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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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熊的咆哮!片刻之後,一頭巨熊飛馳入廣場,口鼻裏還騰騰地噴著熱氣。未等巨熊完全停下腳步,從熊背上就飛躍下一個強壯的漢子!
“我錯過了什麽嗎?”那漢子顧不上擦汗,立刻就開始嚷嚷,大嗓門整個森林裏幾乎都能聽見。
“恭喜你,我們的首領!”男人們從人群魚貫而出,逐一與眼前的這個人擁抱祝賀:“你又有了一個天之子!”
“哈哈,讓我猜對了!”漢子大笑起來:“這些天我追趕著那群狼,心裏總覺得慌,估摸著也許是附寶夫人要生了罷,於是就拚命地往回趕,好在還是讓我趕上了!快告訴我,他是個帶把的嗎?”
這個嬰兒是不是個帶把的,廣場上的人誰也不知道,大家光顧著高興而忘記詢問了。
“按理說應該是個帶把的吧?”有些人開始撓頭。
“唉,這個最關鍵的問題你們都還沒弄明白!”漢子跺腳道。他急不可耐地推開身邊的眾人,咚咚咚地撞進木屋。
“你等等,少典!”房間裏傳來產婦微弱的聲音:“你不能帶他出去,當心他著涼……”
“他是神靈帶來的,自然有神靈的庇佑,吹點小風怕什麽?”少典一把掀開草簾走出屋外,麵對著自己的臣民,高高舉起手裏的嬰兒。
在跳躍的篝火照耀下,人們看到嬰兒不停蹬著的兩腿間果然夾著一小團東西,就好像陶壺頸間伸出的扁扁小嘴!
人們開始歡呼雀躍!
“兄弟們,畜棚裏還有沒宰殺的牲畜嗎?立刻去宰一頭吧!我們得好好感謝上天給我們帶來這個孩子!”
少典的話音剛落,立刻有十來個漢子朝林中的畜欄奔跑過去,剩下的人們則在高喊:“首領,請你給這個孩子取一個名字吧!他既然是神靈帶來的孩子,將來必定象你一樣偉大!”
少典將嬰兒抱在懷裏,開始仔細地打量著他:“既然他是在軒轅丘出生的,那就叫他‘軒轅’好了!你們看,他蹬著的小胳膊小腿,是多麽的有力啊!他將來必定會成為一名強大的戰士!你們再聽聽他的哭聲,我敢說天上的雷聲也隻有這麽大!你們再看看他的前額……寬闊得就像腳下的土地!他一定像他的祖先一樣充滿智慧!”少典再一次高舉著手裏的嬰兒,大聲宣布道:“好吧……從此以後,我們就叫他‘軒轅’!當他長大後,他將帶領軒轅丘的戰士,去征服腳下所有的土地!”
歡呼聲傳進了小木屋。附寶疲憊地躺在木床上,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
歡呼聲同樣也傳入了任姒的耳朵。此刻她正走在黑暗的森林裏,林中騰起的霧氣彌漫著她的身影。
遠遠的,她終於看見了林中的一個小木棚。木棚周圍懸掛著無數個慘白色的動物頭骨,在微風之中輕輕碰撞。
這裏是部落的禁區,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你來了,任姒夫人?”木棚中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無所不知的元叔叔啊,請您告訴我,這個嬰兒有什麽來曆?為什麽他跟我的兒子一樣,出生時都有星辰劃破夜空?眾神到底給我們帶來了什麽諭示?”
木棚裏沒有吱聲。
“您曾經說過,我的兒子炎是天之子,他將會統治腳下這片土地!”
“是的,他會成為這片土地的統治者!”
“那……那附寶所生的孩子呢?”
“他跟你的孩子一樣,也是天之子……”
任姒沉默了。她用力咬著嘴唇,直到感覺到疼痛。她怔了片刻,方才說出心中的顧慮:“您知道,同一片山林中是不會藏有兩隻老虎的……他們以後將會怎樣?誰會成為有熊氏的繼承人?”
木棚裏的人沉默不語。這個可憐的女人站在薄薄的晨霧裏,涼意讓她的雙肩開始瑟瑟發抖。
“請您告訴我,無所不知的元叔叔……”
“他們要走的路祖先早已選擇好,我們該做的就是順其自然……其實有很多事我們不知道反而更好。”
但女人依舊在堅持著:“這孩子的出生著實嚇著我了!如果不是這樣,我絕不會深夜前來叨擾您。還要請您體諒一個母親愛她孩子的心情,我現在就需要答案……”她猶豫片刻,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她最大的擔憂:“您說他們之間會有一戰嗎?”
木棚裏一片死寂。女人就這樣鍥而不舍站著,直到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在身上,她方才失魂落魄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還未進門,她就聽到房間裏鼾聲如雷。她輕輕地掀開草簾,發現丈夫正仰天躺倒在自己的床上,炎則枕著他粗大的胳膊酣睡。
奇怪,這麽大的鼾聲居然沒有吵醒炎,他還是睡得那麽香甜。
女人輕輕地放下門簾,略帶疲憊地斜靠在門邊。
她的動作雖然輕微,卻依然驚醒了沉睡中的丈夫。他就象一頭警覺的老虎,連睡著都會半睜著眼。
“你來了?”少典翻身爬了起來,略微不滿地皺了皺眉:“你沒有去參加昨晚的祭祀,這會讓大家覺得你跟附寶之間有什麽隔閡……”
“我有些不舒服,於是去林間走了走……”
“我問了你的女仆,她說你去林中找那個裝神弄鬼的老家夥去了。”
“少典,你不應該這麽說他!他是你的叔叔,而且還很博學……我需要他替我解答心中的疑惑。”
“我認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不是天天呆在那小破屋裏,抱著伏羲大神留下來的那堆誰也看不懂的東西出神……至少我看不懂!”
“那是你祖先留下來的財富,據說裏麵包含有世界的許多奧秘。少典,你不應該懷疑元叔叔的智慧,他所占卜的事情,沒有哪一次是不靈驗的。”
“好吧,那他都說了些什麽?”少典無可奈何地撓了撓頭。
“他說……如果你繼續品嚐那些亂七八糟的野草,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毒死!”
“他的這次預言隻怕不會靈驗了!”少典嘿嘿笑了起來:“再凶猛的野獸都奈何不了我,更何況區區野草!”
“我說你能不去品嚐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我就見過你有幾次被它們毒得半死不活的……”
“你以為我願意象山羊那樣吃草?相比來說,我更加願意吃肉!”少典顯得有些無奈地道:“但你應該知道,現在狩獵越來越難了!十次外出狩獵,倒有大半是空手而回的!”
“吃草是你們神農氏的光榮傳統……我相信這世界上所有的花花草草都快被你和你的祖先嚐遍了!”
“任姒,我的妻子!”少典嚴肅地道:“做為部落的首領,我必須讓我的人民不挨餓受凍,生病能夠得到及時的醫治!有些事總得要人去做才對,如果我不去品嚐,怎麽能知道哪些東西能夠做為食物,哪些東西能夠做為藥物呢?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有它存在的價值,但我們必須有人去發現!”
受到責備的女人默默垂下頭。
“放心吧,我的女人!”少典走了過去,輕輕將任姒攬在懷裏:“我不會那麽快地去死,起碼不會被野草毒死!祖先流傳下來的那些智慧,足夠讓我們平平安安地活著!更何況我現在還不想死,還不能死!我得陪著我的兩個孩子一起長大,給他們講我所知道的故事,給他們講我的冒險經曆……我還要指導他們如何戰鬥,如何去打敗他們的敵人!我還要給他們每個人都找幾個美貌如花的妻子,看著他們生一大堆孩子在我麵前跑來跑去……”
“少典……我還想要一個孩子!不,我還想要很多個孩子!”任姒將頭埋在少典寬闊的胸膛前,傾聽他有力的心跳。突然間她心裏湧現出一個想法:如果自己的兒子炎有眾多親兄弟的輔佐,也許就能戰勝另一個天之子了!她抬起頭,滿懷期盼地望著自己的丈夫,眼睛水盈盈的,臉頰也開始暈紅。
“這個我非常願意!”少典咧嘴笑了:“我會讓我們的孩子塞滿整個屋子的!”
“別……別在這裏!”任姒掙紮著道:“你會把炎吵醒的!”
不過失去枕頭的炎已經起來了,此刻的他正坐在床上揉著眼睛發愣。大人們的表情顯得很是尷尬。
“又來!”炎生氣地掀開毛皮,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雖然他跑得很快,但背後大人們壓抑著的偷笑聲還是讓給他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