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在世界的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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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女兒!
胖子講一段喝一口酒,講一段喝一口酒,隻要停下來我就會馬上倒上酒,慢慢的我們也有了默契。
那胖子又是喝了一口酒之後歎了口氣又開始說道
那天的鬥爭以我們失敗告終,我最後和他都站在台上,總算他們答應不合唱,我先唱了一首《對不起我愛你》,那時候還是很流行四大天王的,我會唱的歌不多,但是唱得還是不錯的,唱完他們的掌聲響了半天。我苦笑,隻有我自己才明白我為什麽唱這首歌,那裏麵每一句歌詞都是我對一個人的心聲啊。
輪到他了,他的臉有點紅,但還是開始唱了,那首歌我以前好像聽過,但沒仔細聽,現在他唱出來,那感覺就大不一樣了,我沒想到他的歌唱得這麽好,真是沒想到。他唱第一句,下麵就掌聲雷動,我一直陶醉在他的歌聲裏。那旋律實在是太美了。我一直看著他,沒有注意屏幕,直到他唱完,我們坐回自己的座位後,我小聲問一個同學那是什麽歌,他有些驚訝的看著我,然後回答說,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啊。
這一次見麵並沒有改變什麽,聚會散了我也不敢單獨去找他,他不久回到了學校,我想我們今生今世的緣分,也許本來也隻有那個星期天,或者,偶爾能在有很多人的時候站在一起唱歌,僅此而已了。
我的心裏空洞越來越大,卻又無從彌補。我又找了一個女朋友,在大三的一個班會上,大家又唱又跳,輪到我表演時,我唱了那首《偏偏喜歡你》,唱到最後,我忽然很難控製自己,我草草的唱完,坐在座位上把頭埋在手裏,一直不肯抬起來,沒什麽人注意到,隻有一個女孩子默默的看著我。她就是我大學的最後一個女朋友。
後來她小心翼翼的說,在那個班會上,直覺告訴她,我唱那首歌是因為一段逝去的感情,她還說,看我當時的表情,愛那個人很深,末了淡淡的說,那個女孩子真是幸福。我聽出了她不易覺察的醋意,可是我無話可說,我真的不知道她如果知道真相,會怎麽想。
我們最終還是沒能在一起。因為她偷看了我寫的那些信。我知道後冷冰冰說了分手。她很委屈,她覺得那裏麵並沒有什麽秘密,隻是對好朋友的問候而已,她還天真的問我為什麽不寄出去,我什麽都懶得說,隻知道我們完了。其實她很愛我,真的很愛我。
我大學畢業,找了份不錯的工作,隻是因為分不到房子,還是得跟幾個人住在一起,總是不舒服。
我一直在爭取出國的機會,潛意識裏我想離開這傷心地,到沒有一個人認識我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我沒有再找女朋友,因為我知道怎麽也逃不開分手的結局。我也明白,我跟他不會有結果,我唯一的選擇,就是離開。
我有時也想,比李振雲長得好的多的是,比他性格好的更不知道有多少,他是個孤僻的人,總而言之,如果要我列出幾點理由為什麽喜歡他,我會很為難。直到有一次看到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就好這一口。我笑了起來,然後是深深的歎氣,覺得感情這東西還真的很玄妙,有人真的會讓另一個人記掛一輩子,為他要死要活,也許這就是緣分。是命中注定。
說到這裏那胖子停了下來看著我問道“你愛過一個人嗎?”
我被這突然一起來的問題問蒙了,我一個這樣的屌絲誰會愛我?我又會愛上誰?於是很是為難的搖了搖頭。
那胖子淡淡的說道“以後你愛上一個人了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很是木訥的點了點頭。
那胖子又喝了口酒之後才慢慢的說道有一次我胡亂翻到一本戲曲方麵的書,是鄰座同事留下來的,我隨手一翻,有一句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一向討厭酸腐詩詞,語文也學得不好,這一句卻讓我發了半天呆,很久都惆悵不已。
我明白,我是中了他的毒。隻有他本人才是解藥。
我爭取到了去美國的機會,走之前,我無論如何要見他一麵。我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回來,或者要過多久才回來,也不知道如果哪一天我回來,又是否會物是人非。總之我預感我以後會很難見到他。我費了點功夫,打聽到他原來就在鄰近城市工作,隻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坐在車上的時候,我在心裏感歎,為什麽我與他總是這麽遠那麽近。
後來我終於見到了他。見麵其實並不像想象中那樣尷尬,我們說的話都有點虛無縹緲,我老在想,他對我的恨過了這麽多年,是否會減少一點呢,當然,忘記是不可能的,又或者,他早就把我當成一個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又或者,隻是他不屑一顧的人,反正我們單獨相處,我看不出他有任何一點不正常,他很淡然,又有點漠然。好像我們是關係很一般卻又好久不見的同學。
說到這裏那胖子居然默默的流起了眼淚,拿起桌上的酒杯喝完之後又默默的放在了桌上,絲毫沒有看我一眼。
好像完全已經忘記了我的存在,就在那講故事和喝酒,而我唯一的作用就是一個聽故事的人。
那天我在他家打量了一番,看得出他是一個人住,很是幹淨整潔,一如他這個人,我跟他講了一通辦簽證的難處,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他默默聽著,不是很關心但也不走神,我講完他問了一句“以後還回不回來呢?”我心裏一熱,卻鬼使神差的說“多半是不回吧,好不容易出去了,再回來多沒意思,這也是我為什麽要來看你啦,我恨不得把老同學統統看夠,還好你離我近。”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低著頭,我看著他的頭發搭在前額上,依然是很讓我心動的樣子,我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有了女朋友嗎?”他開始是沉默,後來還是說了“沒有,一直都沒有。”我不好再問,有些事說深了彼此都尷尬。
我的表情很平靜,內心裏卻是波濤洶湧,看著他臉上若有若無的微笑,我突然間很心酸,這個人隻知道我對他如何殘忍,他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少次夜不能寐,整晚整晚的想他,有多少次為他茶飯不思,借酒消愁,我在高燒的時候,說夢話的時候,說的都是他的名字,這些還是我身邊人告訴我的,我還曾經千辛萬苦的找到他的電話,號碼撥到一半又停了下來,總之,為了他,我過了很多年精神不正常的生活。
我有時也想,等哪天見到他,我就告訴他這一切,明知他會鄙視我,厭惡我,最起碼,他知道,這輩子有人這麽深的愛過他,但是此刻,他坐在我麵前,我再一次退縮,我連一絲勇氣都沒有,這個秘密,永遠隻有我自己知道了。死也不說。死也不說。
他依然默默看著我,眼神很複雜,帶點淡淡的抑鬱,若有所思。我想,終究是要走的,既然我沒有說出口的勇氣,還是早點離開,不要再打擾他了。
就在我準備走的時候,他忽然輕輕喊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說“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的心咚咚亂跳,努力保持平靜,他的臉忽然變紅了,似乎很後悔說了這句話,可是他已經收不回了,我隻聽見他說“很久以前,肖力把我的衣服扔了,我第二天就知道了,因為他告訴我了,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去找到,洗了再還給我?”問完這句話,他的呼吸都好像停止了。而我,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我們都明白,說清楚了是什麽後果,我們也都不明白,對方究竟在想什麽。我的本能讓我掩飾,讓我再一次退縮。
我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對不起,我沒想別的,就覺得自己很過分,所以想彌補一下,可是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不過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麵了,希望你忘記那件不愉快的事。
很久以後,我回想起來,覺得自己說的不是人話。
他的眼神有點黯淡,低聲說,我不會放在心上,隻希望以後你過得幸福。
我們就這樣告別了。坐在回去的車上,我心如死灰。我把巴海貝爾的《卡農》聽了幾百遍,聽得眼淚止不住的流。
我回到自己的宿舍,昏昏的又過了一個月,到了要走的時候才胡亂整理了一下東西,跟同事匆匆道別,就此坐上去國的飛機。從此與國內的所有人失去聯係。我故意的。我怕聽到他有女友了,結婚了這類消息,我願意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裏,痛苦也好,甜蜜也好,都不必承受現實的打擊。
很久以後我回來了。可是他已經不在了,不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方了。
說道這裏,那胖子放下了手裏的酒杯開始痛哭了起來,哭的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