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如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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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漸晚,費邑城外的軍營卻是一片忙碌之景。
    “動作快點。”一個卒長扯著嗓子催促著周圍的士卒搬運剩餘的糧草。
    不久後,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約莫兩千人趁著夜色快速向東邊的費邑而去。
    於此同時,不遠處,一個背著弓箭的男子隱蔽在樹後將一切看在眼裏。
    “誰在那裏!”一對巡邏的士卒經過,發覺了異樣,“有奸細!”
    男子迅速翻滾進一旁的草叢,一箭射倒一個士卒,便飛快向西逃竄。
    “伍長,他死了。”一個新兵驚恐道。
    伍長聞言蹲下身檢查了一番中箭士卒的箭傷,卻是發現箭矢沒入左胸,的確是救不了了,於是搖頭說道:“把他收拾一下,我去回報邑宰。”
    片刻之後,大營內。
    “稟邑宰,小人巡邏時發現一個奸細。”
    “抓到了嗎?”南蒯瞥眼看向老祁,又問道。
    “請邑宰治罪,屬下未曾捉住。”伍長咽了咽口水跪道。
    “好!好啊!”南蒯不怒反笑,伸手扶起伍長,“快起來,你立了大功。”
    不說南蒯如何布置,卻說方才被發現的夷人奸細奔回夷人駐紮的小村落。
    “首領,南蒯乘夜色悄悄撤軍了。”
    “你看清楚了?”莒向扶案而起,興奮地問道。
    “看清楚了,約莫兩千人悄悄出了東門向費邑而去。”男子點頭道。
    莒向想了想追問道:“軍營中的糧草呢?”
    “還在裝車。”男子回道。
    “好,傳我命令再襲魯軍大營。”莒向拊掌而笑。前夜他來不及將糧草都搶去,有些遺憾,看來今夜倒是個機會。
    侍立一側的菟裘果連忙製止道:“且慢,首領當心有詐。”
    “有詐?能有什麽詐。前夜襲營之時,我便看出來了,全是些新征的小屁孩,吼一嗓子,便能被嚇尿了。我看他南蒯多半是怕了,這才乘著夜色悄悄溜回城中。”
    “可是——”菟裘果還欲再勸。
    “不必多說了。”莒向拿過案上的長弓背在背上,拔出腰間短劍,走到門口吼道,“傳我命令,整備人馬,再襲魯軍。”
    不多時,莒向便領著千餘夷人直奔魯軍大營。
    大營前巡邏的士卒,見到突然出現的夷人部隊,頓時慌了神,也不抵抗直向軍營裏奔去。
    “你看看,你看看,跑得還挺快。”莒向衝在最前,高舉著手中的短劍,“衝進去,殺!”
    軍營中的士卒聽見大營外突然響起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前日夜裏的恐懼再次襲上心頭,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還愣著做什麽,快上!”一個軍官一劍砍斷一個逃跑的士卒的半邊脖頸,濺了一臉猩紅的鮮血,麵目猙獰地衝周圍發愣的士卒吼道。
    見狀,士卒們這才被迫稍稍鼓起勇氣,提劍衝向軍營門口,阻擋夷人攻營。
    “放箭。”眼見著有些不怕死的魯兵上前抵擋,莒向心中冷笑,下令道。
    聞言,周圍的夷人放慢腳步,換過長弓,從背後箭囊中抽出箭矢斜向天空射去。
    片刻之後,遠處便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後方的魯兵見狀,都畏懼不前,害怕自己也被射中。正待其猶豫之時,天空中又降下一輪更密集的箭雨,霎時間又倒下一片士卒。
    “還射!還射!”幾個卒長見狀怒吼道。
    奈何新兵們哪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麵,一個個都被嚇破了膽,一人棄劍而逃後,其餘人也都紛紛效仿,驚恐地四散而逃。
    “瞧瞧!嘿,不費吹灰之力。”莒向帶人擊潰了魯軍後,徑直來到糧倉,一劍刺破麻袋,隻見黃色的粟米便噴湧而出,撒了一地。
    菟裘果眼見果真是實實在在的粟米,也不由稍稍放鬆了警備。
    不過正當菟裘果四下察看時,忽然聞到一股血腥味難以掩蓋的香氣。“不對,首領,怎麽有股香味。”
    “什麽?”莒向聞言,不由嗅了嗅周圍的空氣。
    “首領,到處都是木炭!”
    聞言菟裘果霎時醒悟過來,連忙呼喊道:“是豆油的香味!快撤!”
    然而不遠處的斜坡後早已就為的弓箭手卻是不打算給他們機會。
    “點火!”
    “放箭!”
    密集的火箭一輪輪從天而降,瞬間引燃了軍帳和淋上豆油的木炭。頃刻間,原本齊整的軍營化為一片火海。
    “中計了!快、快撤!”莒向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周圍忽然間熊熊燃起的大火。
    “首領,不好了!北門被封死了。”
    莒向瞪大了雙眼,“什麽!”
    “不好了!南門被封死了。”
    莒向隻好朝火勢較小的東門突圍,臨近大門,卻不想已有數百弓弩手埋伏在外。
    “放箭!”
    莒向抓過地上魯軍的屍體稍稍抵擋住幾支箭矢,看向一個個被大火吞噬,以及中箭倒地的族人們,悲歎道:“完了——完了——”
    “圍住出口,不可放一人出來。”南蒯看著營中翻騰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另一邊,季意如卻是剛好趕到卞邑。
    “如何?可有夷人來犯。”季意如迫不及待地問道,又緊了緊鬆動的錦裘,與樊池一前一後領著家臣們快步進城。
    “前日城北有小股夷人劫掠,已被我率眾擊潰,大隊人馬卻是沒看到。”樊池回道。
    “這麽說,費邑與卞邑遭遇的夷人都是蒙山上的。”季意如思索一番,仔細打量了一番卞邑城樓,卻見城西的城牆極低,唯一的城門兩側也無雙闕,有些擔憂,“想不到卞邑城池竟如此卑淺。罷了,如今也來不及築牆了。城中還有多少可用之兵?”
    畢竟卞邑才被季氏從公室手中奪來不過十二年,加之靠近曲阜,也不好公然逾製,故而也未加高城牆。按魯製,貴族的城池不可高於十八尺。周魯一尺為大尺,為百粒黑黍橫排的長度,約24.63厘米。然而即便是大尺,十八尺算起來不過四米四罷了。
    如此低矮的城池,倘使守軍不足,敵軍要想攻破的話,簡直易如反掌。
    樊池看出季意如的憂慮,回道:“臣已額外征召一千士卒,現有兩千士卒。”
    “未及訓練的新兵再多都無用,上得戰場,不待敵人進攻便會潰散,反而影響士氣。”季意如搖搖頭。“我帶來一千五百人,不多,但都是老卒,或可堅持幾日。不過你可備好了空屋,子泄正在收攏沿途庶民,到時或許有不下五千人。”
    “這,城中擁擠,恐怕難以容納。不過可將其安置於姑蔑。”樊池卻是沒有想到季意如還玩了一出“攜民渡江”,原本為官吏士卒準備的房屋尚且不足,哪能供給額外的民眾。
    “姑蔑?”季意如有些疑惑。
    “哦,卞邑在泗水北岸,(北)姑蔑在南岸,其城池猶大,不過國人卻是漸漸遷至卞邑,以至房屋多有空餘。”樊池忽然想起季意如大病一場,記不得許多事的傳聞,於是解釋道。
    季意如微微頷首,吩咐道:“冉懷,派人告知子泄,讓其將民眾都安置在姑蔑。”
    “諾。”冉懷領命而去。
    說話間,季意如一行已然進得城去,隻見一間間土房,鱗次櫛比,整齊劃一的排列在道路兩側。大路可容四輛馬車並行,小路也可供兩輛馬車相向而行,交通倒是猶為便利,隻是可容納的人口就隨之減少了。
    隻是有一點,季意如找了許久竟是未曾發現排水溝渠。仔細想來,不說小小卞邑,即便是曲阜也未有排水溝,隻是季意如幾次出行都很是匆忙,未曾留意罷了。
    “樊邑宰,卞邑如何不開掘排水溝渠,且不說大雨之後,全城陷入汪洋,便是尋常汙水傾於路旁也是難聞的緊。”
    “這,宗主莫要拿臣打趣,不說卞邑,即便是曲阜也不曾有什麽排水溝渠。”樊池有些無奈,從前也不曾見宗主有這麽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過,宗主若是想要挖掘溝渠,我這便征召庶民即刻動工便是。”
    “不必,還是再等等吧。”眼下季意如也沒心思操持這些瑣事。
    一行人徑直往裏走,許久,總算抵達一小型宮室前。
    “此處原是從前卞邑大夫的住處,自卞邑歸季氏之後我等便在此處處理公務。時間緊迫,來不及興修宮室,隻得委屈宗主暫居於此。”樊池走在前為眾人領路,解釋道。
    “如此,前殿中殿仍舊用以處理公務,我住後殿即可。”季意如也不挑剔,接著說道,“可有卞邑地圖?”
    “有,宗主請隨我來。”
    一行人來到偏殿。
    “沿泗水東上十裏有一大澤,其名雷澤,方圓十五裏,相傳乃是舜捕魚之處,再往東南四十裏便是顓臾國。雷澤西南有一鄉,其名諸馮鄉,相傳乃是舜出生之地,緊扼通行要道,宗主可派人把守此處,阻斷夷人來路。”樊池展開地圖,比劃道。
    “你如何確信夷人若是西進不會繞道而行?還有倘若我將兵馬都派往諸馮鄉,又有大隊夷人從北麵或從南麵來犯,該如何是好?”季意如有些疑慮。
    “這,確是臣想當然了。”樊池愣了愣,又道,“如此,還是駐紮在卞邑更妥當。”
    “不過南麵尼丘山的夷人的確是比東蒙山上的要溫和的多,常與庶民交換貨物,倒是不曾見他們如何武力相逼。”欒平適時出言解圍道。
    “這麽說來我還有些疑惑。”季意如看向欒平問道,“為何有的夷人就十分溫和,譬如說顓臾國人、郯國人,有些卻又如莒國人、徐國人一般戰欲十足?”
    “大概是弱小之國便多受周禮洗滌,強盛之國則不服教化的緣故吧。”欒平不假思索便沉聲回道。
    季意如聞言心中有了一番計較,吩咐樊池道:“今夜,還讓卞邑士卒巡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