軟軟的癱下去。
    裴回倚在樹上看得正熱鬧,突然襲來一陣子龍涎香,就承住了突如其來的重量。
    “金桔……”
    這叫的正是裴回的代號,她調了調聲音,冷冷道:“你先起來。”
    金公子像是沒聽見她的聲兒,趴在她身上喘著氣:“你先帶我去歇歇。”
    裴回無言,隻好將他帶到自己院子。
    院中有一方石桌,金公子緩緩坐下,調了兩息氣,才睜眼打量裴回。
    “金桔?”金公子自我反問,又道,“你們陰閣下手也是狠。”
    裴回無所謂的掃了一眼,淡淡回:“陰閣殺手的事,我一般不插手。”
    “嗬,今日倒叫你趕趟。”金公子把曲糵順手扔在石桌上,長喘兩口氣,聲音涼涼蘇蘇的,“話說,你今日怎在這裏。”
    裴回溜著眼睛想了想,上次見麵還是在皇宮屋頂,扯著唇角笑道:“那倒是巧了。”
    轉念一想,才驚覺此次以金桔的身份現身正是為了他,一副好兄弟的口吻:“你與鬼醫聖手是故交麽?我向你討要一個東西可行?”
    金公子嗬嗬笑了兩聲,道:“我們也不是很熟。”
    “利益至上吧,我允你一個條件,你把屍命給我。”
    金公子詫異道:“你今日怎同陰閣做了同一樁買賣?”
    “你見我哪次與陰閣搶生意?”裴回不以為然的道。
    金公子愣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個碧玉色的藥瓶,扔給裴回,戲謔:“你欠我一個條件。”
    裴回不耐煩的長嗯了一聲,見金公子月色下的臉上滲著虛汗,接好藥瓶:“你可是中了暗器?”
    細細的“唔”了一聲,裴回伸手將他架起來,扶著進了正房。
    金公子順著裴回的力道滾到羅漢榻上去,仰著麵,喘著粗氣。
    “若是疼的狠了,就咬一口錦衾。”裴回轉身從案幾上取了金瘡藥和薄如蟬翼的小刀,跨坐在金公子腰間,他哼唧道:“你是要謀殺麽?”
    裴回冷淡白了他一眼,伸手撕開他的袖子,嘩嘩啦啦的裂帛聲響起,夾雜著男子的低喘。
    他的左臂上嵌著三個黑色的小圓餅,拇指大小,正汩汩的往外冒著黑血。
    裴回一眼認出這是蓮子刀。箭頭設計,若是刺入人身,便在體內如蓮花般盛開,勾住皮肉,放出劇毒。
    此毒藥性劇烈,常表現為放熱無力,五髒絞痛。
    裴回將小刀浸在酒中片刻,又放在燭上反複燒了幾遍,切開他臂上中箭的皮肉,白肉翻了起來,露出黑色的箭頭,倒鉤刺入更深的皮肉,滲著鮮血。
    那血流了許多,漸漸變成鴉青色。
    “我有些金瘡藥,先幫你把蓮子刀取出來。”裴回邊說著,邊倒了些茶水來。
    金公子仰麵躺著,麵紗蓋住毫無血色的唇瓣,他顫著聲音道:“那倒是多謝。”
    裴回淡然一笑,輕“嗯”了一聲,看在他給了屍命的份上,扔了一顆藥丸予金公子。
    隨即將茶水和酒,淋在他的左臂上。白肉“滋滋”的蜷著,那蓮子刀便自動脫落下來。
    裴回用手指敲著小瓷瓶,白色粉末如雪般落滿了他的左臂。外流的血染黑了金瘡藥,血色也漸漸變得紅潤。
    “這藥是可解萬毒的,放心用著。”語罷,她用絲絹將金公子的手臂擦淨,血已止住,隻留了三個滲人的窟窿。
    裴回尋了膏藥擦了擦,又撕了布條幫忙綁住。
    金公子有些虛脫,話說陰閣裏的暗器是真真磨人。
    歇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坐起,榻上沾染了不少血,裴回靠在太師椅上,緩緩道:“我還你一次了。”
    金公子煞有介事的道:“也才一次。”
    裴回撇嘴,估摸著時間,道:“你還是早些離開吧。這裏地方偏僻,今日又是上巳節,總有耐不住的往這裏跑。”
    金公子點著頭,起身告辭。
    裴回長呼一口氣,準備銷毀羅漢榻。
    屋子裏血腥彌漫,燭花“刺啦”跳了一下,躍起火苗,又迅速歸為平靜。
    翌日一旦,裴回起身到了前院,清客小丫頭去提了早膳,廚房裏做了雞絲粥。
    裴回小口小口抿著,聽裴瑾嘰嘰喳喳的同她講著昨日的宴飲。
    “昨日來的是品妃。”裴瑾咬了一口蒸餅,“一月不見,她已從貴人爬上了妃位了。”
    裴回應了一聲,聽她續道:“瑞妃有孕了,讓京都閨女在三月底之前前往江南為其祈福。”
    “嬌氣得很。”裴瑾又補上一句。
    裴回垂眸沉思著,若是三月底前往江南,那路上那批金桔應當已經出了十七州。
    還有刺殺閆梧滸……
    亓音給她交代的事都是些什麽……
    正是早膳的時間,外麵已下起了毛毛細雨。
    一些青年男女撐著油紙傘躲著各家父母私會。
    “姐姐可要去看看天一色的堰橋嗎?聽聞是依著蘇堤所建的,今日下雨,更是好看。”裴瑾握著長竹簡,聽聞穆太君昨夜著了涼,準備偷溜出去玩。
    裴回微蹙著眉,又想起裴瑾那句會長皺紋就默默舒展開,道:“倒不如去看看祖母,看什麽堰橋。”
    “那走吧,走吧。”裴瑾在鄞州城是各家閨秀的典範,舉止大方言談得當。卻是隻有裴回見過她如此孩子氣的一麵。
    一路上,裴瑾偏生要與裴回撐同一把傘,軟磨著和裴回擠在了一起。
    “姐姐,我上次蒸的南瓜……”
    “裴瑾,你是如何知曉那批金桔的?”裴回提著微長的裙擺,低著聲音道。
    裴瑾一噎,半餉沒應。
    兩人均是沒帶丫鬟,一路無話到了穆太君的院子。
    門口種了海棠樹,不及棠溪堂的,卻是粉嫩嫩的開得喜人。
    裴回深深的望了一眼海棠樹,垂頭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