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重逢(一)

字數:6323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軒轅之歌 !
    戰爭就這麽忽然間結束了。
    慕沒能等到他所需的補給。他隻等到了一個消息:他的大營被狄族精銳偷襲,留守的士兵折損大半,還死了上千婦孺,牲畜也隻剩下了一半。
    更讓人冒火的是,前些年抓的那些狄族人質,逃得一個也沒剩下!
    十個百人隊……十個百人隊駐守的大營,居然讓幾個百人隊給毀了!
    一得知消息,他就開始破口大罵,從西陘口一路罵到大青山腳下。
    沒人膽敢接近他,哪怕是善意的安慰……那純粹是自找沒趣,會被他罵得狗血淋頭暫且不說,說不定還會劈頭蓋臉地挨一頓皮鞭。
    狄族……狄族這是拿出了全部實力是嗎?看來我是小看他們了!休養生息了這麽些年,他們的實力的確壯大了很多!
    他冷冷地看著麵前的那個千夫長。那個人全身都在哆嗦。
    “他們剛衝進來的時候,大營裏亂了好一會……但是我立刻集結人馬進行了反擊!”
    “他們……他們其實並未得逞,隻不過衝進來亂殺一番,然後搶走了那些狄族婦孺……”
    這還叫未得逞?要把我的大營全燒成灰那才叫得逞嗎?慕的肝又氣疼了。他的手緊按在腰側的皮囊上,那裏正插著他那把鋒利的短刃。
    他很想把這個該死的人捅幾個透明窟窿!不但他該死,那十個百夫長也該死!
    但是他的手漸漸放了下來。他已經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兒子所帶領的那路人馬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如果所有的敗軍之將都該死,那自己的兒子豈不是也得死?
    “念你為葷粥族征戰多年,死罪可免,懲戒卻是少不得!從此以後,你就歇息著吧,自己去找一塊地去牧羊!至於你麾下的戰士,全部劃撥到你兒子名下!”
    死裏逃生,老頭偷偷籲了一口氣。看來我真的該歇息了!
    他的兒子卻是喜形於色!終於輪到我上場了,我會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他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小心翼翼地道:“首領,需要我去追擊那些人嗎?我要讓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追?”慕沒好氣地道:“已經過了十多天,他們早跑進太行山了!沒事幹是吧?沒事幹趕快把營地搭好!冬天就要來了,誰沒把營地搭好,誰就住在冰天雪地裏!”
    這可不成!許多戰士立刻跑去營地忙碌起來。搶木頭,搶帳篷,能搶到的東西一件也不肯放過。不同部族之間為哄搶物資開始打架了,慕也懶得管。搶不贏的,活該受凍!
    我的羊和馬啊!難道隻剩下了這麽點?望著空了一半的畜欄,慕幾乎要落淚了。
    “那天晚上亂糟糟的,跑了許多羊和馬……”一個百夫長低聲道。
    “找啊!”慕沒好氣地大吼著。
    “我們找了……也找回來了一些!”
    “繼續找!”慕繼續大吼著:“跑遍整個牧場!我就不信隻有這麽點!”
    然後又有幾個百夫長率隊而去。
    他娘的,全是些蠢貨!老子不來,你們就找不著事情做嗎?老頭罵罵咧咧著。
    直到他看見了蔓兒,看見了自己的孫子,他的心情才稍微好點。
    “你很不錯!”慕走過去,訕訕地道:“聽說你從火海中救回了我孫兒……”
    “那是我兒子!”蔓兒白了他一眼。
    “蔓兒啊,高興點,生活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苦難深重。”
    “是嗎?”蔓兒冷笑起來:“如果把您也關上十年,您就知道什麽是苦難了。”
    “你並沒有被關著……在這裏你是自由的!”
    “我是自由的嗎?十年來,我就沒走出過這個大營!”
    “這不都是為你好嗎?你知道,狄族人一直在附近襲擾我們,容這麽做,完全是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
    “這就是葷粥族的強大之處?強大得不敢讓女人出門,這樣才能夠提供保護?”蔓兒冷笑著道:“我不值得您這樣擔心!我死便死了,因為我本就生無可戀!”她猛地一拉孩子,孩子卻沒有動,依然在拉著慕的手。蔓兒跺了跺腳,自個兒離去。
    她曾經是一個多麽愛笑愛鬧的孩子啊,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愁女怨婦……蔓兒啊,別怪我做得過分,而是大家都知道你跟蒙的那檔子事。要是沒那檔子事,誰會管你想去哪兒?不過話說回來,十年了,你和那位已經死心了嗎?慕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暗自思索著。
    這次作戰,他的本部倒沒有多大損失。他的右翼甚至攻破了太行山的一個陘口,不過斬獲不多。區區幾百人想在偌大的太行山上找著昆吾族的營地,無疑是大海撈針。
    他留了一著後手。左翼那股騎兵從蒲陰陘直插太行山後翼,試圖接應容那支部隊。兩千多精銳騎兵,諒狄族和昆吾族聯軍也無法啃動。
    日複一日,大營裏恢複了一些舊模樣。容終於回來了,一臉的憔悴。他麾下的士兵也回來了,不過似乎少了一半。
    這次蕭倒沒去罵人。回來就好,突破狄族和昆吾族聯軍的圍追堵截,想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相對來說,這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容啊,你小子得趕快成長起來!否則等老子兩腿一升,那可就保不住你了!
    容沒有跟他多說什麽。他首先是吃了個肚兒圓,然後……然後得洗個澡了。他自己都能聞到身上的那股臭味。
    這個樣子,蔓兒是絕對不肯讓他上床的!雖然他可以用強,可是那沒有趣味。
    唉,還得刮胡子……對了,口也得好好洗洗!他含了一口鹽沫,漱上一口水,然後用手指來回塗抹了起來,末了還哈幾口氣,直到他認為沒有了口臭為止。
    天剛暗下來的時候,他便闖進了蔓兒的小木屋。小女仆識趣地帶著兒子去另外一間房睡了。
    他一把將蔓兒推倒到床上,然後火急火燎地開始拉扯她的衣服。
    ……
    依然是那樣,熱火遇著了冰霜。
    “我說你就不能動一動嗎?哼一哼也成!”容氣急敗壞地咆哮著:“非要我把你當成是一個死人?”
    “對,我就是一個死人!”蔓兒淡淡地道:“你要是沒盡興的話,去找其他女人好了!”
    容悻悻地坐在床上,用力拉扯著自己的頭發。
    “你用不著這樣……蔓兒,你應該知道,我稀罕你!非常非常稀罕你!”
    蔓兒開始穿衣服。容知道,她下一個動作就是去打水,然後仔仔細細地擦拭自己的每一寸肌膚……
    這讓他感覺到羞憤!他惱羞成怒地在小木屋裏走來走去,咆哮道:“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得到你的心?你說,你倒是說呀!”
    “別讓我覺得這裏是一個囚籠!讓我覺得我是自由的,而不是一個聯姻的工具!”
    “你不會跑?”容停了下來,死死地盯住她:“誰都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而是蒙那小子!”
    蔓兒望著他,輕喟道:“十年了……摔碎的東西不會重聚,失去的東西也不會再來……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跟他注定無法在一起!”
    “更何況,我現在已經有了你的孩子……我現在唯一所希望的,就是孩子能夠快快樂樂地長大,其他的東西,不過是過眼雲煙……”
    “你能這麽想很好!”容點頭道:“隻要你不跑,你想幹什麽我都答應你!”
    “跑?往哪兒跑?”蔓兒憤憤地道:“我跑得了嗎?暫且不說那幾個侍衛看管得如何緊,我兒子還在這裏,他是我今生唯一的牽掛!”
    “行!既然你這麽想,明天我就帶你出去散心!”容終於答應了。他拉過禦寒的毛皮,仰麵八叉地躺倒在床上,不一會便發出了鼾聲。
    十年了!我終於踏出了囚籠!蔓兒站在原野上,深深地呼吸著。
    她聞到了泥土的氣息,青草的芬芳,還有北風的料峭。
    兒子在草地上到處跑著。隻可惜現在已是冬天,見不著野花,也沒有蝴蝶飛舞。她走了過去,輕輕拉起孩子的手,和他一起奔跑起來。
    周圍的草地上,十餘個葷粥族戰士在警戒著,容也在其中。
    他聽見了蔓兒的歡笑聲。她終於笑了!
    兒子也在歡笑著,小臉紅撲撲的。
    容感覺挺好的。家,不就應該這樣嗎?
    “爹,那邊好像有一隻羊!”小孩眼尖,他馬上發現了遠處的異樣。
    “呀,還真是!”容眺望片刻,立刻牽馬走過來道:“走,我們一起去看看!”
    他將兒子放上了馬背,蔓兒也騎上了另一匹馬,一行人急促朝那個小山坡奔去。
    那是一隻受傷的小羊羔,腿不知是摔折了還是被石縫給卡著,瘸著腿在那裏咩咩叫喚。不遠處還有一隻母羊,見這群人到來,它立刻跑遠了一些,但仍朝小羊羔的方向張望著。
    這應該是從大營裏偷跑出來的羊!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附近應該還能找著一些!
    戰士們沒有停下來,十餘匹馬隆隆起跑上了山坡。蔓兒卻躍下馬背,飛快地朝那隻受傷的羊羔奔去。
    容也放下了孩子。小羊羔還沒跑多遠,就被蔓兒一把抱在了懷裏。
    孩子跑過來了,他蹲在小羊羔的麵前,伸出小手撫摸著它的毛發。
    “它的腿斷了!”蔓兒輕輕拿起那隻腿,隻見那隻腿在微微地哆嗦著,還有一絲血跡。
    “看著幹嘛?還不去找幾根木棍來?”蔓兒沒好氣地瞪了容一眼。
    “哎!”容應了一聲,跑去一旁的灌木叢。
    受傷的羊,我們是不救的!就算醫好了它,以後它能跑過狼群的追捕嗎?象這樣的羊,最好是給它一刀,然後吃烤羊羔……
    得,隻要你高興,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容悶悶地砍斷兩根小木棍。不過如何對待受傷的羊,自己得找個機會偷偷告訴兒子,可不能有婦人之仁!
    蔓兒接過了木棍,從衣裙上撕下一根布條,將小羊羔的傷腿紮緊。
    一個戰士騎馬跑過來了。他大喊大呼著:“首領,我們發現了一群羊,至少有幾十隻!”
    “是嗎?”容樂了。出來玩,居然還有意外的收獲。
    趕羊很簡單,隻要找著了頭羊,其他的羊都會跟著它跑。
    一趕過去,孩子便跟頭羊耗上了!一開始便被頭羊給頂了一個屁股墩,他哇哇大叫著爬起,然後又朝它衝去!戰士們哈哈笑著,拍著手給孩子大聲鼓勁。
    蔓兒也微微笑著,忽然有一隻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拍下那隻熊爪。
    容正站在她的身邊。這次,她居然沒有拒絕!
    好吧,以後等老子有空的時候,經常陪你們出來散心!容樂嗬嗬地望著兒子,然後又扭頭望了望自己的妻。
    當頭羊筋疲力盡的時候,孩子終於騎上了羊背,象騎兵戰士那樣在草原上奔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