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章:小縣衙大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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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捕快押來兩人。
麵如冠玉的小郡爺徐明義頭套枷鎖,形同重犯。
公輸豹身上卻沒有枷鎖,這廝生得顴高唇厚,像沒褪化幹淨的猴子。
誘殺龐文淵,不過一麵之詞,他沒有定罪,因此以證人身份出現,並非犯人。
“啊……”
龐多智看到公輸豹,瞳孔收縮,突然驚恐的大叫起來:“就是他,他扶我上馬,還拿利箭不斷射我……”
說著,他連滾帶爬的倉惶撲向顏冰卿膝蓋,尋求保護。
聲音落下,外頭眾多吃瓜群眾嘩的炸開。
告示中已經說明人犯盜取禦馬,是個傻子,沒成想剛開場就畫風突轉,變成誘殺了呀。
禦史孫瑾輕撫灰須,麵露欣慰之色。
滋事體大,他從青河郡啟程前就著親信趕赴兗州,向頂頭禦史征詢意見,回信洋洋灑灑,其核心,隻有一個字——保!
既保顏老禦史遺孤顏舉郎,也保她的夫婿。
朝堂三公鼎立,太尉一黨勢大,本就力壓禦史台一頭。
顏老禦史遭人設計構陷,禦史台回天乏力,本就心懷愧疚,若再保不住其遺孤和夫婿,寒了所有同僚之心的同時,必將壯太尉一黨的囂張氣焰。
所以,哪怕龐文淵真的盜取禦馬,也需死保下來。
“沒想到啊,峰回路轉,有意思了,嗬嗬。”
孫禦史暗自開心,下意識看向沆瀣一氣的郡守和郡尉,見他們麵色如常,穩坐如山,不禁暗暗一懍。
果然,公輸豹麵色一沉,厲喝道:“傻子,你少信口開河,汙蔑於我。”
“嵐兒,我怕。”
龐多智也不爭辯,隻是越發驚恐的往娘子懷裏拱。
心裏,他想著可憐兮兮的小寶妹妹,以及差點吃到嘴裏的那個軟妹子,心知此生再也見不到她們,頓時傷心欲絕,淚如雨下。
滿堂俱寂!
郡守徐忠澤和郡尉劉金桐終於皺起眉頭。
“這癡兒,真是個妙人。”
孫禦史暗加讚賞,差點想大笑三聲。
眾所周知,傻子是不會說謊的,如此聲淚俱下,便形同鐵證。
“你……”
公輸豹氣結,想強辯,又覺得與一個傻子爭辯,顯得太傻,隻好轉頭道:“縣主及諸位大人,請容後生細稟。”
“說!”趙炘點頭準許。
“龐文淵是青峰鄉有名的傻子,難容士子圈,後生自詡飽讀詩書,又是一境武夫,羞於與他為舞,彼此素無交集,談何扶他上禦馬?”
“哦?”
“大夏律法森嚴,殺人者償命,後生熟知律法,豈敢以武犯禁?說射殺於他,更是無稽之談,此事定有人事先教唆。”
公輸豹條理清晰,侃侃而談,言之鑿鑿。
這麽說,顏冰卿不愛聽了,騰的站起,揖首行禮,得到準許後,清聲道:“文淵是癡子,癡子率真,不會編謊,但凡出口必是真言,也就是說要他汙陷他人,事先需要有人反複教授。而在韓巍夫長帶兵上門緝捕前,我們並不知禦馬之事,中途又全程在官兵監視中,根本沒有串供可能,請大人明鑒。”
“聽說昨天前半夜你並未身陷牢獄,而是四下走動。”郡尉劉金桐不冷不熱的插口。
顏冰卿扭頭看向韓巍,後者硬著頭皮走出,拱手道:“顏舉郎是裴中丞門生,卑職本著善始善終原則,曾陪同她去過一趟男牢,全程駐足身側,他們雖有提及禦馬,卻並無串供之事。”
“你確定?”劉郡尉目光陰冷,虎視眈眈。
他凝目之間,三境中後期驚人氣機猛然籠罩而去。
韓巍如山壓頂,額頭滲汗,卻咬緊牙關,重重點頭道:“卑職不敢欺瞞。”
林郡尉冷哼一聲,瀲去氣機,不再說話,不用說,回頭肯定會給小鞋穿。
韓巍暗暗叫苦,誰讓今天恰好輪到他當值,躲都躲不過去。
他拱拱手,退回原位,心下決定退堂後就溜,無論花多少代價也請人替自己當值,然後稱病居家,龜縮不出。
“後生該死,乘小公爺拜訪家妹,將禦馬偷偷牽出家門,想上街溜達一圈,沾些榮耀。”
公輸豹俯伏於地,泣聲道:“不料,禦馬怕生,後生想騎上去,卻驚跑了寶馬,叫龐文淵有機可乘,盜取了去。”
你嘛,這也是個影帝啊。
龐文淵大怒,想抹眼淚,雙手被枷鎖套著,又摸不到眼睛,弄得叮當響,接著無限委曲的叫道:“你說謊,明明是你問我想不想騎下,然後扶我上馬的。”
“你別信口雌黃。”
公輸豹怒叱一聲,又俯首道:“後生所言句句屬實,請大人明鑒。”
趙炘目巡左右,來自青河郡的三位大人麵含微笑,高深莫測,縣尉卻半闔雙眼,昏昏欲睡,一副置身事外的賴皮相。
沒辦法,他略一沉吟,嚴肅道:“公輸豹,本官問你,禦馬被盜後,你可曾騎馬追擊?”
“追了,我第一時間回府取了匹好馬,尾隨出鄉,失去禦馬及淵文淵蹤跡,又回頭邀了小郡爺一同入山尋找。”
“當時,你可隨身帶著弓弩?”
“……隻是一張打獵的一石弓。”
趙炘不置可否,轉而詢問徐明義。
後者矢口咬定原先說辭,即丟馬後入山尋覓多日未果,再回郡城向父親請罪,其他一問三不知,將自己徹底摘清。
至此,趙炘扭頭,看向左右道:“幾位大人以為呢?”
“雙方各執一詞,真假難辨,不如暫時退堂,從長計議。”劉郡尉眼看形勢不妙,率先起身。
“此案疑點頗多,但一切皆由公輸豹偷牽禦馬離宅開始,他難辭其咎,請趙大人鎖拿公輸家上下,立即下獄。”禦史孫瑾發難。
聞言,公輸豹臉色大變,再次撲的拜伏於地:“後生少不更事,狂悖無知,理應獲罪,但家父及家兄無辜,請大人饒恕他們。”
公輸家平民出身,苦心經營半生,不過老父混了個青峰鄉倉丞,兄長公輸豹擔任兵營夫長,勉強躋身士林。
如果二人枷鎖上身,鋃鐺入獄,必先褫奪官位,哪怕回頭另有轉機,官複原職,汙點仍會伴其一生,再難被士林接納。
士林盤根錯節,權勢滔天,若被拒之門外,公輸家半生努力立即盡付東流,徹底玩完。
“無辜?”
孫瑾冷笑道:“癡兒率真,行差走錯可免半罪。偏偏事涉皇帝陛下,法不容情,龐文淵抓得,顏舉郎抓得,她年僅四歲的稚妹也抓得,輪到你公輸家就抓不得了?”
漂亮!
龐多智暗暗豎大拇指點讚,公輸家老頭九品倉丞,兒子八品夫長,如欲取之,必先擼其官銜。
公輸豹啞口無言,身形劇顫,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郡守和郡尉。
郡守徐忠澤坐不住了,劉金桐手下已經出現一個反骨仔韓巍,萬一公輸豹為了父親和哥哥的官位,狗急跳牆,突然反水呢?
天下最毒,毒不過禦史們的筆杆子,這幫雞蛋裏挑骨頭的醃臢貨,聚個餐,人家告你公款吃喝,逛趟紅樓,睡兩個憐花館姑娘,人家分分鍾直達天聽,說你作風不良,有失官德,變相收受賄賂。
孫老頭就是吃這行飯的,彼此又向來不對付,他正愁抓不住自己小辮子呢。
“必須保住公輸家,哪怕隻是表明態度,先穩住他們。”
徐忠澤咳嗽一聲,微笑道:“誠如劉將軍和孫大人所說,此案疑點頗多,尚無定論,公輸豹罪責難逃,至於其父及兄長,皆是官身,你我若不體恤,必會寒其為皇朝鞠躬盡瘁之心。此事,還是另議吧。”
“嗬嗬,顏舉郎,看來你是要繼續在大牢裏待著了。”孫瑾不陰不陽的笑道。
“顏舉郎乃顏老禦史遺孤,又是裴中丞門生,趙大人,你輕率了。”徐忠澤做出退讓。
聞言,趙炘差點想掀桌子,mmp,還不是你讓我抓的嗎?
奈何,下屬就是用來頂缸挨毒打的,他咬牙認下,猛拍驚堂木道:“顏舉郎及其幼妹即刻恢複自由身,公輸豹丟失禦馬,罪同首惡,立即押赴重牢,退堂!”
“多謝諸位大人。”
公輸豹任由捕快上來套枷鎖,忙不迭的道謝。
龐多智麵朝媳婦兒,拚命眨眼睛。
這時候,應該白馬圖上場了呀,咋誰也不提昵?
顏冰卿知其心意,卻輕輕搖頭,幽然而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