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之鄉——如果你早早抓住它們 5

字數:3452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
    救助兒童會在美國
    布蘭妮·赫利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渴望成為一名兒科醫生,如果生在一個中產家庭,她的夢想也許已經實現了。她講話帶著濃重的阿帕拉契亞口音,有時很難聽懂,但頭腦敏捷。然而,生活不讓她好過,部分原因在於她在肯塔基州布雷薩特縣的一個癮君子家庭長大。布雷薩特,這個滿是突兀的山坡和青翠的山穀之地,有一段動蕩的過去(因為長期爭鬥,這裏也被稱作“血腥布雷薩特”),如今更是舉步維艱。
    縣裏幾乎每戶人家都受到冰毒、酒精、處方止疼藥或其他藥物成癮的折磨。一度依賴木材和煤礦的經濟已經崩潰,就業崗位稀少。縣裏的人均收入是15500美元,自1940年以來,人口減少近半。很多家庭居住在破舊的拖車裏。車外垃圾遍地,車內的問題家庭往往也支離破碎。布蘭妮說,12歲時,她曾遭一名家庭成員強暴。當她向家裏其他人尋求安慰和幫助時,他們卻把處方止疼藥和毒品介紹給她,以此減輕痛苦。僅12歲,她已吸毒成癮。
    從物質層麵來說,布雷薩特縣在過去兩代人的時間內已經有所進步:絕大部分家庭都有電力和水暖設備,而20世紀60年代很多家庭都缺乏這些設備;一項研究發現,在處於貧困線以下的美國家庭中,80%現在擁有至少一台空調,幾乎全都擁有微波爐,很多還有洗衣機和烘幹機。盡管美國窮人享受著這些物質財富,但在希望上,他們一貧如洗。布雷薩特縣的居民裏,99%是白人,但這裏散發出的絕望之感,與南達科他州鬆嶺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尼日利亞首都拉各斯或印度孟買的貧民窟別無二致。從濫用藥物的行為,從家庭破碎、高中輟學,從每晚站在橫跨肯塔基河北部支流的大橋上等著向過路司機出賣肉體以換取處方藥的未成年少女身上,你看到的是絕望。
    我們傾向於認為救助兒童會是一個在索馬裏那樣的地方幫助饑餓兒童的援助組織。他們的確這樣做,不過同時也在美國操作和護士家庭合作計劃類似的項目。每個月捐款28美元,你就能資助一個美國孩子,使他在大腦發育時期獲得及時的幫助。我們跟著布雷薩特縣的救助兒童會,考察了這個項目的運行,並和布蘭妮·赫利相處了一段時間。
    布蘭妮有一頭深棕色的頭發和漂亮的藍眼睛,臉上總不由自主地掛著溫暖的笑容。她在學校是個出名的聰明學生,也是個搗蛋鬼。高中二年級,她輟學了,去列克星頓參加了一個名叫“山脊”的戒毒項目。就是在那裏,布蘭妮清醒過來,遇到了鼓勵她思考人生方向的導師和生活教練。她帶著新的目標從“山脊”歸來:不再沾毒品,找一份工作,繼續讀書。她搬去和奶奶同住。奶奶過去是個酒鬼,現在已經戒酒,看上去是這個家裏最安穩可靠的人。布蘭妮帶著妹妹一起,讓她遠離曾不斷遭受的強奸。布蘭妮也邂逅了愛情,她與當地修車廠工人、26歲的斯坦利相愛了。
    斯坦利初中就輟學了,我們見麵時,他還不大有信心。瘦削的斯坦利一頭黑發,沉默寡言。他先是說自己過去酗酒,現在已經戒了,沒過幾分鍾,就改口說還在喝酒,但“不那麽頻繁了”。從積極的一麵看,他非常在意布蘭妮,已經和她結婚。他也安定下來,有了一份踏實穩定的工作——這在布雷薩特縣可不好找。布蘭妮17歲時,他們有了兒子蘭德勒。我們來看她時,布蘭妮19歲,和斯坦利、蘭德勒住在小型拖車公園的一輛拖車上。當時她和22個月大的蘭德勒正在接受當地救助兒童會扶貧人員科特妮·特倫特的家訪。特倫特22歲,滿頭金發,說話輕聲細語,看著就像我們在當地遇到的每個人的遠親。因為從小在這裏長大,特倫特知道背後的故事——誰在吸毒,誰真心希望找到工作,誰虐待殘疾人,誰是酒鬼。特倫特不吸毒,還在攻讀大學學位,因此也是當地的一個行為榜樣。
    布蘭妮和科特妮陪蘭德勒玩了一會兒,又聊了聊八卦。然後,科特妮問布蘭妮有沒有碰到什麽問題。原來,布蘭妮的一個家庭成員最近因為經營製毒室被捕後,從監獄給布蘭妮打來電話,請求她幫助保釋。“我跟他說‘去死吧你’,然後就掛了。”布蘭妮說。她現在在一家溫迪漢堡餐廳做全職工作,下定決心要給予蘭德勒她自己小時候不曾擁有的愛護。她聊起從這裏搬走的計劃,部分是為了尋找更好的工作機會,部分是想逃離絕望和毒品的不良影響。布蘭妮和科特妮又說起蘭德勒的情況,一起溫柔地誇獎他聰明。
    在布雷薩特縣,擁有兒童書的家庭寥寥無幾,好在特倫特就是個移動圖書館。每次家訪,她都會放下六本書,同時把上次家訪時留下的書收回來。她和媽媽們一起給孩子們重讀上次留下的書。“如果一個媽媽不會讀,或者讀得不好,我就會讓她看著圖片,自己編故事,”特倫特說,“孩子聽不出差別。重要的是和他說話,陪他玩。”布蘭妮看來並不需要督促,她念得很好,也喜歡給蘭德勒講故事。在地板上陪蘭德勒玩耍的時候,布蘭妮和科特妮說起了女孩間的悄悄話。布蘭妮坦承她渴望上大學,成為一名護士。科特妮鼓勵她,告訴她這一切都可能實現。她們輕柔而溫暖地微笑著,蘭德勒在客廳裏搖晃著跑來跑去,高興地咿咿呀呀。
    “他會說22個月的孩子根本不會的複雜詞,”赫利快,“我真為他驕傲。”
    雖然專家們已經廣泛認同家訪項目具有顯著的效果,但是圍繞什麽才是最佳實施策略,一直存在爭議。護士家庭合作計劃的數據顯示,因為護士具有的權威性,他們的影響力比其他人更大。[25]與此相對的研究則表明,即便是不具備大學本科或研究生教育水平的扶貧工作者或家訪人員,也能夠對育兒風格、兒童虐待、兒童健康乃至認知發展產生重要的影響。[26]救助兒童會認為,雇用護士的成本相對高昂,因此,雇用像科特妮·特倫特這樣能夠讓社區居民產生信任感的本地人更加劃算,特別是在農村地區。他們已經開始追蹤和評估,初期結果看來很有前景。
    循證政策聯盟[27]檢測了八個家訪項目,發現實證支持最有力的是護士家庭合作計劃,支撐另外兩個項目“早期介入計劃”(am)和“家庭檢查”(-up)的證據略少,顯示其餘家訪計劃影響力的證據更弱。芝加哥大學的黛博拉·達羅()則認為,這個領域中的眾多組織都具備有效的要素。[28]有人主張,在第二胎或第三胎出生時繼續家訪是重要的,因為那時母親承受的壓力特別大。以這種方式推行家訪和育兒訓練的兩大主要組織是“美國健康家庭計劃”(ca)和“孩子優先”()。所有這些機構都試圖承擔這個國家最關鍵的工作,創造機會和平等,同時從長遠的角度節約成本。人們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支持他們,他們的網站也提供了各式選擇——包括資助嬰兒或蘭德勒這樣的幼兒。鼓動各州各市引進家訪計劃的倡議行動也可以創造改變。
    除了布蘭妮·赫利,我們在肯塔基州還隨救助兒童會走訪了阿納斯塔西婭·麥考密克。這個年輕的職業母親住在拖車屋裏,已經有了兩個女兒,一個6歲,一個隻有9個月,現在又懷著雙胞胎。麥考密克每周在比薩店打工兩三天,以此維持生活。我們去采訪時,她的車出了故障,隻能步行兩英裏去上班。她承認,隨著懷孕越來越久,她到時不得不辭工,在一張接一張賬單、一個又一個危機之間掙紮過活。之前購買的洗衣機和烘幹機沒有按時付款,估計它們要被收回去了。在其他設施方麵,她也麵臨著同樣的問題。“我接到一張斷電通知單,”她說,“不過有一個月的時間來付清欠款。”她的男朋友九年級就輟學了,找不到工作,因為腿部受傷落下了殘疾。
    幫助阿納斯塔西婭和伴侶擺脫貧困是一個挑戰,這是現實。但我們還有時間,改變她肚子裏那對男孩的命運。得到一些幫助,他們就能打破貧窮的循環。幫助兩個男孩和幾百萬跟他們一樣的人,應該成為國家的首要任務。他們還太幼小,小得不可以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