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苗順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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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海生安靜的靠在貨櫃上,雙手抱胸麵向拳台,身上還是稍顯破舊的牛仔褲和長風衣,邋遢的頭發蓋到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兩個拳手剛走上擂台,身後鐵絲網上的小門就已經被人關好掛上鎖,他們也不在意,各自活動著手腳。
    穿著藍色工作服看上去像是工廠工人的男人翁海生認識,河北滄州人苗順華,練的譚腿,翁海生知道閆學誠的事就是從他嘴裏聽到的。
    苗順華本來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譚腿是家傳的,平日裏要為著生活忙碌,功夫也沒多少時間練,之所以能堅持下來,也是不想這祖宗傳下來的把式在自己這兒斷了。
    因為老家的農田被化工廠廢料汙染的問題,在爭執中失手打傷了化工廠保安。
    半輩子都在田裏刨食的他不懂法律,隻知道自己打傷了人可能要坐牢,幾經輾轉下跑來澳門避難。
    由於生活所迫,因緣巧合下見識了黑拳賽,於是昔日隻當作鍛煉身體的把式,今時卻養活了自己。
    因為關係到吃飯,這戳腳的把式卻是越發熟練了。
    跟他對陣的泰拳手,聽說也是個犯事偷渡過來的,隻穿著短褲的身上看上去挺精壯的,隻怕老苗這場不好打了啊。
    “還有誰要賭點?快點了啊,馬上開始了。”
    “你壓誰?我覺得這個泰國佬看上去挺凶的。”
    “當然是苗師傅啦,他一直挺能打的。”
    “大隻仔,你看好邊個?”
    翁海生看看走到自己身邊的這個年輕人,知道他是個家裏挺有錢的敗家仔,聽說了這裏的拳賽很血腥,慕名而來的。
    可惜他運氣不太好,逢場必堵,逢賭必輸。
    “練泰拳的。”
    “哇,你不是跟苗師傅很熟的嗎?這麽不看好他?”敗家仔表情誇張的說道。
    畢竟是靠著這個拳場掙錢的,翁海生不想無緣無故的去得罪人,於是又說了一句:
    “苗師傅老了。”
    是的,苗順華今年四十多歲,身體本來就不行了,能打這麽多場還站在這裏已經很不錯了。
    這幾年打擂台肯定也沒少受傷,對麵的泰拳手明顯又是屬於年輕力壯的,練的還是硬功夫,很難打贏。
    “你大隻,我聽你的!”
    敗家仔得到指點後直接去找莊家買泰拳手贏,在他心裏這個大隻仔是很厲害的,一直沒輸過,他說誰贏雖然不一定百分百能贏,但是也比他自己瞎猜的幾率高,這可是他輸了那麽多場才得來的教訓。
    “噹…”
    隨著鑼響,台上的兩個人也動了起來。
    泰拳手雙肘豎在頭前,弓著背一腳前移,另一隻腳隨後跟上,緩步前進,膝蓋時不時上抬一下好像要踢出去。
    苗順華兩手一前一後擺在身前,身體微微下沉,姿勢有些像散打,全然沒有電影中武術的瀟灑形象。
    練功是練功,打鬥是打鬥,怎麽可能一樣呢。平日裏習練套路養成的發力方式才是關鍵,把單操散手按著已經形成肌肉記憶的發力方式打出去,怎麽樣能打到對方就用什麽,一切以擊倒對方為目的出手才是打鬥正解。
    泰拳手跨出前腳猛地刺出一拳,見沒有奏效立即恢複實戰姿勢,盯著對手試圖尋找破綻。
    苗順華後退一步躲過刺拳,見對手已經恢複好姿勢也沒有冒進,趁著對手前腳剛落地,右足尖抬起數寸踢他腳踝。
    泰拳手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反應不慢,直接提膝躲過了苗順華的腳尖,順勢一記正蹬踩在苗順華小腿脛骨上。
    迎麵骨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苗順華顧不得多想,被蹬回來的的左腿用力,帶動身子向後急退,想躲開迎麵而來的右直拳。
    可惜對手速度很快,慌忙間架起雙手,整個人被堅硬的拳麵砸的向後倒退。
    看著泰拳手乘勢追擊趁著他不由自主倒退的時刻,飛身提膝砸來,心下一橫又舉起疼痛的雙手架在胸前,整個人被泰拳手凶狠的膝撞頂倒在地。
    後背抵著地麵右腿踹在泰拳手胸前,身子在地上滾了一圈拉開距離,兩隻手臂顫抖不停,好像要斷了一樣。
    泰拳手被踢的倒退兩步穩住身體,豎起的手肘向兩邊舒展一下,擺好姿勢繼續向前壓來。
    短短的時間裏苗順華已經受了幾處傷,要不是他用雙臂架住飛膝,此時已經被頂到胸口,可以宣布結束了。
    看著向自己逼來的身影,苗順華不顧身體疼痛反向前進,硬拚著胸膛挨了一拳,已經一記鞭腿落在對手臉上。
    “啪”
    兩人都倒退幾步,苗順華弓著身子咳湊,臉上滿是冷汗。
    泰拳手鼻子流血,眼中更有絲絲血跡,正晃著腦袋。
    “咳咳…”
    苗順華咳湊兩聲勉強站直身子,衝著恢複過來的泰拳手迎上去,對手年輕力壯恢複力強,雖然出其不意一記鞭腿立了功,但是不能大意,最好乘機擴大優勢。
    苗順華躲過泰拳手的低掃,又架住一記橫肘,兩雙手臂疼得顫抖著垂落身旁,同時腳下發力一頭砸在泰拳手麵額,趁著他慘叫後退,右腳抬起對著他膝蓋踩下。
    泰拳手被砸的滿臉是血,緊要關頭反應過來及時往後收腿,被苗順華腳麵順著膝蓋自上而下刮在腿上,又是一聲慘叫,整個腿麵變的血肉模糊。
    “啊”
    疼痛更加刺激了他的凶性,硬頂著被苗順華腳尖點在腳踝,身體失衡向前摔倒,手肘隨著向前倒去的身體砸在他頭上。
    兩個人在地上滾做一團,擂台地麵上也瞬間變的血跡斑斑的,泰拳手整個人看上去血肉模糊的,卻比苗順華好多了。
    苗順華雙臂早就骨裂了,又被一肘砸在頭上,已經有點神誌不清,此時反應不過來,正被泰拳手壓在身下劈頭蓋臉的下狠手。
    “噹”
    “泰拳手勝!”
    隨著一聲鑼響,台下立馬有人打開門進去拉開暴戾的泰拳手,雖然是黑拳賽,以血腥著稱,但是能不出人命還是盡量不出的。
    畢竟拳賽時時有,一點也不加以控製的話,真出了幾十條人命誰都扛不住的。
    隻要不出人命,至於是否殘廢倒不重要了。
    “嘿,真衰。又輸了”
    “我還好,終於贏一把。”
    “苗師傅也不靠譜啊”
    敗家仔興奮的來到翁海生身前:
    “大隻佬,你真的有夠神啊,又讓我贏一把。”
    翁海生沒說話,看著拳台上正被人往下抬的苗順華眼神冰冷,打黑拳賽就是這樣,沒有任何保障。
    雖然會避免出人命,但真要被人失手殺了也不稀奇,敢打就要做好隨時變成殘廢的準備。
    “大隻佬,下場是不是你上?我去壓你贏啊!”
    敗家仔沒在意他的態度,在他看來高手都是有自己脾氣的,正巧,翁海生就是他覺得最厲害的人了。
    “身上有傷,不保證能贏。”
    翁海生抱著的雙臂放下來,右手按著左臂活動兩下,向拳台走去。
    自從一招敗給單英後,他就不會再小瞧任何一個人,更何況現在身上還有傷。
    “下場輪到那個狠人了,快壓快壓,這把穩賺的。”
    “靠,都知道壓他會贏,能賺多少?”
    “白撿的你還挑?吃屎吧你。”
    敗家仔聽著周圍的議論,看看走上拳台的翁海生還是決定相信他,誰讓他從來沒讓自己失望過呢?
    “哇,那個泰拳仔還要打?那這把更沒懸念了。”老添看著休息片刻又走上拳台的泰拳手說道。
    “打贏了一個就覺得自己多厲害,這種人見的還少嗎?”刀仔衝他翻了個白眼。
    拳場沒規定一個拳手可以打幾場,隻要你自己覺的還可以打,你就可以一直上,這樣也給莊家帶來贏更多錢的機會,畢竟你再厲害,隻要受了傷,也就意味著下一場多了變數。
    “下一場對戰選手—”
    “第一次出場就打敗我們拳場老手的泰拳王對戰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敗績的—”
    “封—於—修!”
    聽著敲鑼人沒有敗績的誇獎,翁海生心裏自嘲一笑,人外有人啊。
    而“封於修”這個名字,正是他在拳場的渾號。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了啊!”
    “你買的多長時間?我買的五分鍾。”
    “不是吧,五分鍾?我買的三分鍾啊!”
    “我看這個泰拳仔挺厲害的,怎麽也能多撐一會吧?”
    老添聽著這些話跟刀仔相視一笑,他們還沒見過封於修這個狠人在擂台上有超過五分鍾的時候呢,一切盡在不言中。
    “噹”
    “開始!”
    隨著鑼響,場上兩人也有了動作。
    封於修坡腳在前,另一隻腳跟在身後,雙手成拳一前一後豎在身前,眼中狠意浮現。
    習武之人心頭常養三分惡氣,為的就是出手夠狠,
    泰拳手習慣性進步左拳前刺,雙腿蓄勢伺機而動。
    翁海生對著刺來的拳麵視而不見,側頭躲開,腳下犁地直接橫身前撞。
    泰拳手見刺拳無效,右腿已經擰身提膝上頂,卻感覺一陣疼痛傳來,右腿不自覺被砸下來。
    原來翁海生撞過來的時候,見他提膝也跟著提膝,正砸在他膝蓋上麵,把他右腿砸落的同時,下落的鞋麵已經踩在他落地的腳上。
    同時化拳為掌托在泰拳手下巴上,隨著撞過來的身體,腰胯合背發力,上頂的手掌弓身下肘砸在他胸前。
    短短一瞬間,泰拳手先是頂膝被砸落踩住腳麵,然後下巴受到重擊腦袋被打的後仰,最後又被一肘砸在胸前,整個身體都向後倒去,卻又因著腳背被踩住發出“碦”的一聲脆響。
    “啊!”
    倒在地上的泰拳手嘴裏發出陣陣慘叫,右腿跟還被翁海生踩在腳下的腳背拉成了一條直線,口鼻往外溢著血,樣子看上去著實有點慘。
    “不是吧?這就完了?”
    “吊你老!”
    翁海生沒在意台下悲痛的呼叫,也沒在意腳下慘嚎的泰拳佬,輕鬆獲勝的他眼神裏有著一絲落寞。
    那天在合一拳館也是這樣,或者說比剛才還要快,他一招就被人拿劍鞘點在了胸口。
    隻用了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