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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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陽。
“於將軍。”關中來使——鄭度,客客氣氣的向於禁施禮道。
神色肅然,不苟言笑的於禁一板一眼的拱手還了一禮,同時發出問詢的語氣道:“先生此來,不知有何用意?現下你我雙方互為敵手,是正欲交兵對壘的時候,嗯,先生可是來遞上請戰書否?”
“非也,非也。”鄭度輕笑著搖了搖頭,他再度拱手,向於禁言道:“度此來,是為將軍做上一番計較。”
“為我做計較?”於禁麵露惑色,旋即哂笑道:“先生是秦王麾下臣子,某是丞相幕府將校,各不統屬,互不相擾,先生如何為我做起了計較。”
“嘿嘿。”鄭度嘿然笑了兩聲,緩緩問起:“將軍,可知當今天下至強者諸侯為誰乎?”
“自然是秦王。”於禁應聲作答:“秦王據有巴蜀、雍涼、兼之並州,以及三河之地,勢大力強,兵眾將廣,天下之十已有五六,論及諸侯強盛者,非秦王莫屬。”
見於禁言語坦率,鄭度點了點頭,續而言道:“將軍即是知道秦王為至強,如何還敢據守卑小之滎陽,抗衡秦地來的大軍呢?這難道是明智之舉。”
於禁默然,他靜待鄭度繼續闡述觀點。
一言至此,鄭度歎了口氣道:“古語雲,識時務者為俊傑,將軍何不效俊傑之風,開城門納降於秦王,一者可以保全自身,及城中將士,使將士免於流淚又流血。”
“其二,良禽擇木而息,賢臣擇主而事,古之然也,將軍何以昧於知事,侍奉曹丞相這等威逼君上、獨攬朝政的權臣,而不從事於秦王這等仁德之君的麾下。”
“將軍所行,度所不明也,以度之見,將軍何不舉城歸降,如此不失封侯之位,且城安民樂,豈不美哉。”
“先生為謀計較,就是為了勸某歸降秦王。”於禁麵色古板,他向鄭度發出了盤問的語氣。
“非是歸降,而是棄暗投明,識於時務也。”鄭度搖了搖頭道。
“先生的時務,便是潛身縮首,棄城歸降,此非某所取也。”於禁跟著搖了搖頭,道出了堅定萬分的話語。
“某自隨丞相以來,每見親重,屢加賞賜,外姓將領名列第一,丞相如此之厚恩,而禁無所為報也,此外如曹丞相這等知人任事、拔擢良俊而不問出身者,難道不是先生口中的明主嗎?。”
“再者,禁受丞相厚恩,不思報答,反倒做出悖逆之舉,嗬嗬……”於禁揚聲譏笑了兩聲:“這不是徒惹天下之人發笑嗎?而禁也將名譽掃地,為世人所唾棄。”
見鄭度還欲再言,於禁舉掌而出,麵色清冷道:“先生勿複言,不然,就莫怪禁不顧君子之風儀,做出些有違君子之道的事情來,到時候大家麵上都不好看。”
“也罷。”通過於禁的言辭和語氣,鄭度知道勸降一事實是難成,於是他放棄了勸說於禁,隻發出了一句有似威脅的話語:“既是將軍如此忠義,想來你我雙方隻能在戰場上見正章了,來日一場大戰難免,還望將軍珍重啊。”
“先生亦是珍重,這沙場刀劍可是無眼的。”於禁反擊了一句。
鄭度拱手告別,將禮節做足,隨後告辭而去。
望著鄭度離去的背影,於禁神色冷冽,他自認是忠義之士,決計不會去做不忠不義的事情,更遑論舉城歸降這般忠義掃地的事情來,他可丟不起那個臉。
其次,就算滎陽城陷,他為秦軍所擒,亦當懷抱明誌,不去做苟且偷生之輩,不負曹丞相的器重和禮遇。
第二日。
因昨日鄭度勸降失敗,今日秦軍就大舉出動,樓櫓、衝車、霹靂車等攻城利器自秦軍營寨被推出,向著滎陽城奔來,於守軍眼中,螞蟻大小的秦軍逐漸初具人形,而龐大的攻城器械,更早一步的落入了守禦的曹軍眼中。
“又是霹靂車。”於禁雙眉微微皺起,神色有些不太好看。秦軍素以驍銳著稱,但比之秦軍的器械,秦軍的驍銳卻是稍遜一籌了,畢竟秦軍器械稱得上是世間第一。
其中尤以秦軍的霹靂車最為令人畏懼,秦軍霹靂車樣式精良,裝卸方便,每一戰秦軍都會推出霹靂車作為先導,攻城拔寨、臨陣廝殺之際多有運用。
而今秦軍推出十餘架霹靂車,於禁不免為之頭疼,這滎陽的城頭少不得要挨上一頓狂轟猛砸了。
不過於禁也不是全然沒有應對的法子,畢竟同秦軍對壘的次數多了,在和秦軍的對戰中他逐漸摸索出了應對霹靂車的方法,即是將厚厚的草席鋪在城牆上,用柔軟的草席去抵禦堅硬的砲石,這是以柔克剛的法子。
而為了防止秦軍放火箭點燃草席,此中還需將草席提前打濕,且抹上黃泥,一來加強草席抗擊打的能力,二來讓秦軍的火箭無用武之地,如此可一石二鳥。
心中做如此盤算,於禁操作上也是這般做的,他號令士卒往城頭鋪掛起草墊,在秦軍霹靂車的砲石發射之前做好守禦的準備,另外城頭的士卒人手一個盾牌,用於抵禦淩空濺射的砲石,但求盡量減少傷亡。
城頭鋪掛草墊的這一幕,自然也為秦軍所睹見,臨陣指揮的黃權見此不免心中輕歎,霹靂車固然是攻城利器,但用的多了,敵人也多少摸索出了應對的法子,就像當前滎陽城頭掛起的草墊,將大大減低霹靂車的威力。
不過黃權還是著令霹靂車上前,霹靂車,霹靂車,其名由來,蓋因飛石之間聲如霹靂也,除卻砲石的衝擊力,霹靂車發射時的聲音足以激壯軍心士氣,同時可以打壓曹軍的士氣。
“嘭。”
“嘭。”
“嘭。”
在黃權的督令下,一架架霹靂車發出雷鳴般的轟響,無盡的砲石向著滎陽的城頭飛去,城頭的曹軍紛紛隱匿在雉碟的下方,不敢露出頭來,以免一個不好,小命為秦軍的霹靂車所奪去。
自早間到午時,秦軍的霹靂車響了半天的時間,隻是霹靂車雖是足夠響亮,威力也十分巨大,但在曹軍做足了準備,且有於禁這等良將把守的情況下,滎陽城還是穩穩當當。
見此情狀,黃權做出了收兵還營的舉措,攻城之戰向來曠日持久,卻是不必急在一時,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去慢慢料理滎陽城,同時和於禁慢慢打擂台。
就如此狂轟猛砸了滎陽城數日,直到收到一樁消息後,黃權才停歇了一日——從許都傳來消息,言是曹操派遣曹洪為將,督兵五千餘人北上助陣於禁。
“嗯!?”黃權沉思了起來,他有一二想法,或許可以趁著曹洪遠道而來,遣輕騎襲取曹洪。
“去探一探,曹洪是從大道來,還是從小路來。”黃權向斥候吩咐了一聲,倘若曹洪從大道來,他會當放棄謀畫曹洪一事,但如果曹洪從小道來,他不介意吃下曹洪所部這五千人的援軍。
很快,擁有大批輕騎的秦軍,在偵查、摸索方麵天然占有優勢的情況下,摸清了曹洪所部北上踏足的道路,非是從小路而來,而是自大道趕赴。
“可惜了。”黃權輕歎了一聲,即是曹洪從大道而來,那他就沒有太大的機會吃下曹洪了,抱著謹慎的態勢,黃權放棄了設伏的想法和念頭,他隻靜候曹洪抵至。
不數日,曹洪趕赴到滎陽城外,同出城接應他的於禁交上了話。
“丞相有令,令我此來但從大道而行,不可從小路趕赴,抵至滎陽後,不必入城,隻於城外安營紮寨,此為犄角之勢也。”曹洪向於禁道出了曹操的命令。
於禁自無不從,而後曹洪屯於城外,於禁在城內據守,將滎陽打造的有類鐵桶一般。
……
平原縣。
為袁尚所遣,從事荀諶踏入了平原縣內,於縣寺大堂,拱手向袁譚勸道:“長公子,自古兄弟相爭,是取禍之道也,更何況是眼下這等危急的時候。”
“如今河北之地,北有劉玄德,西有劉季玉,皆是有誌吞並河北,夷滅袁氏的梟雄,南麵曹孟德,雖是與我河北結盟,然其心奸詐,不可輕信。”
“就拿如今來說,曹孟德假托為魏公平息河北內憂,遣曹仁督令張遼、樂進等謀取我青州,如今青州告急的文書,隻怕是已經遞到了長公子的手上了吧。”
“唉。”一言至此,荀諶重重的歎息了一聲,他拱手再言道:“長公子,河北四方皆是虎狼,非輕易相處之輩,稍有不慎,就是河北傾覆,袁氏夷滅的結局。”
“還望長公子能明悟一二,莫要再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然來日河北為外人所竊取,到時候隻怕是悔之晚矣,追憶於今日,唯有痛恨也。”
袁譚神色冰冷,一雙眸子更是透著無比的寒意,他待荀諶講完,先是冷哼了一聲,而後嗤笑道:“荀先生,你說來說去,無非是歸罪於譚,而不顧袁尚先是篡位奪權、接著欲行殺兄的事情。”
“爾見聞不明,是非不分,安敢在此饒舌,豈不是徒惹天下人笑。”
“長公子。”荀諶語氣鄭重,態度堅決,他暢言道:“少公子之名位,乃先君臨終之遺命所定,諶當時也是在場聆聽,確乎無有疑問,斷不會有什麽作假,至於什麽少公子篡位奪權的話,當是無中生有,以謠傳謠所生。”
“長公子切不可輕信謠言,以至於為謠言所惑,鑄成大錯。”荀諶語氣痛心疾首,他自侍奉袁紹,唯忠而已,如今見到袁譚和袁尚兄弟相爭,他甚是為亡故的袁紹所傷懷痛惜。
“而公子所言兄弟相攻的事情。”荀諶為領兵至此的袁尚辯解道:“少公子督兵到此,非是為了攻殺兄弟,做下無以挽回的錯謬之事,而是為了勸說長公子你醒悟,認清形勢,放下刀槍,重歸兄弟和睦的局麵。”
“好一個帶兵勸說。”袁譚冷笑數聲,神色陰冷了起來,他揮袖道:“荀先生,你今來此,隻怕是白走一趟了,不過先生此來,好歹帶點東西回去,不然麵上難看,這樣吧,譚有幾句話,先生可轉予袁尚及一眾文武。”
“咳。”袁譚輕咳了一聲,而後出言道:“譚為長子,而國賴長君,魏公之位,鄴城的歸屬,合該為譚所得,而尚小子,以幼子竊據大位,大違常理,乃亡國之征兆。”
“今日譚所行之事,非是昧於權位,實乃為撥亂反正之舉也,尚小子當為之深思,一眾文武亦當多加思慮,不然,幼子當國,長子竄外,國之將亡也。”
言訖,袁譚不顧荀諶還欲再言的神情,隻揮手斥退了荀諶,讓荀諶將他的話帶給袁尚。
平原縣外,袁軍大營。
返回營中的荀諶,將袁譚的話一字一句,不加修改的轉述給了袁尚。
“唉。”袁尚聽完,長歎了一聲,神色間有悲痛之色:“不意兄長竟是惑於權位,以至於不顧兄弟之情,家國之危,尚痛感五內,實是心傷。”
“也是尚德薄,不然兄長何以行下這等悖逆之事。”言罷,袁尚伏案自傷了起來。
“明公不必如此,此非明公的過錯,實是長公子貪於權位,不能自拔,且加之有郭圖、辛評等奸人列於長公子左右,言辭蠱惑,煽風點火所致。”荀諶出言寬慰了袁尚一句。
隨行出征的沮授,跟著附和道:“明公仁德,是眾人所共睹,三番五次遣使平原,隻求勸說長公子罷兵和睦,然今日之戰,今日之禍,終歸是長公子的過錯,若不是長公子固執己見,不聽人言,何以有今日之事。”
袁尚緩緩抬起頭,在眾人的大力勸解下,他臉上的悲痛之色稍稍舒緩了些,沉默了片許時間,他出言發令道:“先君臨終遺命,教我善待兄長,今番雖是兄長行下悖逆之事,然先君之遺命不可違,是故此番平原攻戰,切記不可傷到我兄長。”
“明公仁德,世所罕見。”沮授和荀諶等人聯袂共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