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最是嬌羞人間色,卻輸佳人幾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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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座上的男子,一襲雪色衣裳,銀白的長發同他目光一樣散發清泠的微光,麵無表情地盯著對麵桌案上那個白底蘭花雕的瓷瓶。
    瓷瓶裏的數枝桃花是清早剛從園子裏折下來,因為溫潯喜歡桃花,自兩年前繼任城主之位後,溫漾便命人將在花月城內城前前後後所有園子都種植桃花。
    最是嬌羞人間色,卻輸佳人幾分情。
    兩人同時溫氏血脈,卻互生愛意。特別是作為有傳宗接代之責的城主溫漾,會遭星道之譴。
    川泫百家之姓,星道卻隻選擇了時、溫、南、步、離、蕭六姓為星道傳統的尊貴血脈,並賦予其守護神器之責,在享受高人一等的厚遇之時,這些後人當然也是要為之付出代價,比如情愛,還比如自由。
    溫漾天資縱人,加之後天努力,星魂已然覺醒三顆,是九州城年輕一輩中佼佼者。老家主溫黎化道之後,他眾望所歸繼承城主之位。
    可誰也不知道,這位萬眾矚目的溫家翹楚,對他的胞妹抱著非分之想。在其風光秀麗若無其事的外表之下,掩藏著那顆被情愛煎熬的心。
    因為銀魂之體,費盡心思想保護愛女的老城主,也是自小讓溫潯以男兒身份出現在世人麵前,然而這溫潯容顏姝麗,嬌美若花,再怎麽掩飾,也能一眼瞧出女兒身份,久而久之,便將她養在花月城內城,深居簡出。
    至於溫潯突然留下一書,隻身離開花月城還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溫潯失蹤之後,溫漾傾盡花月城所有力量到處尋找,卻徒勞無功。
    “南紓少主。”
    南紓恍若夢中初醒,眼波微光,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良久,才輕輕吐出一字,“漾。”
    “不是說有要事找我麽?”溫漾並沒有到主座上,而是來到南紓對麵坐下。
    見此,南紓心中微微一暖,道:“明日的救治大會可有把握?”
    溫漾目光微凜,“既然能找個假的來糊弄本座,必是已經坐不住。不管那人目的是什麽,明日救治大會,我就不怕他不露出馬腳。”
    南紓默了默,“潯那封留書上到底寫了什麽?”
    溫漾撫在杯沿上的手指一頓,“花月城的事,南紓少主還是少管為妙。如果沒什麽事,南紓少主還是盡早回去吧。”
    “不,還有一件非常重要之事。玄滄鏡有異兆。”
    玄滄境是西夜城守護的神器。這位南紓少主一發現玄滄境異樣,便第一時間趕來北礫,看得出他對這位城主極其信任。
    溫漾微微冷笑,“玄滄鏡有異兆那不是該告知五城盟中淩時家那位盟主麽?告訴我又有何用?”
    “你忘了二十三年前,邪主橫掃川泫的故事?”
    能讓玄滄境發出警示的必定不是一般的邪魅與邪祟,其修為至少在煉星三境以上。當年邪主入侵川泫時,玄滄境更以裂境警示。縱是如此,麵對實力懸殊的邪主,川泫煉星界依舊被打得潰不成兵。
    周身散發出冷冽而不屑的氣息,“南紓少主,我想你應該清楚,無論是天大的事還是芝麻小的事,溫家從來都輪不上手。”
    北礫城簡直是為‘五州盟’湊數而存在。
    沒做城主之前,溫漾還不知道北礫城是怎樣的狀況,隻知每年來參加溫家煉星士資格選拔的,無論資質還是素質都不忍直視。
    這兩年來,他終於領教了他父上一直以來默默忍受的恥辱。就拿半年前在中淩城舉行的五州星會來說,無論是坐席還是宴席,北礫城永遠都被安排在最卑賤的地方,所謂的五州共盟,同氣連枝簡直等於放屁。三六九等,攀高踩低,那些人的嘴臉他看一次就夠了。
    “漾,玄滄鏡異動,意味著邪祟之力再次出現在川泫境內。二十三年前,邪祟作祟,川泫煉獄,若非星祖以無上星魂之力封印星天,川泫早就不複存在。”
    溫漾道:“雖然邪主被封,他的那些蝦兵蟹將群龍無首,到處招惹是非,這二十年來也從未斷過。這些日子,中淩不是有那位少主披荊斬棘,到處斬邪除異麽?嗬嗬……所以,這些話,你還是留著給盟主去說吧。”並非他塞責逃避,並非沒有血氣正義,實在是不想成為第二個南炎。
    南紓道:“漾,你還不明白麽?人族,最易惹上邪祟的是銀魂之體,更以血脈至純的世家銀魂之體為尊。”
    此言一出,溫漾漫不經心的臉上瞬間巨變。
    邪祟不同於邪魅,乃是煉星士的煉星道途上萌生的一種異物,煉星士修的是正道,吐納星天之正念,然根據宇宙間的能量守恒來說,有多少正氣,便有多少邪息,並煉星士擯棄的那些邪惡之氣並沒消失在這世間。它們沒有實體,也沒有識覺,浮遊在世間最肮髒陰暗的角落,直到有一天產生意識,不滿足於現狀的邪祟們,便開始尋找宿主奪舍,它們所喜好的自然是具有魂體的煉星士,以及銀魂之體的人族。
    萬年來,煉星士跟邪祟的對戰從未停息過,隻不過,每每邪不壓正。而二十三年前,邪主的出現,大概是意外中的意外,讓整個川泫措手不及。他的實力遠遠超過了川泫當時最高修為煉星五境。
    其實,若不是邪主奪舍了南炎蕭氏二子蕭壑的,世人還不知世家血脈的銀魂之體能讓邪祟發揮如此強大的力量。之前根本沒有過先例!
    “玄滄鏡異動之事有多少人知道?”
    溫漾知道,有先前的經驗教訓,這事要是讓中淩時家知道,便會不遺餘力將世家中的銀魂之體趕盡殺絕,以絕後患。
    南紓道:“父上閉關,唯今隻有你我二人知之。”
    溫漾忽然很感激眼前之人,目光灼灼盯著他。自從四年前在碎雲穀無意救他一次,這人便似乎纏上他了。直到半年前,這人醉酒之後吐露心扉,他才知道他竟對自己一見鍾情。心中早有人,哪會再接受他人情誼,更何況眼前還是個男子。他一直與這人刻意保持距離,可對方似乎並不死心,隔三差五地總往北礫城跑。
    南紓被他這麽一盯,臉頰已微微發熱,卻又舍不得避開目光,鴉睫如脆弱的蝶翅輕顫起來,連同呼吸也不自覺地輕促起來。
    察覺他的異樣,溫漾猛地回神,輕咳了聲,“可……可有什麽萬全之策。”
    南紓有些失望地低下頭,輕輕吸了口氣,收起不該有的心思,複又看向他,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改變溫潯的魂體。”
    “銀魂之體如何能輕易篡改,這萬年來,恐怕也無此先例吧?”
    “倒有一個成功的先例。三千年前,東秦離氏離書煥。”
    “說來聽聽。”
    “找到命星,通過篡改命星印記,改變魂體。”
    “找到命星?”
    “需要開啟星天。”
    “這星天一旦開啟,邪主便有可能衝破封印,屆時整個川泫必將大亂。”溫漾目光複雜。
    “有個時間節點,可以蒙混邪主的識覺。月圓之夜星辰受月魄之力的影響最大,也是整個星天,星力最微弱的時刻,正子時,又是星序重列之時。隻要在這個時間點上開啟星天,邪主無法察覺。隻是我們有一息時間,要在這麽短時間內找到溫潯的命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這一線生機值不值得去嚐試,就看漾的考慮決定了。”
    “既有一線生機,還有什麽可考慮。我絕不會讓潯置身險境,即便讓我粉身碎骨。”
    南紓默了默,心底漫溢一絲酸楚,要是他能對自己,像對溫潯一樣,哪怕是有萬分之一,即便此刻讓他死了,他也甘之如飴。
    *
    此刻,花月城某處殿宇內。
    殿門半敞,一道黑影閃身入了殿。
    那黑影淩波微步,迅速靠近站著窗口處的背影,在其一丈外,突然收住腳步,畢恭畢敬行了一禮,“主子。”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並未回頭,似乎仍流連於窗外夜景。
    那黑影上前一步,在那道背影耳根處細細絮語了一番。
    “你說的是真的?”饒是老謀深算,也被那黑影帶來的消息驚了驚。
    “千真萬確。主子,現在,我們該怎麽做?”
    沉了沉聲,“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