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少男狙擊手”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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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悅奇也是聽西子聊過允賢和唐糖的愛情的,太童話,可也太現實,這樣曲折的故事,一輩子能聽過一則兩則也算是運氣。
    他答應過嘉西,今晚一定要幫他看看,他最大的競爭對手到底是如何的神人。所以他看到兩人坐在那裏自如地聊天,就會替他緊張。
    悅奇也是佩服,身邊這些極優秀的男孩子竟然都拜倒在唐糖石榴裙下,真不愧是“少男狙擊手”。
    幾個男生聚在一起談些有的沒的,事業啊,煩惱啊,女人啊,可悅奇看允賢完全沒什麽興趣,而他的目光,十秒之內必定會定格在唐糖身上。同作為男人,他知道他一定還非常愛眼前的這個女人。
    晚上結束時,幾人宿醉,幾人清醒,而唐糖,卻是大腦清醒、心裏很亂的那一隻。
    她不斷地做著假設,設想他曾為她歇斯底裏,設想他也如她那般痛不欲生過,設想他這些年的坎坎坷坷,設想他和母親的戰爭,也設想兩人將來如果在一起,又會怎樣。
    無數的設想,因為對他還會心疼,對他,在心底裏,永遠都有著和別人不一樣的感覺,可以輕而易舉讓她變了心情,現在能影響她情緒的人,不多。
    看著眼前的同學們,都有著各自的歡笑和憂愁,每個人也都心懷所愛之人,如你,如我。她才懂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逃得過七情六欲,即使是那些現在看起來已經絲毫不為所動的人,也一定經曆過讓他們刻骨銘心的人。總會有一個人會陪著你,以愛人或友人的名義,也總有一個人是真的住進心裏的。
    可是不知為何,腦袋裏不停冒出了另一個人的模樣,他的話,他的笑,他對自己的好,和他在一起時的輕鬆快樂,那個人,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在腦子裏紮根,什麽時候可以和這個改變自己命運的大神相提並論,也竟不自覺得做起對比。
    在蘇允賢麵前,她是舊愛,冷漠,疏離,夢想;在冷靖予麵前,她是父母所喜愛,是相親對象,是驕縱,是出爾反爾。而在他麵前,她才是唐糖,她才能做唐糖,可以口無遮攔,可以肆無忌憚。
    她甚至不敢承認,那一刻,自己竟然在想他,林嘉西。
    “唐糖,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和我像朋友一樣,出來喝喝咖啡嗎?”
    他站在門口,看著一群人還沒有停止熱鬧,眼裏卻始終隻容她一人。
    從混沌的思想裏抽離,一抬頭才發現今晚的月色很美,她突然想原諒,想釋懷。
    “嗯。”她點點頭,他便笑了,盡管那希望,微乎其微,可那又怎樣。
    “時間不早了,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我也沒喝酒,離得不遠。你呢,住在哪裏?”她終於肯開始關心他。
    “我住在瑞和小區。”
    “哦,就在我家小區隔壁。”
    “本想在你家小區買的,隻可惜有價無市。”他所有的計劃,未來都有她。
    “瑞和可比我家高檔多了。”
    “哎呀,你倆聊一晚上啦,還沒聊夠!”已經醉了的西子走過來,一手攔著唐糖,一手誇著允賢的胳膊。
    “我今天……超開心,我們能不能,永遠……都這樣?”
    唐糖看她已經快要不省人事,“好,永遠。”
    “不好意思啊允賢唐糖,西子真是喝挺多的,我來吧。”悅奇說著便一把攬過西子,把她駕到了車上,其他的同學也紛紛告別離開。
    允賢送唐糖走到車麵前,看到車頭還帶著那個劃痕,“看來真是挺忙的,還沒有去修理。”
    “沒事的,不影響開就好。”
    他為她打開車門,兩人很近,四目相對,他簡直就快要忍不住去抱住她,隻要再靠近一點點,隻要勇氣再多一點點。
    然而,她隻把她的手輕輕放在他的心口上,示意他不要在靠近,卻讓他觸電般,“我走了,你回家也小心點。”
    她上了車,拉下車窗,“再見。”
    而他,退後幾步,看她慢慢把車開走,看著她揚長而去,久久不能自已,所有的酸楚和疼愛一起湧上,就快要穿透身體,直擊靈魂。
    唐糖把車窗和天窗全都打開,音樂調到了最大聲,沒有喝酒,卻和喝了酒一樣,竟有種微醺的感覺。
    他也上了車,跟著她的車,在五十米的距離外,看她的車右轉,看她的車超車,看她的車停在紅綠燈前,她都會想些什麽呢。
    即使這樣,也很滿足。
    直到她進了小區門口,再也不見,他便也轉頭進了小區。
    到底是什麽時候愛上她的啊,又是為何隻對她如此著迷的啊,他完全不清楚,也無法考究,將整個青春翻湧成一個她,隻擔心自己將來可能無法麵對失敗的結果,於是那種強烈便又奔騰在心裏不斷炙熱。
    盡管身邊鶯鶯燕燕不斷,盡管走到哪裏都會被追求,但在別人眼裏,他隻是個專心搞事業的冷漠家夥,所有的深情款款隻給她一人,隻要她靠近一厘,他所有堅強的外殼便全部崩塌。
    唐糖越想越覺得自己今晚真的有些太出格了,不是說好自己做的決定絕對不後悔嗎?不是說好自己絕對不會為傷害自己的男人留情半分嗎?在給別人講感情、講婚姻時頭頭是道,自己今晚到底是怎麽了?
    隻因為她聽了他的片麵之詞,隻因為她開始了解了他的不易,再這樣下去,還要多久,她便會為他再次淪陷?她猛地搖搖頭,絕對不要。
    晚上回到家,轉了一圈,嘉西不在,竟然感覺有些不習慣。
    “嘉西回去了,他爺爺奶奶今天晚上去他家了。”
    “哦。”
    “嘉西的奶奶可厲害了,竟然還會彈鋼琴,那個年代會彈鋼琴的都是資本家的大小姐。”媽媽一臉羨慕。
    “哦,那還真的蠻厲害的,你怎麽知道?”
    “他給我們看的視頻啊,他奶奶七十多了,還能彈得順暢,真是優雅的不得了。”
    媽媽一臉豔羨,嘖嘖稱奇。
    “今天嘉西哥哥還給我輔導功課啦!那麽難的數學題他竟然都能做的出來,你知道他高考考了多少分嗎?”唐櫻從房間裏跳了出來。
    “多少?”
    “687分!”
    “額,算是很高嗎?”唐糖沒什麽概念。
    “全校數一數二的,你覺得呢。”
    “哦,那的確很厲害哦,真是看不出來。”
    “怎麽可以又帥又有才,還風度翩翩,簡直了!”
    “唐櫻同學,你冷靜點,花癡一個。”
    唐糖脫了鞋,把包放下,伸了個懶腰。
    “唐糖啊,你那個房子你自己也上點心,別總是麻煩嘉西,他也快開學了,有很多事情要忙,走之前也要和各路親戚朋友吃吃飯什麽的。”爸爸又開口。
    “哦,我知道,等家具來了我就去打掃一下。”
    “你得好好感謝一下他,夏天這麽熱,他在那屋子裏一呆就是一天,你沒裝修過,你不知道那份辛苦,我和你媽媽還經常去看一下,我看你對待這件事情倒是很大大咧咧,不像你的風格。”
    “我知道了老爸,我最近比較忙,我會上心的,我還想下半年就搬進去呢。”
    “那你都弄完,我去找人測測甲醛,還是要多通風的。”
    “我知道。”
    “你的自立能力比嘉西還是差些。”
    唐糖覺得奇怪,今晚這是怎麽了,總是感覺大家在有意無意地提起他。
    或許也是自己想太多了,也可能,家裏人都為他的存在感覺幸福,大家也在無意中對他依賴和喜愛而已。
    回到房間,收拾一下,突然有個念頭,很想看看自己的那個“百寶箱”。
    很久沒打開了,盡管放在櫥子深處,蓋子上還是蒙了一層淡淡的灰。
    裏邊放著自己初中和高中的一些記憶物品,盡管很不想去觸碰,卻還是完完整整的都收拾起來,紀念著她短暫又絢爛的學生時代。
    記滿周傑倫歌詞的幾本本子,是當時買的最好最貴的本子,果然一分錢一分貨,到現在看來也隻是微微泛黃,裏邊的字完好無損,和當時記下時的一模一樣,那一筆一劃,都帶著心情,十多年,就此看來也隻是一晃而過一樣。
    她便打開手機,播放著《七裏香》。
    初中的校服,空白處都是同學們的簽名,在心裏念出那一個個名字,好多都已經記不得模樣了,撐起來看看,真的不大,為什麽當時覺得那麽oversize。
    高中的校服則是幹幹淨淨,深深記得脫下存起的那天,完全沒有去紀念的心情,闊別這麽久,她拉開拉索又穿上了上身,在鏡子前,別有一番味道。
    不知怎的,那些她一直不敢碰觸的回憶,今晚都有興趣探索一番,是放下了嗎?是原諒了嗎?是打開心結了嗎?還是……那是曾經她發誓絕對不要原諒的人和事。
    拍了幾張自拍,又整整齊齊疊好。
    初中高中拍過的大頭貼厚厚一摞,顏色掉得差不多了,隻能看出大概的輪廓,怪不得林嘉西說自己初中時期有些非主流,的確,這個發型和穿衣風格,可不就是非主流,她忍不住笑了,那時候真傻,沒什麽能力,卻充滿抱負,總想拯救世界。
    還有那幾本日記本,其實也算不上日記,隻是一些簡單的話,她是很難靜下心來完完整整寫一整篇的。
    最底下的那一本,是從分手後才開始三三兩兩記著的一些狠話,更像是個出氣筒,大多以歎號結尾。
    翻開,有些味道,好像是因為曾經灑在上邊的眼淚,從那以後,唐糖再也沒有輕易流過眼淚,大家都覺得她笑點很低,淚點卻很高。
    首頁,“蘇允賢,我恨你!”
    繼續,“唐糖,永遠記住這一天!你的恥辱!”
    再繼續,“我唐糖再次發誓!絕對要出人頭地!”
    “沒什麽能打倒唐糖,你可是唐糖啊!”
    “過去了就讓它過去,爺不稀罕!”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還有什麽大不了?”
    “你為什麽要穿越茫茫人海,來告訴我什麽叫做絕望?”
    ……
    那些感覺,那些一直的執著,猶如魔咒,都不斷在回聲,繼而泛濫,一頁頁地翻著,每一句,都帶著那麽隆重的情緒,那時的自己,怎麽可以這麽凶?
    看著這些話,覺得可怕,又覺得心疼,要是能穿越,真想告訴那個自己,你將來會很好很好,所以,請不要如此傷心。
    時間也不知不覺消磨了自己個性,否則,每個適合爆發的瞬間裏,都絕不會手下留情,俠義與匪氣並存。
    改變,要麽因為恨的人,要麽,因為愛的人。
    翻到最後,是他那張表白的紙條——她前二十年前最珍貴的收藏。
    她舉起來,耀著燈光,多麽平凡又平整的一張紙。
    時至今日,她仍不舍得扔,不舍的不是寫字的人,而是它就像個煙花的芯子,燃燒著那段轟轟烈烈的開始。
    合上本子,又按照原來的順序和位置放好,仔細拭去盒子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上的灰,放回原處繼續珍藏,還要保留好多年好多年。
    唐糖覺得自己這個人,沒什麽不好,就是青春太短太短。
    打開窗戶,知了聲和風聲便混在一起飄進耳邊,躺在床上,摸著睡衣上小兔子的毛球尾巴,看著月亮,心情沒有不閑適的理由。
    後悔嗎?問問自己。
    盡管坎坷,但好像從來沒有後悔過。
    如果還能重來一次,又會怎麽選?
    或許,還是和他做朋友的好,那樣的人,遠觀更美。
    想著想著,便也笑了,可人生啊,哪有如果,意外總是難以避免,過去,很快便風幹成為記憶,也便結束了生命裏的那幾分之幾。
    時間好快,西子也要嫁人了,再也不是偷偷傳紙條的那個小女孩了,而自己的歸屬,又會在哪裏呢。
    翻了翻朋友圈,關上手機,不知不覺,便也睡去。
    第二天鬧鍾也沒聽到,竟然還是被唐櫻給叫醒的,唐糖覺得頭痛得厲害,渾身無力。
    “媽,姐姐說她難受。”唐櫻大喊,聲音格外刺耳。
    “你小點聲,我頭好痛。”唐糖睜不開眼。
    媽媽趕緊過來,一隻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試了下,很燙。
    “哎呀,這孩子發燒了。”媽媽眉頭緊鎖。
    “老唐,唐糖發燒了,燒得挺厲害的,你把體溫計找出來,我給她請假。”
    “發燒了?怎麽發燒了?”爸爸便翻找著藥箱。
    “不是吧姐姐,你怎麽了?你該不會昨晚去西子姐姐那邊見到你那個挨千刀的初戀了吧。”唐櫻在她床邊托著腮。
    “你閉嘴。”唐糖聲音很小。
    “唉,你這個被愛情折磨的女漢子啊。”
    “體溫計來了,快量一下。”爸爸也很緊張,“怎麽就發燒了,唐糖這是多久沒生過病了。”
    唐糖閉著眼睛把體溫計夾在腋下,隻覺得昏天黑地。
    “喝口水吧唐糖,我跟你店裏請假了,說你病了。”媽媽倒了杯熱水,輕輕扶她起來,喝完又扶著她躺下。
    “唉,我這個月請假太多了。”唐糖還在自責。
    “誰家裏沒點事?你都當店長了,還有人管你嗎?你趕緊養好身體是真的。”
    “這是製度,我也是吃績效的。”
    “我看你就是工作太忙給累的,哪有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一天工作12小時的?”
    媽媽又心疼起來,她也抱怨唐糖的工作強度不是一天兩天了。
    “好了媽媽,你小點聲音,你吵得我頭疼。”
    “我這不是心疼你嘛!”始終唐糖都是媽媽的心頭肉,說著說著就想流眼淚。
    “沒事沒事,你們別擔心,我姐強壯的和頭牛似的,沒事的,很快就好了,要不打個吊瓶去吧。”唐櫻趕緊調節氣氛。
    “我看行,別等了,早打上就早好,我去換衣服。”爸爸說著便行動起來。
    拿出體溫計,定睛一看,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數字,39度。
    一家人都慌了,媽媽趕緊給糖糖穿起了衣服。坐在車上,媽媽緊緊抱著她,握著她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