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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芒和隨行的戰士站在大營中，還沉浸在剛才巨大的震撼裏。
    一路走來，他們見到過太多的放牧點，還有太多的畜群。他們還見到許多彪悍的葷粥族騎兵在草原上奔馳，守護著寥廓的草原。
    真不愧是雄踞北方的大部落啊！就以目前的這座大營來說，雖然現在營地裏的人不是很多，但可以想見昔日的繁華。
    “他們的人去了哪裏？”有一個戰士忍不住問道。
    “葷粥族是北方的遊牧部落，哪裏有水草，他們就會驅趕畜群去往哪裏。要是我想得沒錯，這裏應該是他們越冬的一個定居點。”
    “依我看，他們至少有幾十個百人隊！”
    “太可怕了！”
    “是啊！九年前，狄族和風族十個百人隊騎兵就打得九黎族落花流水，一直把他們趕到襄水才站穩腳跟！要是這些騎兵悉數過河南下，我看有熊氏還真不一定抵擋得住！”
    “要是九黎族跟著他們一起作亂，我看有熊氏就有大麻煩了！”
    “那倒不一定！北方不是還有狄族嗎？沒有先解決掉他們，葷粥族想必是不敢大舉南下的！”
    “狄族？我看狄族是不可能打過葷粥族的，實力相差太大了！”
    芒默默地聽著西陵氏戰士的議論，沒有插嘴。他也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此刻的葷粥族就象一頭正在成長的猛虎，時間越長，它的爪牙就會越鋒利。
    誰身邊有這麽一個鄰居，誰晚上就睡不好覺！
    有熊氏當然強大。但無論是少籍也好，還是炎也好，各自隻掌控著有熊氏一半的力量，無法做到全力以赴。
    以有熊氏一半的力量，想要阻擋整個葷粥族南下，隻怕還略有不足。
    狄族……狄族能拖住葷粥族嗎？再加上昆吾族，利用太行山的地勢，不說戰勝，拖應該還是能拖住葷粥族的！
    如果我是有熊氏的首領，我一定要好好聯合狄族和昆吾族這兩股力量！否則，葷粥族會變成懸掛在頭頂上的一柄石斧，遲早有一天落下！
    可惜我不是！芒忍不住苦笑起來了。我隻不過是姬水的首領，有熊氏的一個小小分支而已……最為糟糕的是，這個首領之位還是臨時性的，做不得數……等真正的軒轅一旦出現，我就得拍屁股走人。
    既然自己目前還是，那就想辦法去幫狄族人吧！幫了他們，也就是幫自己，也就是幫了有熊氏。
    可是，偌大的營地裏，去哪裏找那個叫“蔓兒”的女人呢？這裏是別人的家，亂走亂闖可不合適，更何況自己根本就不認識她……
    不過，能讓強大無比的蒙看上眼的，應該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女人吧？芒伸長脖子，開始在營地裏尋找漂亮女人。
    但願葷粥族的漂亮女人不多……芒安慰著自己，至少目前他還沒看見。出現在他們麵前的葷粥族女人個個大手大腳的，擠起羊奶馬奶來又快又好。那邊那個女人看來已經擠完了，隻見她將濕漉漉的雙手隨意在圍裙上擦了幾下，提起裝滿羊奶的木桶走得飛快，奶水一點都沒溢出。
    這個肯定不是的！那邊的那個……應該也不是！營地裏的女人有那麽幾十個，但沒有一個人符合芒心中所想。
    幾個葷粥族戰士朝他們大步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大聲道：“你們誰是為首的？跟我來！”
    隻準我一個人去嗎？芒心裏暗自嘀咕著。他用餘光瞥了瞥背後的衛士，隻見他們剛跟上一步，就被葷粥族的那幾個戰士用長矛逼退。
    得，那就我一個人去吧！好歹我也是一個部落的首領，可不能讓別人看笑話……芒跟在那幾個人背後，心裏忐忑得很。
    此刻他已經走進了葷粥族人的一個軍陣裏。那些人膀大腰圓，目露凶光，隨便拿出其中一個，都能毫不費力地象捏死一隻小雞那樣捏死他。
    我不怕，我不能怕！芒不停地安慰著自己。我手裏有他們所需要的鹽，他們不會對我怎麽樣的！鹽這個東西，不光是人需要，牲畜也需要！
    咦，那邊那個帶著小孩的女人會是蔓兒嗎？芒的心砰砰跳了起來。他見過一些漂亮的女人，但長得象她那樣風姿綽約的女人還真少見，恐怕隻有任姒夫人能與之媲美。
    那女人正漠然地瞧著這邊。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那女人猛地站了起來，滿臉的驚訝之色！
    對，一定是這個女人！如果連她都配不上蔓兒這個名字的話，那天底下就沒人能配得上了！
    奇怪！瞧這樣子，莫非她還認得我？
    不對，她怎麽會認得我呢？該不會又把我當成軒轅了吧！芒心裏有些懊惱。
    我就是我，不是軒轅！
    芒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隻聽“嘭”的一聲，兩根長矛在他頭頂上相叩，發出清脆的聲響。
    芒嚇了一跳！還未等他緩過神來，隻聽嘭嘭嘭的聲音絡繹不絕，通往前方大帳的過道上空全是密密麻麻的長矛！
    “你們在幹什麽？他還隻是個孩子！”那女人快步走了過來，朝眾人大聲叱道。她拉起芒的手，不緊不慢地朝著帳篷門口走去。
    她就那麽臉色平靜地走著，眉毛微蹙，卻讓前方所有的戰士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裏的長矛。
    芒感動得快要哭了。他有過這種感覺，是母親在牽著他手的時候，很小的時候……
    他們終於走進了大帳。帳篷裏有五六個人，都在用捉摸不定的眼神望著芒。
    “一群大男人，去嚇唬一個小孩，難道不害躁嗎？”女人鬆開手，哼了一聲，自個在角落裏找著一個地方坐下。
    有人給自己撐腰，芒心裏有了些許底氣。他望了望帳篷裏的眾人，然後又望向了前方。那裏坐著一個老頭，身旁還站著一個強大的戰士。
    芒幹咳了一聲，開口道：“我聽說有賓客要來的時候，做主人的會先把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然後會親自站到門口迎接，甚至還會把遮擋視線的樹木給砍倒……我到現在才明白，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這樣！”
    葷粥族可不是好客的主。各種各樣的場景，芒在路上已演練了無數遍，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那老頭怔怔地望著芒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難不成你在說我葷粥族不懂得待客之道？”
    “我來到這裏已有半天，茶水都沒有喝上一口……”芒不卑不亢地說著，心裏不再忐忑。
    “嗬嗬，那倒是我疏忽了！”老頭揮了揮手，圍在帳外的戰士們立刻散去。幾個女人立刻端上來羊奶和酥餅，還有一個小木幾。
    芒跪坐了下來，挺胸望著前麵的那個老頭。
    “依你所見，我葷粥族戰士如何？”老頭饒有興趣地望著芒道。
    “跟有熊氏和西陵氏的戰士一樣，能征善戰，驍勇異常！”
    “是嗎？聽說你們姬水部落是屬於有熊氏的，你怎麽把西陵氏也拉扯了出來？”
    “西陵氏跟有熊氏是唇齒相依的盟友，豈能分開？如今我姬水部落跟西陵氏聯手擊敗了羯胡人，正與您隔河相望。”
    “哦，原來是這樣！”老頭點了點頭道：“既然你是從河那邊過來的，那你一路上可曾碰到過狄族人？”
    這老頭什麽意思？難不成還想打聽蒙伯伯他們的情況嗎？芒略微思索道：“碰到了！”
    “他們沒為難你？”
    “有熊氏跟狄族是盟友，世代友好，他們為什麽要為難我？”芒反問道。
    “既然你們跟狄族是盟友，你怎麽不去跟他們交易，反而跑到我這邊來了呢？”
    “我聽說遊魚不會呆在渾濁的水裏，飛禽會找著適合自己落腳的樹木……狄族雖強，但這邊並不是他們的地盤。既然想交易，我當然想找一個穩定的夥伴。”
    “你說得有道理！狄族不過是癬疥之疾，我遲早會把他們給收拾了！你想跟我合作，難不成你有我所想要的東西？”
    “我有鹽，大量的鹽。而我需要牲畜，大量的牲畜。我跟您各有所需，可互通有無。”
    “鹽嘛，我倒不是很緊缺。再說我即便需要，大可以去跟風族交易，用不著非要跟你……不過，如果你提出的條件比風族更實惠，考慮一下倒也無妨。”
    “風族？風族自己有牲畜，而您所擁有的東西也是牲畜……所以，您所交易的東西，並不是他們最緊缺的。而我不同，我所開出的條件，一定會比他們更優惠。”
    “你準備怎麽交換？”
    “我用等重的鹽，跟您交換等重的牲畜，您看成嗎？”
    話音剛落，帳篷裏的人聳然動容。芒觀察到他們的臉色，立刻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怪隻怪自己太想做成這筆交易了，以至於一次性暴露了自己的底線，沒有了討價還價的餘地。
    那老頭用目光掃視了一下，帳篷裏的人立刻噤若寒蟬。老頭沉著臉道：“這麽交換，我可是吃大虧了！你若真想交換，得多給我一倍的鹽！”
    “您說這話就不爽快了……”芒皺眉道：“您自己也知道，這應該是最優惠的條件了！我是誠心誠意來跟您談的，沒必要藏著掖著，因為我還想跟您長期合作……河那邊的部落想要跟我交換，最多隻能得到一半的鹽！”
    “你說的話算數嗎？”老頭笑了笑道：“難道你還能代表你們整個部落不成？”
    “我的確代表不了整個有熊氏，但是我可以代表姬水。”芒神色平靜地道：“因為我是姬水部落的首領，我來這裏，就是為了表達我的誠意！”
    帳篷裏差點炸鍋了！什麽？眼前這個小毛孩竟然是姬水部落的首領？姬水部落難道沒人了嗎？
    “我在想，如果我扣留住你，把你當成人質，要挾你們部落每年都給我送鹽過來，那豈不是更好？”那老頭哈哈大笑起來。
    “您不會的！”芒的臉色依舊很平靜：“如果您扣留了我，姬水大不了另選一個首領。姬水並非沒人，象我這樣的人多了去了！不過我想，您絕不會這麽做的，因為這對您來說有百害而無一益。”
    “願聞其詳！”
    “其一，您要交易同等的鹽，需要付出更多的牲畜；其二，您一旦這麽做，就為葷粥族樹了很多敵人。您得罪有熊氏暫且不說，您還得罪了西陵氏、蟜氏和有虞氏！不錯，葷粥族的確強大，但再強大，也抵擋不住這幾個部落的攻擊！”
    “我不過抓了一個小人物而已！他們真願意為了你而選擇與葷粥族開戰？”
    “肯定會！某雖不才，卻是西陵氏首領堅的女婿，薑水首領炎的結義兄弟！您應該知道，蟜氏和有虞氏都是炎的姻親，炎一旦對您開戰，他們絕不會袖手旁觀！”
    老頭捋著長胡子，望著芒看了半天，終於笑道：“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如此年輕就當上了部落首領，果然還有幾分真本事的！來人，去烤上幾頭羊，我要宴請姬水來的首領！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芒終於笑了，笑得很開心。他回答道：“我叫芒……您應該就是葷粥族最睿智的長者，上一任的首領慕是吧？至於這一位，瞧這一身氣度，肯定是現在的首領容……葷粥族在兩位首領的率領下，一定會象草原上的太陽，永遠不落！”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芒剛說完，帳篷裏的人都笑了，特別是站在慕旁邊的那個人。
    你們想什麽呢？一群傻子！你們真以為太陽會永遠不落啊？告訴你，它每天都會落下來的！芒也笑著，並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哈哈，你小子還真會說話！”老頭一瘸一拐地，從帳前走下，將手搭在芒的肩膀上，哈哈大笑著道：“走，去看看我的營寨！以後你可以常來……每次你來之前，我都會派人把營地裏打掃得幹幹淨淨，並且會親自站到門口來迎接……至於樹，營地裏一顆樹也沒有，但是放倒幾個礙眼的帳篷還是可以的！”
    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懊惱地望著父親的背影，心裏想著，您就不能好好走路嗎，非要把我踢一腳才順了您的意？從頭至尾，我可是沒插一句嘴！
    “請您等等！”芒仰頭道：“我要去謝謝這位尊貴的夫人！剛才要是沒有她的幫助，進來的時候我還真有些害怕！”
    芒掙脫慕的大手，跑去了那女人麵前。
    “應該的！”慕說了一句，並沒有拒絕。
    那女人牽著小孩正看著他，目光裏很是溫柔。
    這目光似乎很熟悉……自己曾在夢裏見過這樣的目光嗎？
    “你叫做芒？沒有其他的名字？”那女人輕輕地問道。
    芒搖了搖頭。他將一串掛墜放進那孩子的手裏，女人拿起那串掛墜，似乎有些迷茫。
    “來吧，芒！大家都在等你！”蕭站在帳篷門口喊著。
    “哎！”芒回轉身，開始朝門口走去。
    他回了一次頭，發現那女人正摩挲著那串掛墜，眼眸明亮地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