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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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想玩遊戲啊!
時值九月,北疆軍事學院演武場上的秋風都裹挾著肅殺之意,足以容納上千人的場地裏座無虛席,今天是每月一次的機械係和武道係交流賽。
這是揚抑第六次作為觀眾來到這演武場中觀摩比鬥,他正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處,瘦弱的身材和身上破舊不堪的衣服讓他與身邊盛裝華服的彪形大漢們顯得格格不入,不過他們全部都在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場上的比鬥,眼中不約而同的閃爍著怒意。
場上的二人,與其說是比鬥,還不如稱為一場一邊倒的完虐。
空曠的擂台中央處,一尊約有兩米高的機甲異常顯眼,啞光黑色的外殼下包裹著碧藍色的獸核,棱角高低起伏著,每一寸都質感十足。
機甲的對麵,是正咬緊牙關,雙臂用力的想要支撐起身體的少女。
少女姣好的麵容此刻狼狽不堪,鼻子和嘴角不約而同的留著鮮血,精煉的短發被汗水和血液匯聚,一綹綹的趴在額前。胸前的飽滿處隨著劇烈的喘息高低起伏著,如果不是其上的血跡斑斑,這定是處迷人風景。
可如今已沒人欣賞,有人理所當然的輕笑著,有人暗自捏緊雙拳,目眥欲裂。
“我不服,繼續打。”
少女終於掙紮著站起身來,身子微微顫抖著,不難看出她已是強弩之末,但雙拳依然緊握著,那雙原本白皙可愛的粉拳如今已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她爆喝了一聲,再次衝到了機甲的麵前。
機甲也不閃躲,也不招架,任憑著少女的拳頭狠狠的砸在身上。
武道係的人都對少女了解很深,哪怕是平素嬉笑打鬧時,她隨意的一拳都可以輕易擊飛一個成年男子,畢竟她可是武道係的驕傲,南宮雲若。
而如今她身在場上,每一拳都是竭盡全力,可對敵的機甲反而毫發無傷,黑色的外殼上,隻有鮮豔的血不停的沾染著,又被機甲體表的高溫所迅速蒸發。
升騰出的絕望籠罩著武道係的所有人。
終於,機甲動了,仿佛巨象不想再忍受螻蟻騷擾,直徑約半米粗細的手臂高高的抬起,如頭顱般大小的拳頭轟然擊出,隱隱夾雜著破風之音。
南宮雲若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又怎能招架的住?
嬌軀應聲飛出,又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擂台下,一個中年男人雙手掩麵,似乎已經不忍看到場中的畫麵,直到南宮雲若麵無血色的站起,踉蹌著再次的奔向了那尊宛如魔神般的機甲。
他不再猶豫,站起身顫聲高喊道“比賽終止,勝方是機械係。”
擂台中,機甲那猩紅的雙目隨著聲音迅速的黯淡,而南宮雲若則扭頭看了一眼中年人,還有場下的同學。
似乎這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抽幹了她的所有力氣,她本就硬撐著的身軀開始搖搖欲墜。
中年男人身法如電,瞬間出現在了她的身側,緩慢的扶著南宮若雲撤出了場地。
觀眾席中,楊抑將南宮若雲最後的那一個回眸看了個真真切切。
是愧疚嗎?是不甘嗎?
因為不敵這機甲害的武道係顏麵無存嗎?可明明是武道係已經無人再敢出戰了,才有巾幗征沙場。
不甘她自小修行的武道敵不過這冰冷鋼鐵嗎?
那雙平素裏神采飛揚的眸子中,楊抑沒有見到絲毫光芒。
那是明明白白的絕望。
肉體凡胎,又如何與這精鐵碰撞?無異於以卵擊石罷了。
他也想過衝到擂台中央,大殺四方,將女孩所受屈辱百般奉還,將那尊耀武揚威的機甲鐵皮拆個七零八落,再揪出那個狂傲的駕駛員狠狠的踩在腳下。
但他無能為力。
在這片天空下,武者早已成了舊黃曆,機甲的橫空出世似乎將暴力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機甲以凶獸晶核為動能,獸核就相當於機甲的大心髒,再輔以特殊材料所組成軀體,用料越好,“心髒”等級越高,機甲就越強。凶獸晶核分為一級到七級,等級越高的獸核續航時間越久,動力越強,甚至不同屬性的獸核還有特殊的功效。
雖然機甲的駕駛對駕駛員的天賦要求異常苛刻,但相比於武者那動輒幾十年的苦修,機甲這種充錢就能變強的方式明顯來的更快,也更容易大規模的製造。
如同場中正耀武揚威的楚天佑,離開了機甲不過是一個連武者門檻都未踏入的普通人,而他駕駛機甲的時候,就能將武道係中名列前茅的學員輕易挫敗。
“還有誰?你們武道係是不是沒人了?”
擂台中,楚天佑跳出了機甲,高高的豎起了中指,對著垂頭喪氣的武道係挑釁著。
“你們武者的驕傲呢?誰能賜我一敗?”
回應他的是鴉雀無聲。
北疆軍事學院已是湛藍星上一流的軍事院校,能來到這裏的學子無一不是人中龍鳳。
又豈能無傲氣,無傲骨。
可縱然拳頭被攥的劈啪作響,武道係依然沒有一人敢再去應戰。
在絕對的武力麵前,他們異常清醒。
即便下場,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時代留給敗者的除了滿身傷痕一無所有,連同情都是奢望。
就在這時,武道係中,似乎有人被挑釁的再也壓抑不住,高聲嘶吼道“楚天佑,你別太狂了。”
楚天佑傲視著場下,除開了機甲後他也不過是肉體凡胎,自然也區分不出是誰在叫喊。
但他沒有在乎,一臉輕蔑神色“我狂又如何?不服的有一個算一個,上來練練?”
無人作答。
楚天佑繼續補著刀“你們還是想想下次交流賽派誰出來送死吧,該不會是要抽簽選人了吧,哈哈哈。”
開學已經六個月了,楊抑也已經看過六場比賽,而六場的結果,武道係的選手無一例外皆是被機甲係血虐。
對方的出戰選手正是這個楚天佑,戰績六戰六勝,二死四重傷。
楊抑低著頭,悄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最開始的比賽名額,是要實力最強的才有資格參加,可隨著一次次的失利,再到如今南宮若雲也黯淡倒下,武道係難道真的要像楚天佑所說,靠著抽簽來決定下一場由誰出戰嗎?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笑,環顧四周,平素時飛揚跋扈的同學們此刻都恨不得化作鴕鳥,把頭埋到褲襠裏麵。
他在心中問著自己。
“連一個女孩子都有勇氣上去打,楊抑,你為什麽不能上。”
“習武習武,難道就習出來一個貪生怕死嗎?”
“如果我死了的話,學校應該會賠給村子裏一大筆撫恤金吧。”
“或許有的人生來就該站在舞台中央,像我這樣的人可能隻配在台下獻出掌聲吧。
“可也沒有人規定,像我這樣的人隻能躲在角落。”
“騰”的一聲,在寂靜的賽場中異常清晰。
近千人的目光凝聚在這忽然站起的人身上,那副並不高大的身軀如同鶴立雞群一般。
這瞬間,其餘人的表情精彩絕倫,有驚愕,有竊喜,有同情,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楊抑對四下的竊竊私語恍若未聞,麵色古井無波,凝視著擂台上楚天佑的雙眼。
那顆從來都是深埋著的頭顱此時前所未有的高昂。
“下一次,我來跟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