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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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九日,宜嫁娶、祈福、祭祀。
    今天佛山的天氣還算涼爽,早晨跟師姐練完功後,閆學誠到車管所上好牌照,開著車在南門香燭鋪買了祭奠用品往回走。
    沒車的時候他成天坐公交出行也沒覺得怎麽樣,現在剛買了車一出去就會想到要開車,也的確方便很多。
    這時候再想想,之前一直沒想著買輛車,他自己都覺的不可思議。
    今天是師父的忌日,也是師姐守孝三年的期滿之日。
    舊禮人死之後滿一百天為“百日祭”,滿一周年為“燒周年”,又稱“小祥”,滿兩周年為“大祥”,滿三周年為“脫服”或者“除孝”。
    期間為表達對亡人哀悼,三天內不能洗臉,七天內不能洗澡,四十九天內不能剪頭發,三年內不能結婚,期滿之前斷絕娛樂以示哀思。
    這規矩到如今因為太過繁瑣陳舊已經沒什麽人遵守了,師姐也隻是取了“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的古禮。
    因為孩子在出生三年之後才能離開父母的懷抱,所以父母去世要在家陪伴三年。
    師父去世的那年師姐23歲,正是大好青春的年華,卻執意要留在拳館三年。
    閆學誠沒有勸她,因為師父對他來說也是如父一般的存在,這種感情讓兩世都是孤兒的他很珍惜。
    寶藍色的紅旗車停在拳館門口,閆學誠從後備箱拿出香燭紙錢,跟街上相熟的攤販打著招呼走進門內。
    單英梳著馬尾,身上依然是素色長褲短袖,簡單的衣物穿在她身上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雙手握著木尺背在身後,裸露在外的白皙小臂上膚質細膩且緊致,整個人身形窈窕修長,看上去腰直而體態輕盈。
    走路的步態兩腳交替行進,特別平穩沉重,讓人一眼看去就覺得很是自然協調,有股氣定神閑的態勢。
    單英好像似有所覺,轉身看到拎著東西走進來的閆學誠,看著他明明瘦削冷峻卻因為笑容顯得帶點傻氣的樣子。
    細長眉梢下黑亮的眸子眨了眨,又轉過頭去,跟身邊的另一個女人說起話。
    自從前兩天被閆學誠打著幌子抱了之後,單英看見他就有點不自然,平常兩人相處她也刻意保持一點距離,好像察覺了師弟並不像她想的那樣不開竅。
    “師姐!夏師姐!”
    閆學誠看師姐明明看到自己了,又轉過身去,就知道她還在為那天的事耿耿於懷。
    師姐臉皮薄,到現在還不好意思他表示理解。
    反正在他看來,隻要不生氣就代表著師姐沒有拿自己隻當師弟的想法,他高興還來不及呢,需要一點時間適應又算什麽呢。
    站在單英身邊的女人名叫夏佩儀,閆學誠跟陳天橋提過要找人幫忙照看拳館後,經他介紹來的。
    夏佩儀三十多歲的年紀,以前在省武術隊,退役後到蔡李佛當教習,現在來合一拳館幫忙帶學員。
    “誠仔,這麽快就回來,也沒在外麵轉轉?是不是舍不得阿英啊?”
    夏佩儀聽到他出聲後,笑著跟單英說了什麽,不顧她阻攔調侃道。
    閆學誠看著裝作不在意的師姐大方承認道:
    “是啊,剛出門我就恨不得已經回到拳館,片刻看不到師姐我都忍受不了。”
    “閆學誠!”
    單英沒攔住夏佩儀就已經後悔跟她抱怨師弟了,聽到他口無遮攔的話,臉頰染上緋紅,蹙著眉嗬道。
    感覺自從師叔打電話過來後有什麽東西變的不一樣了,以前常常糾結師弟是木頭腦袋,還像小時候一樣相處。
    那天被師弟抱過後察覺到他並非自己想的那樣不開竅,又對兩人之間的關係產生一種微妙的情緒,既憧憬,又膽怯。
    閆學誠聽到師姐的嗬斥心裏偷笑,他就是故意的。
    以前摸不準師姐的心意,他又是母胎單身solo,雖然覺得師姐是喜歡自己的,但又怕時候未到弄巧成拙,隻能裝作懵懂無知的樣子去撩撥師姐。
    現在既然知道了師姐對自己的感情不隻是師姐師弟之間的同門之情,那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看來師姐有點不適應這種轉變,自己還得多努力啊。
    “師姐,外麵好熱啊。”
    閆學誠提著香燭燒紙故意往單英身邊走去,看她眼神中帶著拒絕,拿木尺指著自己,又說到:
    “你給我嚓嚓唄”
    還把頭往前湊了湊,示意自己的腦門。
    “自己擦!”
    騙鬼呢你!
    單英信以為真的看了看,哪裏有汗?木尺支著他向後推,眼尾翹了翹,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
    佛山的夏天是很熱,濕氣也很重,常常讓人像是在蒸桑拿,但是今天的天氣明明就很涼爽,這謊話現在是張口就來?
    聽到旁邊夏佩儀帶著揶揄的笑聲,臉上發燙,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越來越煩人了!
    “那你幫我拿著。”
    你就不能趕緊放好了去嗎!單英心裏腹誹卻還是伸手去接他遞過來的香燭燒紙。
    “哼。”
    本來就對他有所提防,見他果然不老實,另一隻手上的木尺迅速在他手上敲了一下。
    “哈哈,我先去放東西,師姐你們繼續。”
    閆學誠樂嗬嗬提著東西向後麵走去,被師姐拿著木尺敲在後背也不在意。
    單英胸前優美的弧度起伏一下,握著木尺呼口氣,權當沒發現又被他在手背蹭了一下。
    “你們兩個一直這樣嗎?”夏佩儀對他們兩個之間這種小動作有些感興趣。
    “什麽這樣那樣的?”
    單英白淨的臉上還泛著紅,聽到她的話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去指點學員的動作。
    “我在蔡李佛聽天橋叫你誠嫂呢,你們還沒結婚?”
    夏佩儀退役時間不長,到蔡李佛也沒多久,來的時候在陳天橋嘴裏聽到他叫單英嫂子,還以為兩人是夫妻。
    “…”
    怎麽又是問我的?單英捏著木尺的手指不自覺收緊,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張小二!你又偷懶呢?”
    正在認真走架子的張小二冷不丁聽到館主的訓斥,手上動作一停,四四方方的臉上有些茫然。
    “為什麽停下來,動起來!”
    “…”
    張小二帶著不解繼續練起來,小腦袋瓜裏努力回想自己剛才哪裏動作不對了,讓館主以為自己在偷懶。
    夏佩儀搖搖頭,看著單英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漸漸走到另一邊巡查學員,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這分明就是兩個正在膩歪的小年輕啊!
    想想自己當初跟先生懵懂的感情經曆,感歎一句年輕真好啊。
    …
    晚上吃過晚飯收拾好後,夏佩儀跟梅姨先回去了,學員們也在各自宿舍娛樂準備休息。
    一樓中央的房間本來是客堂,平日裏用不到經常關著,今天卻罕見的大開著門,裏麵燈光明亮,隔邊一間就是合一門的祖師祠。
    合一通臂拳傳自靜海劉玉春,後由郭長生傳至佛山,到單英父親已有八代曆史。
    麵前台桌上是一排排靈位,上麵的每一個名字都是合一拳館的曆代弟子門人。
    正對兩人的靈位上刻著“單振華”三字,正是單英父親名諱,也是閆學誠的師父。
    兩人身穿白色孝衣,手中持三隻長香,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後起身插在香爐裏。
    單英又矮下身子點燃紙錢,看著火盆裏跳躍的光焰出神,時不時抬手填進去一些。
    閆學誠在師姐身邊蹲下,左手握住她拿著小棍的右手,另一隻手接過小棍在盆裏挑動。
    單英也任由他握著,左手繼續往裏麵添加紙錢。
    火光映在她抿著唇的臉上,狹長的眸子也不見了往日的清冷,有些悵然若失的情緒藏在裏麵。
    良久,單英盯著火光左手習慣性的下移,指尖上堅硬的觸感讓她下意識低頭,那遝厚厚的紙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都添了進去。
    感覺到右手上溫熱的手掌緊了緊,單英勾起唇角,聲音有些輕柔:
    “好啦,已經三年啦。”
    “師姐…”
    “我沒事的,都過去那麽久了。”
    是啊,三年已經夠久了,早就應該習慣的,雖然一想起那個老頭還是會有些難受,不過好在還有師弟嘛。
    翹起的眼尾有種獨特的魅力,光滑的額頭上細眉一凝,看著師弟說道:
    “你還想握到什麽時候?”
    說著話小手還在他手掌裏動了動。
    閆學誠訕訕鬆開手,師姐今天心情不好,自己就不跟她一般計較了。
    慫仔。單英撇撇嘴在心裏想到。
    甩甩被他握的有些發汗的小手,不顧發燙的耳根起身說道:
    “把孝服脫了吧。”
    期滿三年,脫掉孝服恢複正常生活是謂“脫服”“除孝”。
    單英脫下孝服扔在還有餘火的火盆中,看著還在夢遊的師弟不禁感到有些心塞。
    “快脫掉,祭奠完畢要當場燒掉的。”
    單英的聲音帶著不耐煩,白嫩耳根上的紅暈有向脖頸蔓延的趨勢,伸手扒掉他身上的孝服扔在火盆裏。
    眸子緊盯著盆裏的火光明滅跳動,大概是剛才的舉動有些親密,師弟落在身上帶著訝異的目光讓她感到不自在,身子有點僵硬。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單英十隻手指絞在一起,麵無表情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