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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她如同開盲盒一樣的人生旅程開始了。
    她坐了12個小時的火車。因為沒有座位，她整整站了一晚上。
    賣盒飯的走過來，她咽了一口唾沫，可是想想身上的錢肯定不夠花，於是忍饑挨餓坐到終點。
    站了一晚上，腳都站腫了，腿也是麻的，眼皮子打架，睜都睜不開。
    下了火車，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往哪走，隻能跟著大部隊，然後，她看見了候車廳。候車廳裏有座位，她趕緊跑過去坐下休息會兒。
    腿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靠著椅子，就這麽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原來外麵的火車站這麽大，有這麽多好看的房子。
    她還在車站裏看到了那些殘疾的乞討者。
    漫無目的，從未見過外麵，這明晃晃的世界裏，富麗堂皇。
    渾身散發著臭味，她甚至都沒有方向感……一個人在原地，仿佛眩暈了一樣。
    身上隻有零散的三百多塊錢，都不敢買東西吃，可是又餓的不行。
    北京也很冷，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走，看見了旅客服務中心谘詢台，她徘徊了好久才敢上去問話。
    “北京是什麽地方？”
    服務台的幾位先是愣了一下，有見過問路的，問公交線的，借電話的，倒是沒有見過身在此處問此處的。
    幾個人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頭上似乎還有些泥土，整個人看起來髒兮兮的，甚至還有股味道。
    但她們還是非常有禮貌回答：“這裏是北京呀，這裏是我們的首都。”
    “這裏的冬天冷嗎？”
    “冷啊，還會下雪，你是從哪來的？”
    遲疑好久，她突然像崩潰了一樣，嚎啕大哭。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人，一輩子唯一出去山村的那一次，就是快死的時候去醫院看了個病。
    “你先別哭，你有什麽話慢慢說。”
    她也許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麽困難找警察這句話。
    隻是在那破破爛爛的收音機裏，每日聽到天氣預報。而天氣預報第一個所播報的就是北京。
    銀川、西寧、蘭州、烏魯木齊、呼和浩特……整日聽著這些，她已經將這些名字都背了下來，但從來不知道這些地方在哪裏。
    但是她偷偷去學校的時候看過一張中國地圖。地圖很大，但是她看不懂。
    哭了好久，在車站服務台幾個人的安慰下，她才說出來實話。
    “我是從小被拐賣的，我從我被拐賣的地方逃了出來。”
    她蹲在地上哭泣著，講著自己的來曆。
    “啊？那這樣，送你到公安局局吧，你去跟公安的同誌講一講。”
    她第一次進了公安局。公安局門口立著鮮豔的五星紅旗，好大的一棟樓啊！這裏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她忙的看不過來。
    公安局的大樓中間有一個閃耀的國徽。
    接待她的警員很年輕，從來沒有見過陌生人的高曉雅低下了頭。
    “我聽說你是被拐賣的？你家是哪兒的？被拐賣到什麽地方了？”
    麵對這些問題，她隻能搖搖頭……
    “那你叫什麽名字，村裏是什麽村子？”
    她依然搖搖頭。
    說實話，那個村子對於她來說，她隻知道是個村子。因為從來沒有出過那個村子，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省什麽市……
    村裏的那些人，都知道有些孩子來路不明，所以對這些來路不明的孩子看的格外嚴。
    這位警員問了半天，她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那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終於有她能回答的問題了。
    “你是怎麽偷跑出來的？”警員看著她已經開始開口回答問題了，趕忙繼續追問。
    “從河裏遊出來的。”
    “那你總得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什麽地方吧？隻有知道你自己所在的地方，我們才知道你是被誰拐賣的，你老家是哪的，才能把你送回去啊！”
    她搖搖頭，逃跑的時候是半夜，連頭都不敢回，哪知道是什麽村的。
    但是，在火車站的時候，她確實知道了自己是哪個鎮的……因為火車站有站名。
    “你這樣，你仔細想想你上火車的時候，買的票，票上寫了你坐車的站，票還在你身上嗎？你讓我看看。我幫你聯係你們那個地方的派出所……”
    正當高小雅準備要掏火車票的時候，聽到了要聯係自己那個地方的派出所，於是她把票又塞到口袋裏。
    如果……她被送回去怎麽辦？是不是還要回到那個村裏，會被打死？
    “我記不起來了，我買票的時候我都是低著頭，我不敢看，我怕有人認出我。票我也丟了……我現在想回到我自己的家。”
    她低著頭，說話聲音很低，警察同誌要豎起耳朵認真聽才能聽得清她說的話。
    “你記得自己家在哪嗎？”
    “很暖和的地方。”
    很暖和的地方……這讓警察同誌很為難，沒有具體的地址，隻知道很暖和……
    “那你還記得一些別的什麽事嗎？”
    “有水，好像有海……”
    這就好辦多了，差不多能篩下一半的選擇了。
    最後人家問她，你被拐賣的時候幾歲？
    “很小，大概兩三歲……”
    那時候的記憶是在模糊和清楚之間的。也就是說有些印象深刻的東西可以記得住，有些記憶經過長時間的洗腦之後，它就逐漸淡化了。
    於是大家將地圖拿過來，開始跟她講什麽地方暖和，什麽地方有海……
    這些地方離她很遠很遠……
    “你把你的名字登記一下，你有沒有身份證號？”
    她想了很久，搖搖頭。登記名字的時候，她寫的名字叫高小雅。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聯係這些地方的公安局，然後他們會聯係各個鄉鎮，看看當地有沒有失蹤備案的這個記錄，但是你可能要等很久……因為大家都要去查檔案，還有可能要走訪。”
    公安局對她很客氣，可是，她接下來的吃住都是問題。
    “這是我們的電話，你可以經常打電話詢問一下情況。”
    這位年輕的警員還給了她一個紙條，紙條上寫了這裏的戶籍辦公電話。
    一個人坐在陌生的大街上，凍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