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劉郎中拜年
字數:5085 加入書籤
虎將吳焜!
龍門陣開始,全體聽眾洗耳恭聽。
“我呃,有時去學校、稅卡上、鎮政府出診時,把他們的報紙要一兩張回來,守醫館空閑的時候,看報打發時間。從報上看到的。巴陽鎮政府有個叫黃策的副鎮長,是萬縣四師畢業的,人能幹,對老百姓也好,他時常來我的醫館聊天,給我帶一兩張報紙,他給我說了很多內幕。
不是說上半年,楊森在成都,出兵十萬,想要統一全四川嗎?劉湘在重慶,人少槍少,看到要糟,馬上跟賴省長賴心輝,和貴州援川總司令袁祖銘等幾個軍閥頭目,湊在一起,整了個倒楊同盟,聯合起來跟楊森打戰。劉湘又是用的老套路,邊打仗邊挖牆腳,把楊森手下的一員大將挖來了,楊森的部隊馬上就亂了,敗了?楊森就被劉湘他們幾個像送瘟神一樣送到湖北去了麽?”
“是的,新官上任,劉村正來收了幾次駐紮費。”
“楊森走了,他幾十個縣的地盤,還有省城,大家要瓜分,於是就在成都開會,取的名字叫“善後會議”,實際上就是分勝利的果果。軍閥們拍桌子吹殼子,爭得眼睛紅,都想多吃多占,定不下,會就越開越長,越開火氣越大。
劉文輝手下,參與打仗的軍閥中,有個第四師,師長叫楊春芳,是個大土匪,全師官兵都是土匪。這些土匪沒品行,是靠賣火線叛變起家,每賣一次火線,他的兵馬都要增多一些。這次賣給了劉文輝,駐在成都。可他們的匪性不改,手下的幾個滾刀肉旅長團長為領款,經常懶在劉文輝的辦公室裏,擺出江湖豪客架勢,不顧體統地大吵大鬧,出手毆打劉文輝的軍需處長劉文彩。
上訪人向來不受接待人的喜歡!
劉文輝決定徹底杜絕這種上訪!他下決定要收拾掉這個不受約束的“爛仗”隊伍,悄悄地將他們四麵包圍起來。”
說到這,劉郎中喝了口茶,坐在旁邊矮凳子上的吳焜見茶碗見底,急忙用瓢舀了來,劉郎中放下二朗腿,彎腰頜首帶笑接了。
往年這一個晚上,平大伯娘會擺出珍藏的葵花籽、核桃等幹果,招待弟弟和親家一家。今年大旱,這些都沒有,隻有一小篩子秋後才成熟的板粟,烘烤得香脆。因是珍貴,多數人就不好意思多吃,拈上一兩粒,慢慢地剝,吡牙咧嘴裝作很自然的吃。
隻有平江坐在小表舅和小表姑中間,大吃、猛吃,誰聽你們大人說什麽?吃東西才是正經,呃,奶奶是把板粟藏在那裏的嘞,我怎麽找不見?
“為了麻痹楊春芳,劉文輝又讓手下兩員在酒桌上、牌桌上能打能拚的驍將出馬,跟楊春芳在一起吃喝嫖賭,天天和楊春芳玩在一起,今天你請我,明個我請你,下午去泡澡,晚上有燒烤。
大家都曉得,成都吃喝玩樂業非常畸形,節奏慢,玩法花樣百出。楊春芳是山上下來的土匪,哪經得起兩個酒色猛將的夾攻,很快暈頭轉向。劉文輝又讓兩個酒色猛將,故意透露劉文輝對楊春芳喜愛倚重的意思,楊春芳更猛了,酒桌上、牌桌上,更放得開,手氣更好了,酒量更嗨了。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劉文輝部隊異常的調動,楊春芳手下,一萬多到處亂七八糟,糟害百姓的土匪兵,怎麽不會察覺?何況土匪天性小心,把老命看得緊!有些人私下向楊春芳報告。
夜以繼日鶯歌燕舞的楊春芳,卻傲慢地認為劉文輝這個新主子,正和自己要好,決不會亂下毒手。再說劉文輝現在是四川軍務善後幫辦,四川軍隊名義上的總後勤官,軍力全川第一,這時又在開善後會議,四川省的各路軍閥、大地主、資本家、各界名流集中在成都,要在堂堂省會動武,總還得投鼠忌器,顧慮幾分。便滿不在乎地提虛勁。
“哪個龜兒敢蠻整,老子就給他來個大開紅山,弄爛再說!大不了‘扯橫線”把隊伍拖回川南去!’徐、張二酒色猛將見機,眼色一丟,幾個如花似玉、嗲聲嗲氣的成都妹兒一擁而上,粉拳輕敲,繡腿緊纏,楊春芳又陷神魂顛倒。
他手下土匪頭目們,剛從深山中聚義廳冷冷的交椅上下來,乍到成都這個花花世界,整日忙於嫖賭酒局中,甚至夜不歸營。號稱楊春芳打手的旅長畢朝周不但自己金屋藏嬌,還忙著張羅為他兩個當營長的侄兒娶媳婦。
1月15日晚,畢朝周侄兒大婚,大宴賓客,楊春芳的土匪師官佐齊集祝賀。劉文輝特別派人送去厚禮,同時又唆使那兩員酒色猛將,緊跟楊春芳吃酒打牌,暗地裏,下令部隊隱蔽進入攻擊位置,拂曉發動進攻。
1926年1月16日淩晨4時,劉軍按預定計劃向南較場發動進攻。東線部隊早已潛入與楊軍緊鄰的成都公學牆外,約定時間一到,軍隊當即以成都公學校的圍牆為掩體,掏開磚孔作槍眼,輕重火器齊發,用密集火力掃射。
楊春芳的土匪兵從睡夢中驚起,慌忙腳亂的應戰,光著身子提起槍,就撲在成都公學校另一邊圍牆上,以牆作掩體,開槍還擊。
可憐夾在中間的成都公學數百學生與教職員工,被壓在雙方密集的火力網下。十幾歲的中學生,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嚇得裹著被蓋鑽到床下躲避,紛紛高呼哀叫。
楊春芳的土匪兵,用槍押著學生和教職員工打頭陣喊話,掩護他們撤退!這下子,嚇得同學們連哀告也不敢出聲了。劉文輝的軍隊早有準備,馬上以密集火力,將其堵了回去。
就在圍攻楊軍師部的同時,劉文輝又派部隊去土匪師的三個大頭目楊春芳、畢朝周、白宴清在成都的三處公館抓人。
拖到下午4時,楊師的土匪兵才繳械投降。圍攻的劉軍衝入成都公學,大肆搜掠,學校的圖書儀器,師生員工的衣服錢財,全被洗劫一空。
最令人發指的是,有兩個重傷學生,渾身衣服也被劉文輝的兵剝光,活活凍死在地上!搶完學校,又搶戰場周圍的一帶居民,也慘遭洗劫,凡是值錢的都搶,凡是敢反抗的都說成是土匪打死,凡是遇到年輕點的婦女姑娘,土匪們一湧而上,都進行輪番強奸。就連四川省在清朝末年出的那個狀元——駱成驤的“狀元府”,也被搶了。
平大伯一拍大腿“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憤怒之下,他也鬧了一句成語,也可能是見到太多這樣的情形吧。
“全體師生員工對此極為憤慨,聯合對社會發出呼籲,請各界主持公道。成都的大小報紙,各大小學校紛紛發起聲援,正在籌備的省學生聯合會第一屆代表大會接連三次發布宣言,當時袖手看熱鬧的“善後會議”各界代表,這時紛紛跳出來,義憤填膺的提出指責和質詢。你們曉得,四川軍閥們做人裝鬼都有一套,未參與的軍閥有的言辭懇切怒斥責;有的淚水滿麵捐錢物;有的慷慨解囊慰傷者;有的悲傷莫名賦詩詞。
勝利的軍閥劉文輝,將楊部的軍官筆士兵分開後,打發掉軍官,槍械兵員收編,發出電告,宣布將楊春芳的第四師裁撤注銷,楊春芳調充幫辦署中將參軍。
等到把這道美食大餐消化完了,他才脫下軍裝,換上一件舊長衫子,裝成可憐的老實人,來處理民憤。
經過與學生代表幾度談判,劉文輝給死傷的師生補了點錢,開追悼會。這樣總算把事情擺平。
平大哥納悶“舅舅,這麽一來,那不是劉文輝就掌了四川的大權了嗎?”
“也不是,還是個群雄爭霸的場麵。黃鎮長說,劉文輝鬧了這一場後,貴州來的袁祖銘,也是兵多將廣的人,他為爭軍工廠跟幾個軍閥鬧了一場,鬧到後麵,幾個四川的軍閥一起整他,袁祖銘爭不贏,見事不對,就帶兵悄悄地從成都開跑,他這一跑,那個分果果的“善後會議”實在開不下去了。誰知袁祖銘不是跑回貴州,而是又把劉湘駐在重慶的第十師挖來了,趁勢占領了重慶,將劉湘老窩端了。看樣子,又要打大仗了。聽黃鎮長說,楊森又要回來了,萬縣還是楊森的。”
在鄰縣奉節,熊必照和小葉子,也在過春節,在老駕長呂興銀溫暖如春的大家庭裏。
到呂興銀家,熊必照算是明白了,呂興銀為什麽會跑船?而且數月不回家。
木船到奉節,呂興銀和李傳富、胡厚祥,還有修船行的工人一起,把木船拖上了岸,貨寄存在船行。呂興銀跟修船行的講好,正月初六來提船。船行會利用春節期間,給木船進行修理,上油。
李傳富、胡厚祥,每人領了三塊錢的工錢,呂興銀大方,熊必照當時說好的隻管飯、縫一套衣服,不付工錢,但呂興銀還是給了他一塊錢,小葉子給了三角。
五人一起逛奉節城,呂興銀買了30斤大米和一些雜糧,走了好十幾裏,才到呂家。
呂家在一個崎嶇的山坡上,瓦房與茅屋參差相間,呂家幾弟兄合住,全家六弟兄二十多口人在一起生活,5個弟弟因不識水性,在家務農。
這種幾弟兄的大家庭在舊時川東很普遍,惡劣的自然環境,需要大家庭才能應對。一般以一個老者為紐帶,維係著大家庭,收入是公家的,支出也是公家的,個人沒私產,財產公有,家族中有長者選擇子女中聰慧者,送入學堂,由全家供給。學成後當官、行醫等在外的收入,也是全家的公產。這種家庭,少者十多口人,多者上百人,偏僻的地方,甚至達數百人。
呂興銀掌控的木船,不但是全家的本錢,而且還有幾個媳婦娘家的本錢。呂家不到十畝地,人多耕地少,不但要佃人家的地種,地裏收的糧食養活不了全家人,要靠船上的收入補貼油、鹽、燈油錢。
小葉子到呂家,最先看到的,是一群穿著補疤棉襖的小孩,笑語喧天的在牆角,“擠油油”取暖。
臘月28,熊必照和小葉子吃到了一碗白米飯和一小塊臘肉,這是團年飯。團年時,不但有呂家全家,還有在船上入了股的幾家姻親來參加,呂興銀向他們仔細報了帳,說了今年運氣好,遇到了涪陵的陶老師,在嘉陵江上跑了幾趟,有些收入。每個股東有點利潤。大家吃了飯,各自高興地走了。
可高興不到好一會,村正來了,拿出了呂家應交的各項款項,比頭一年又漲了許多。如果交了,呂家這一年基本是白幹了。呂家一家人在村正“深入細致的思想教育工作”加“法製教育”下,無奈、被迫、苦著臉“積極”地交了。
幾個不看大人臉色的小孩挨了打,壓歲錢大幅度縮水。
李傳富和胡厚祥的家,距呂家不遠,來給呂駕長拜年時,各自接熊必照兄妹倆去玩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