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所謂小叔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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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嫡非庶!
    阿團跟著長輩和兄姐行禮,讓跪便跪,讓叩頭便叩頭。一應程序走完,才悄聲問鄭昂“怎麽有兩座碑呢?還是一模一樣的。”
    鄭昂明顯愣了一下,朝雲氏看過去,雲氏垂首跪在墓前,間或把手中的紙錢送到火盆上。
    他趁無人注意,將阿團往旁邊拉了拉,才壓低了聲音答道“怪我,早該跟你講一講的。方才磕頭的時候,瞧見立碑的日子沒有?咱們原有兩位外祖母,是一家的姐妹,可惜都薄命,嫁給外祖沒多久便去了。”
    阿團可從沒聽過這回事,好奇道“那哪個是咱們的親外祖母?”
    “前頭那個。”鄭昂聲音壓得極低,透出兩分說不得的神秘“母親原本還有兩個同母的哥哥,一個種痘之前就沒了,另一個剛及冠也去了。後頭進門的那位外祖母除了舅舅,還有一個姑娘,但也沒留住。”
    阿團聽得心驚膽戰,捂著胸口呐呐道“誰幹的?”
    鄭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孩子體弱,夭折本就是常事,單他們這一輩裏,沒入學便去了的兄弟就有三個,這還不算沒成型就流了的那些。不過阿團還小,鄭昂怕嚇到她,便沒說這些,接著剛才的話道“總之,這對外祖家是傷心事,你聽過便罷,輕易別拿出來說,免得勾起母親的傷感來。”
    阿團猶豫著點了點頭。
    楚國官員逢清明有兩日休沐,雲家祖墳在永溪,離上京隻有半日路程。
    下山的路上,鄭叔茂與雲氏商議“這邊山水好,你和孩子們難得出來鬆快鬆快,不如多玩一日,明日再回去。”
    雲氏有些心動,但猶豫道“那老爺呢?若明日才趕回去,次日便去營裏,會不會太辛苦了些。”
    “不妨事。”鄭叔茂朝她笑笑,道“我記得,你及笄之前,也在永溪過了好些年吧?正巧,借機會拜訪一下親戚也是好的。”
    阿團像個老太太似的拖著步子走在最後,一聽今晚不必回侯府,第一件事就是揚起手,豪氣萬丈地衝鄭晏吼道“上刀子!割繩!”
    雲承淵把阿團舉到脖子上坐著,把雲二月夾在腋下,高喊道“走咯!比比哪個先到山下!”一邊喊一邊往山下衝去,雲二月一路尖叫,阿團樂得咯咯笑。鄭晏不肯認輸,呀呀啊啊沿著路狂追。
    “承淵!你慢點!當心摔到孩子!”雲氏急得跺腳,鄭昂隻好道“母親別急,我跟著下去。”說完也提腳跟著跑了。
    雖然春景不錯,但一來時間太緊,二來臨時起意,也沒提前準備東西。阿團坐在鄭叔茂的馬上,由鄭叔茂抱著騎了會兒馬,和雲二月摘了些野花野草,天就快黑了。
    在永溪老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趕回了上京。
    剛進山月居,三房夫人呂氏便使人來問。鄭重蔭馬上要娶親了,種種瑣事都要盡快定下來。
    侯府裏披紅掛彩地熱鬧起來,卻幾乎與阿團無關,畢竟席麵調度、賓客接待用不著她插手,擋酒鬧洞房也不是姑娘家能做的。
    直到第二日,阿團才瞧見這位四嬸娘。
    這次訂的是周巡撫家的嫡長女,人如其名,長得十分周正,換句話說,就是略嚴肅普通。
    錢氏也從小佛堂裏解禁出來了,除了“開枝散葉”一類的套話,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麽。
    她原想給小兒子娶個身份高貴的世家女,鄭重蔭卻相中了梁氏女。自己侄女兒單論身份和梁氏女差不離,更兼有姑侄關係而近了一層,便想著還不如成全了錢家侄女兒和小兒子。
    哪裏料到鄭老侯爺居然敢這樣耍無賴,硬頂著不許她那侄女兒進門。如今兜兜轉轉,又定下了這什麽周氏,她掃了周氏一眼,心裏歎息一階低過一階。
    小輩們依次序向新嬸娘見禮,周氏也早備好了荷包。給阿團的是個雞心形彩繡猴子上杆的,分量還不輕。
    阿團憐憫地瞄了周氏一眼。鄭重蔭人雖來了,卻全程黑著臉,不像剛成親的新郎官,倒像踢館砸場子的。
    可以想見,小兩口昨晚的洞房花燭夜一定沒過好。
    周氏也好不到哪兒去,她本就生的略黑,有這身大紅錦緞襖裙在身上套著,卻沒把她的氣色提起來。
    自從梁家退親後,鄭重蔭急速地瘦了下去,如今隻剩了一把骨頭,新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些打晃。
    闔府的人都清楚他的心事,不忍苛責,隻是周氏的委屈又同誰說呢?
    這天家塾休沐,雲氏同阿團閑聊時歎道“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棲。若真能應當喜歡哪個便喜歡哪個,這世上的許多事,怕都簡單了。”
    阿團抱著大耳玩,隨口答了一句“這種事,哪有什麽應當不應當的?”
    “你才多大,就敢這副口氣?”雲氏抬起手,想敲她的腦袋,看到大耳又連忙收回來了。
    可不敢當著大耳的麵碰阿團,手底下稍微一重,它的敵意就飆出來了。
    大耳如今胖了不少,身子還是小小一團,尾巴卻又長又重,立起來費勁。高興起來也不像往常一樣豎尾巴了,而是拖在地上飛快地左右搖擺,或者咚咚咚地上下砸地。
    且大耳如今除了阿團,哪個也不認。上回鄭月玨來玩,不小心踩了它的尾巴,竟險些被它咬斷喉嚨。
    要雲氏說,養狐狸實在太危險,即便有九娘看著,九娘又不是大耳嘴上的口罩,萬一哪天不注意,少不了惹出禍端來。
    阿團突然想起什麽,欲言又止地放下棗泥糕,躊躇半響,又拖過盤子接著吃。
    雲氏奇道“什麽事把你難為著了?說出來,阿娘幫你參詳參詳。”
    阿團嘴角粘著糕點沫發起愁來。
    雲家兩座外祖母的碑像照片似的印在她眼底了,時不時就想起來。不問吧,心裏頭貓爪撓似的好奇,且又怕背後有什麽陰謀,心裏難免不安;問吧,卻如鄭昂所說,生怕雲氏傷心。
    容嬤嬤在她背後輕咳了一聲,她連忙掏出手帕,優雅而仔細地把嘴角拭幹淨了。
    雲氏和阿團之間母女連心,把最近的事捋了一遍,心裏就有數了,開口問道“是不是想問雲家的事兒?”
    阿娘你這讀心術已經升級到高階了!
    阿團雙眼一亮,衝雲氏比了個大拇指。細看下,雲氏神色間頗有些無奈,倒是沒有多少鬱色“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滿上京都曉得,你外祖,是天煞孤星,妨克六親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