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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北方的冷空氣逐漸南下，黃河已經出現了冰淩。
    造成冰淩的原因有很多。有人說，這一段的黃河是從南流向北，氣溫逐漸降低，因而產生了冰淩；還有人說，是上遊的冰淩隨河水而下，逐漸堆積凝固。
    北方為什麽寒冷，南方為什麽溫暖，對於這個問題，芒已經想了很久了。他很想親自去一趟北方，去那冰雪覆蓋之地好好探尋一番，以找出其中的原因。不過他剛提出來，立刻便遭到了眾人激烈的反對。你這不是吃飽了撐著嗎？時令季節變化，自有天上眾神主宰，他們願意咋地就咋地，我們隻能依著眾神的脾氣，別惹他們發火。
    所以，芒的這次北行，僅僅到達河套南岸，然後便順河而下，準備去窟野河口看看。
    大量的冰淩在河麵上越積越多，甚至有湧出河道的趨勢，這讓他隱隱感覺到不妙。如果出現淩汛，淹石卯城倒是淹不著，黃河離他的領地遠著呢，但是窟野河口的那個小村莊肯定會遭遇滅頂之災！
    他與隨行的戰士急忙趕到窟野河，卻發現那個村子已經空無一人。
    他們去了哪裏？芒的心揪了起來。夏天他們開辟的田地裏，沒有任何耕種的跡象，到處長滿了雜草，被初冬的霜雪凍得嚴嚴實實。村子正中，那處不曾熄滅過的篝火旁也隻剩下幾塊漆黑的大石頭，大風早將其中的灰燼吹散到四方。
    不僅僅是他，隨行的幾個戰士也在四處張望著。這裏雖然不是他們的家鄉，但卻有他們偶爾牽掛著的人。
    他們沒有理由離開這裏啊！這裏毗鄰河流，土地肥沃，獵物眾多。耕種漁獵，樣樣皆可謀生，可為什麽要走呢？
    難道是因為害怕姬水和西陵氏的報複？我早就跟他們說過，隻要他們別再搗亂，我是不會為難他們的！芒無奈地搖了搖頭。
    還有那個眼睛象星星一樣明亮的女孩……她應該明白我的心意啊！可是話說回來，我跟她說了那麽多話，她聽懂了幾句嗎……
    難道是因為我發現了他們，他們這才放棄了這塊土地？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願自己從未來過！
    “走吧，也許是我們打攪了他們！”芒長歎了一口氣。
    “那這裏怎麽辦？按照協定，我們應該在這裏跟狄族交換牲畜……”一個戰士忍不住問道。
    “把這裏建成一個渡口吧，以後我們想跟狄族人聯係也方便點！”芒輕輕地道：“當這裏開始富足的時候，那些人興許會加入進來……”
    “你認為他們會加入我們嗎？”另一個戰士問道：“我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不認為有他們加入是一件好事！”
    “我卻是認為，無論是不是同族，民心還是相通的……隻有瘋子才喜歡打仗，絕大多數人還是希望過和平生活的。”
    戰士們沉默了。他們開始反問，自己真有那麽喜歡打仗嗎？恐怕不是吧！在兩軍對壘的時候，他們也曾恐懼過；在敵人的兵刃切開自己的肌膚時，他們也曾疼痛過；他們選擇拚死作戰，並不是為了什麽榮譽和勇氣，而是為了害怕！他們想捍衛腳下的土地，想保護親人的安全！其他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扯蛋！
    戰爭會有結束的那一天嗎？兒孫繞膝，盡享天倫的美好日子究竟會不會到來？
    眼前的這個人，他會不會帶領大家走到那一天？
    可是……他看起來不是一個開疆拓土的戰士，更象一個心憂天下的智者。
    唉，別想那麽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戰士們抬起頭，發現芒已經走遠。
    石卯城裏，一群孩子們奔跑著唱起了兒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燕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兒歌如今也改了嗎？那時我們可沒唱耕牛遍地走的……芒聽著，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耕牛……一頭足可以頂十來個青壯勞力！不過，耕牛自己這邊一頭也沒有，大雪過後，春耕就要來了。
    炎倒是有一些耕牛，可是他自己用都嫌少。
    我得想辦法去弄一些耕牛！用人去犁，不但犁不了多深，效率也太慢。芒已經拿定了主意，就當是自己的下一年計劃吧！
    被眾多的人簇擁著，芒來到了議事廳。議事廳裏，西陵氏的首領堅早就到了。芒沒有想到的是，嫘這次居然也跟了過來，此刻正在跟嫫竊竊私語。
    他看見嫘抿嘴偷偷而笑，還看見她如點漆一般的目光。
    還未曾跟嫘打招呼，芒就被堅攔腰而起。
    “哈哈，我的乖女婿！好像又長高長壯了一點嘛！”他摟著芒的腰，連連轉了幾個圈。芒齜牙咧嘴，感覺自己的骨頭快要斷了。
    “告訴我，現在你打得過應嗎？”堅放下芒，滿懷期待地望著他道。
    “他？我現在一隻手打，打他就，就可以！”應不屑地對自己的哥哥撇了撇嘴。
    人群哈哈大笑起來了。芒的臉有些紅，這一年來，他光顧著往上長，而應不但往上長，他還往橫裏長，怎麽打得過？
    堅的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倒是一個長老急忙替芒辯解道：“其實芒還算很不錯的，現在少有同齡人能打過他了！至於應，他長得實在太快，很多比他大的孩子都打不過他！”
    “那還算不錯！”堅的老臉上終於擠出一絲笑容。他攀著芒的肩膀道：“我看你的鹽準備得差不多了！想好了沒？到底是我去跟葷粥族交易，還是你去？”
    “還是您去吧！”芒想了想道：“葷粥族，虎狼之輩，我怕到時候會出什麽幺蛾子……您去才能壓得住他們！”
    “行！”堅應了一句，忽然惱怒了：“上次葷粥族的人摔了我的人，我還沒找他們算賬呢！他娘的，我的人他們也敢摔？”
    “您最好多帶些人去……葷粥族太強大了，我還真怕他們趁著冰淩殺過河來！”
    “怕什麽？有老子在，準保把他們打出屎來！他們要是過來了，你不要跟他們接戰，躲在石卯城裏守著就成，諒他們一時半會也打不破……等老子過來好好收拾他！”
    “您這次帶了多少人？”芒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帶了八百人，夠跟他們幹一架嗎？”堅咧嘴嘿嘿笑了起來。
    芒感覺到牙疼。您這胃口也太大了吧，您帶八百人？八百人都快把我的鹽給搬光了！
    唉，好像還沒有全部搬光，自己多少還留有一點！
    問題是，您這次來，是看好了鍋這才下粟米的？
    得，我還是去找狄族交易吧，大買賣交給您，我怕崩了自己的牙！芒急忙點頭，也不顧長老們擠眉弄眼的暗示。
    “那好，等下我就去帶人搬鹽！”堅已經急不可耐了。他早就想組建一支騎兵，一支無堅不摧的騎兵！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拳頭大，那才能讓人害怕！
    所以，堅從鹽場帶走了八百包鹽，而芒帶走了剩下的，還不足三百包！
    當然，他們並不是用肩挑背扛，而是將鹽放在木板上，用繩子拖拽著前行。畢竟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葷粥族啊，葷粥族的人太壞了！堅剛趕到交易點，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便讓他氣炸了肺！
    有些羊和馬都老掉了牙！他幾乎一頭頭地都掰開嘴唇看了，越看越生氣！
    更生氣的是，每一頭羊和馬肚子都脹得圓鼓鼓的，這得灌了多少草和水啊！
    “他娘的，你們就是這麽交易的嗎？拿這些隻能燉湯的羊和馬來跟老子交易？還有，這些畜生全他麽是草包肚，你們想要鹽想瘋了是吧？”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一個葷粥族戰士怒道。
    “你不配跟老子說話！”堅怒目而視道：“把你們管事的叫來！”
    “我是管事的！”一個身穿熊皮大氅的葷粥族戰士哼道：“老子是葷粥族的首領容，夠資格跟你說話嗎？”
    “你是葷粥族的首領容？”堅歪著頭，打量著他道。可別說，這小子還挺壯的！至於他旁邊的那個美婦，堅覺得好像有些麵熟。
    那個女人是容的妻子？聽說她曾跟自己的朋友，狄族的二首領蒙有一腿的，現在跟容好上了？
    他娘的，女人就是善變！堅唾了一口，很為蒙不值！
    “老子是西陵氏的首領堅！你們這麽弄，太他麽不厚道了吧！”堅憤憤地道。
    “我們不厚道嗎？”容冷哼著道：“那個姬水的小子說……”
    “信不信老子揍你？”堅聞言勃然大怒：“他是老子的女婿！你再說他一句小子，老子打掉你的牙！”
    “來啊！誰打趴了誰是孬種！”容也勃然大怒，憤然跳下馬來。
    堅兩下三下就扒掉了身上的衣服，赤膊著上身，手指關節被他捏得劈啪做響。
    容也在脫衣服，不過他穿的衣服似乎有點多。
    “我們過來是交易的，不是過來打架的！”那女人說話了，聲音雖然不大，卻有一股淩然的氣勢。
    “想打架，交易完了再說！”那女人繼續道：“到時候誰打破誰的頭，我懶得看，也懶得管！”
    容停下來了，他才脫掉一邊的臂膀。早有人將堅的皮襖撿起來替他披上。
    “堅首領，您說這次交易不公平，可姬水的首領芒當時並沒有說什麽條件！”那女人淡淡地道：“他隻說用等重的鹽，來換等重的羊和馬，並沒有說不換老羊和老馬，也並沒有規定它們不許吃飽肚子！”
    這回輪到堅傻眼了。他結結巴巴地道：“他隻不過是一個小孩，說過的話自然當不得數！”
    “如果您認為吃了虧，那您可以走，我們等芒來跟我們交易！”
    你說得倒輕巧！老子帶這麽多鹽走過沙漠，你以為很容易啊？事到如今，堅也沒有了辦法。他隻好長歎一口氣道：“得，換吧！回去我再去揍芒，那小子太好騙了！”
    好在那個鹽田裏的鹽多得很，自己隻不過負責搬運一些過來，好像並沒有吃多少虧！
    一塊大石頭上擱著一根樹幹，樹幹的兩端胡亂釘著幾塊木板。葷粥族的戰士牽過一匹馬來，站在樹幹一端，那樹幹一端立刻接觸到地麵，另一端高翹起來。
    西陵氏的戰士在樹幹另一端擺了六包鹽，方才使得樹幹保持了平穩。
    六包鹽才能換一匹馬，一包鹽才能換三頭羊！
    算了，老子不想說話，隻想回去把芒揍一頓！堅不想再看，站在一旁長籲短歎。
    麵前的鹽越來越少，羊和馬越來越多……當最後一包鹽沒了的時候，堅換來了八十匹馬，還有幾百隻羊。
    關鍵是，這幾百匹畜生裏，有一大半隻能燉湯！
    該死的葷粥族啊，算你們狠！堅的心在滴血。
    還有，那女人也可惡得很！聽說那女人還是附寶的親戚……唉，附寶啊，九泉之下，難道你不為她臉紅？要不是我這輩子發誓不打女人，我真想把那張漂亮的臉打成一個爛柿子！
    容得意洋洋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人。可別說，蔓兒聰明得很，這次她終於沒幫外人！
    女人沒再說話，而是帶轉馬走了，身畔跟著十來個戰士。
    “你小子得意個啥？”堅沒好氣地瞪眼道：“快過來打一架！老子一肚子火，正沒地方撒呢！”
    “揍死你個王八羔子！”容拔光衣服，惡狠狠地撲了上來。
    不知道他們總共打了多少回合。反正誰也壓不住誰，看起來應該是勢均力敵。不過兩個人的模樣都不好看，鼻青臉腫的，褲子都扯爛了，露出壯碩的老屁股，風吹進褲襠，感覺有些涼。
    “下次你再帶那些老梆子過來交易，老子還打你！”堅憤憤地吐了一口唾沫，裏麵有一些血。
    “愛換不換，老子可沒求你！”容揉著下巴，感覺鬆了幾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