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zone.io，最快更新軒轅之歌 ！
    過上幾天，飄飄揚揚的雪開始下了。天是灰蒙蒙的，大地卻銀裝素裹。
    城內的人們在悠閑地烤火閑聊，城外九黎族的戰士卻冷得不停地跺腳嗬手，其狀苦不堪言。
    少典在石牆上慢慢地走著。他很佩服蚩尤的耐心，這既象圍困又不象圍困的態勢到底要持續多久？糧食在一天一天的變少，城中的人遲早會離開，難道蚩尤在等著那一時刻到來？
    他想在那時跟我決戰？少典暗自思索著。蚩尤在人數上占優，而自己這邊還有大半的婦孺……如何順利撤出方城還真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他來到了北門，在那裏遙望著灰蒙蒙的北方。
    如果站在那座大山上，興許能看見軒轅丘呢……
    附寶，我曾說會在梨花開放的時候趕回軒轅丘的，現在我要食言了……少典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
    附寶被刺骨的冰冷給凍醒了。她拿出所有的毛皮全覆蓋在床上，將自己、軒轅和嫘緊緊包裹起來。
    屋外寒風呼嘯，吹得柴扉劈啪作響。
    頭頂上的屋簷咯吱咯吱的呻吟著，時不時會有灰塵撲哧哧地掉落下來。附寶很擔心它會被大雪壓塌，於是再也無法入睡。
    坍塌並沒有發生在屋裏，而是發生在屋外。一開始隻聽到樹木被壓斷的咯嚓聲，然後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音，猶如山倒塌了半邊。
    “糟了！”附寶從床上蹦了起來，胡亂披上厚厚的毛皮，然後跑上前去推門。
    門隻被她推開一道狹窄的縫隙，它被門外齊膝深的積雪給擋住了。
    寒風立刻挾著雪花迷漫了整個屋子。
    附寶將肩膀抵在門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推，那門方才一點一點地朝外推進。
    嫘也起來了。她也跑來門邊，幫著附寶用力推門。
    “我出去了！嫘，你把門栓好！”
    “附寶阿姨，你要去幹嘛？”
    “我去那邊看看，你帶好軒轅！”
    話音剛落，她就已經消失在漫天飛舞的風雪裏。
    雪花吹得人幾乎無法睜眼，在齊膝深的雪地裏更是寸步難移。附寶跌跌撞撞，拚命地朝前麵爬行。
    那裏正有七八個人在倒塌的廢墟中不停地搜尋。
    她們終於找著了那個被壓在屋簷下的老人。她們好不容易才抬開壓在老人身上的橫木，將老人從廢墟下拖了出來。
    “去那邊庫房！那裏的屋梁最大最結實！”附寶大聲說道，好讓聲音不被風吹走。
    她們剛到達庫房邊，隻聽喀嚓一聲，又一顆大樹被大雪壓倒。
    附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轉過身，又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木屋奔去。
    “附寶夫人，你去哪？”女人們緊張地喊叫起來。
    “我去接軒轅和嫘，他們還在房裏呢！你們去把所有的人都帶到庫房裏來吧！”
    “哎呀，快去幾個人幫她！”又有幾個女人衝進了雪地裏。
    風雪終於被人們關在了門外。附寶一邊抖落滿身的雪花，一邊道：“老人怎麽樣了？”
    “不大好，被壓斷了一條腿，還流了很多血……”
    “啊？”附寶緊張地叫了起來：“快讓我看看！”
    老人的褲管已經被撕開。血水已經被凍成了冰，黑乎乎的。她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截腿骨從傷口處戳了出來，而那條腿正在不停地顫抖。
    “您忍著點……我得把您的骨頭複位，然後再敷好藥，打上夾板。”
    “我能忍……在戰場上我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老人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以安慰焦急的人們。
    附寶的手在顫抖。她嚐試了好幾次，但都沒有把骨頭複位，反而疼得老人全身哆嗦。
    “我真沒用……”附寶的眼淚都急出來了。
    “我來吧，附寶夫人！”一個粗大的女人挽起了袖子。
    傷口終於被女人們七手八腳地弄好了。老人被移到火邊暖暖地烤著，身上也覆蓋了暖和的毛皮。
    陶盆的水麵上蕩漾著幾塊浮冰，冰冷刺骨。附寶不停地清洗著雙手，直到那雙手由柔夷變成了通紅。
    她回到火邊，怔怔地望著老人清臒的麵容和淩亂的白發。自己的爺爺若在，也該是這個樣子了……
    老人在昏睡，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平時她經常看到這位老人或坐在樹蔭下，或站在陽光裏，望著奔跑吵鬧的小孩，望著練習格鬥的戰士，那時他的眼中就會閃爍著光芒。
    他有時候也站在陰沉的天空下，蕭索的秋風裏，那時他的眼中就會露出落寞。
    那時的他都在想些什麽？是在追憶逝去的時光嗎？
    他很少與人交談，因為他的孩子都戰死在遙遠的南方。
    附寶的鼻子酸酸的。
    房內經常能聽見樹枝被積雪壓斷的聲音，還有老人時斷時續的呻吟。
    雪一連下了幾天都沒停。這天出去抱柴禾的女人回來緊張地說，在營地裏出現了許多狼的腳印。
    “我們盡量不要出去！”附寶也緊張了：“它們肯定是找不到吃的才跑到這裏來的！”
    晚上畜棚那邊騷動了很久，還有狼的嚎叫，但沒人敢出去查看。
    令人擔心的不僅僅是因為狼群的到來，最讓人揪心的是老人已經陷入昏迷，而且高燒不退。
    當她們再度為老人換藥時，女人們驚呆了！隻見那條腿已經變黑大半，還散發出難聞的惡臭。
    “我們得砍下這條腿，不然他會被壞疽給害死的！”附寶慌忙跑去角落裏尋找工具，結果卻乒乒乓乓地弄倒一大堆東西。
    好在她還是找著了一把石斧。她拖著沉重的石斧立刻跑了回來，其他女人已經開始燒水。
    待水燒開，附寶高舉著石斧，但說什麽也不敢落下。
    “我不行了，請給我留具全屍……”老人忽然醒了過來。
    “您要是疼就別忍著，您可以叫出聲來的。”附寶的眼淚立刻流下來了。
    “我不疼……”老人努力地搖了搖頭。
    “都怪我！”附寶哭出聲來：“如果我不堅持留下來的話，您就不會受傷……”
    “不怪你……”老人眼睛望著屋頂，嘴裏喃喃地道：“是樹葉總要飄回大地，我就要去回歸塵土了……”
    門外的風似乎小了一些，雪也終於停了。
    她們在一顆高大的鬆樹下埋葬了老人，附寶還特意在他的身邊放置了長矛和盾牌。她說這個老人一生都在戰鬥，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值得擁有這樣的榮譽。
    營地被大雪壓垮了幾棟房屋，還折斷了很多樹。她們日複一日地清理著，嫘也沒有閑，即便一根小樹枝她都要拖得踉踉蹌蹌，可她依然樂此不疲。
    畜棚裏的牛群也度過了整個冬天，雖然狼群曾竄進來咬死了兩頭牛犢，但大多數還在。
    忙碌之餘，附寶就會來到那顆梨樹下眺望遠方。少典說過，當這顆梨樹開始開花的時候他就會回來，可這時樹上還隻有一丁點的花骨朵。
    冰雪初融的時候，山坡上散落的幾顆梅樹開花了。
    當消融的雪水在小溪中歡快地流淌，然後匯入溱洧兩河的時候，水仙和蘭花次第開放了。
    當村口的梨樹開始繽紛的時候，蜜蜂和蝴蝶飛回來了。
    但少典還沒有回來。
    最先到達營地的是蒙和力牧。他們趁著黃河還未解封的時候踏冰而過，還給她們帶來了兩頭羊。每當蒙抓著羊的**一上一下開始擠奶的時候，女人們都會羞紅著臉紅吃吃而笑。但她們很快也學會了擠奶，軒轅不再因為母親的奶水不足而餓得直哭。
    風後在一個叫蕭的風族戰士的陪伴下也來了。他們沒帶來什麽禮物，隻有一身的塵土。
    男人們來了之後，事情立刻好辦了很多。營地裏開始恢複了舊模樣，炊煙也會準時在廣場上升起。
    “這是給你的！”附寶拿著一個陶碗走過來，遞給正在休息的蒙。
    晚餐是幾個大餅，中間居然還夾著幾塊熏肉。
    這些天雖然累了點，但顯然蒙很愜意這樣的待遇。
    附寶雙手托著腮幫，望著蒙大快朵頤。
    “我說蒙啊，你跟少典差不多大吧？”
    “唔，唔……”嘴裏塞滿食物的蒙不便作答，隻好支吾著。
    “你怎麽還不找媳婦呢？”
    “呃……”蒙的臉紅了：“一個人吃飽全家人吃飽的日子其實也很不錯……再說我一直很忙，也沒碰著合適的……”
    “我給你找一個吧！”附寶開始興奮起來。
    “哪個族的姑娘啊？”
    “我想給你找一個風族的姑娘。風族的領地在葷粥族的側後，如果你們能夠連姻，應該可以與葷粥族抗衡了。”
    “有你這麽漂亮嗎？”蒙沒經過思考，心裏的話便脫口而出。
    這回輪到附寶臉紅了。
    “呃……應該比我漂亮吧！你知道，風族跟女媧氏是同宗，而我隻有一半的女媧氏血統……”
    附寶慌慌張張，站起來跑了。
    望著附寶的背影，蒙懊惱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當田野裏的種子播灑完畢，少典依然沒有回來。
    牛群散布在山坡上悠閑地吃草，附寶抱著孩子，搖晃著柳條在一旁放牧，而嫘則在草地裏采摘野花。
    “這些牛終於被你馴化過來了！”蒙走過來搭訕。
    “附寶阿姨天天給它們喂草，還陪它們說話！”嫘插嘴道：“現在它們最聽附寶阿姨的話了！”
    附寶微微笑道：“以前畜欄裏老是空的，就算逮著了什麽也是過幾天就沒，現在可好了！”
    “那是因為缺少食物！隻要食物充足，我相信畜欄裏的牲畜會越來越多！”
    “是啊！”附寶望著牛群，忽然問道：“蒙，你們那邊開始養牛了嗎？”
    “還沒。我們隻養了羊和馬，但我會跟著你學養牛！”蒙笑了起來：“你還別說，少典那個給牛鼻子栓繩子的辦法還真不錯！”
    “他並不隻是魯莽，其實心細得很。”一說到少典，附寶就開始笑了。
    “話說他們出去這麽久，也該回來了吧？”
    “誰說不是呢？”附寶擔心地望了望遠方。
    “他那頭熊醒來了嗎？”
    “醒來了！昨天我還看見它在草地上覓食。”說著說著，附寶的眼光忽然閃亮起來：“蒙，難道你準備過去看他？”
    “是的，我跟少典有個約定，如果他到時候還沒回來，我就去南方找他！”
    “那你把我也帶走吧！”附寶立刻開始往營地裏跑，也不管蒙答不答應。
    不過當她剛跑到村口的老梨樹旁，她就聽到蒙的大喊聲：“附寶，你快看！他們已經回來了！”
    真的？附寶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她立刻跳到樹下，手搭涼棚眺望著遠方。
    “哎呀，真是他們！你們快來看呀，他們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