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靈藥有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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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將吳焜!
    出西陵峽,當聽到李傳富說“出四川,到湖北了喔”,熊必照和葉子兄妹倆,站在船頭,第一次看到平原的時候,是太陽即將沉入他們身後的群山之時。
    太陽的餘暉,似乎讓江水平靜了下來,泛起了斑駁陸離的金鱗。微風輕拂,泛起一圈圈的漣漪,拖曳無數光帶,恰似江裏有無數的金色大鯉魚在水麵遊動。
    從未見過的寬闊江岸上,是一排排的綠樹,樹後,一望無際的田疇,還有隱約地的屋脊。有牛羊在江岸上悠閑的吃草,一群群的鴨子,在堤壩上歡喜的覓食。
    田野是綠的,跟巴陽峽綠得不一樣,巴陽峽裏是墨綠,這裏是嫩綠,被整齊地分成一塊一塊的田地,冬小麥泛著生命的嫩綠。
    那些小村的上空已經升起嫋嫋炊煙,好像一群身穿白紗的小姑娘在翩翩起舞,在夕陽的照耀下婀娜多姿。
    葉子回頭問“照哥哥,這裏怎麽這麽好?那堤岸上荒著的草地,也比我們黃柏最好的田地,還要平坦。”
    熊必照“是啊,我也不知道,這麽好的地,為什麽沒人種?”
    兄妹倆象兩個呆瓜,看不夠平原的風景。
    忽然,小葉子湊到熊必照耳邊,低聲道“照哥哥,我們要是在這裏有塊地,蓋一個房,把三哥哥接來,嗯,還有純德、平江,你種地,三哥放牛,好不好?這樣,再也不用在黃柏,出門爬坡上坎,腳打閃閃了。”
    熊必照低頭看懷中的葉子,認真的道“怕是老黑的皮子賣了,也買不上一塊地。”
    平江玩水累了,會撲到焜叔的身上來,央求小焜叔去抓泥鰍、黃鱔,還有稻田裏鯽魚,然後用火烤來吃。吳焜學著照哥哥,腰裏也置辦了一個小竹筒,藏著鹽巴,那是他用吹嗩呐掙錢買的。
    吃完了燒烤,就把平江放在牛背上,平江一點也不害怕,母牛咩咩地叫了兩聲後,就會自己向遠處的家走去。
    吳焜邊走,還要在路邊青草茂盛的地方割草,母牛知道這是在準備它的夜宵,一邊回芻,一邊等待。
    從治好糞毒後,吳焜愛上了草藥。
    表哥放牛時認得很多的草藥,吳焜佩服極了,自己放牛,也學著認草藥。采藥的師傅就是相熟的老農民,老農民認得很多草藥,大多數的農民,病了,沒錢去藥鋪診脈抓藥,都是自己上山扯些草藥吃。
    不久,吳焜也認得了很多的草藥,治傷風感冒發汗的、治刀傷止血的、治化膿疔瘡的,都能配齊。
    好藥都是長在人跡罕至的山崖壁上!
    吳焜獨自在山壁上發現了一株“磨三轉”,這是一味治跌打損傷的急救靈藥,老百姓叫它“強盜藥”。說是強盜被人抓到後,如果被失主打傷癱在地上,掙紮不起來,隻要把這藥咬上一點,或在碗底用水磨三轉,喝了,過會,就會立即行動自如。
    吳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攀上山崖,剛把藥采到手,腳下一滑,從山崖上摔了下來,膝蓋流血了,腫痛得走不了路。
    曠野靜寂,夕陽西下,吳焜著了慌。母水牛吃飽了草,不見放牛娃,尋到吳焜麵前,低下頭用鼻子嗅了嗅,然後後腿彎曲下來,牛背正好對著吳焜。
    吳焜大喜,爬上牛背,母水牛慢慢的站起來,馱著吳焜走上了回家的路。
    巴在母水牛的背上,看夕陽緩緩落山,看月亮慢慢升華,水銀瀉地,山野染霜,遠處農家房屋,星火點點,感覺整個天穹都在牛背上起伏,星星越來越稠密,更象行走在山林的波浪裏,又像飄浮在高高的星空上。
    不時有一顆流星,從頭頂劃過,倏忽而逝。
    將到平家時,遇到來找尋的平大哥。
    晚飯時,平大伯邀了柳道長來家給吳焜治腿,輕傷,隻傷了筋絡,歇幾天就會好。
    道長聽了吳焜說的摔傷經過,唏噓不已,連稱僥幸。他慈愛的摸著吳焜的頭問。
    “徒兒,你采藥時,是不是把這株藥連根拔了?”
    “是呀,這麽好的藥,好難找,有時找到了也沒有根莖,這株藥起碼有五十年以上了。”
    “傻徒兒,你遇到的是靈藥,你還幸運,隻是摔傷了腿。珍貴的東西,有的靈藥旁邊,還有猛獸、毒蛇、山鷹看護,采藥人十死九生。今後再遇到好藥,要采時,一定要注意周圍環境,仔細觀察,能采則采,不能采要狠心放棄。一旦決定采了,隨時要看好退路,保證自己的安全。”
    “哦”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麵。做事不要絕情,任何草木都或多或少的有靈性,就是魂魄吧,采藥時,你要留下它的枝葉和主根,隻采一部分果實或根莖,讓他繼續生長,也給後來人留點方便。”
    “唔,我記住了。”
    道長和平大伯把吳焜采來的那段黑乎乎、中指樣的藥,拿在手中,就著微弱的油燈仔細看了,頜首點頭。平大伯說
    “這藥好,焜娃子,我看你是個辦大事的人,今後有大出息,平家能夠幫你渡過這幾年的難關,是我們平家的福緣。今後,我還指望你發達了,幫平家一把。這藥就不要賣了,曬幹後,請道長幫你炙煉出來,記住,隨時藏在身上,萬萬不能露白,關鍵之時,它會救你的小命。你照哥哥回來後,你可以給他分一截。”
    “嗯,照哥哥回來了,全給他也行!”
    平大伯又摸著吳焜的頭“說你是傻娃,硬是傻,你藥就采到手了,當時把這藥抿抿,你就能自己回來了,還用騎牛麽!”
    “啊?!”
    全家哄堂大笑。
    平江笑著在臉上用手指撓“羞羞,焜叔好傻。”
    平大伯娘笑著從屯櫃裏抓了一碗麥麩皮,遞給吳焜“快去,謝謝你的救命恩牛吧!”
    第二天的早晨,平大伯要過江去巴陽,早早的起床,臨行前,來到吳焜和平江合睡的床前,仔細地看了吳焜的傷,解開包紮的草藥,看到腫消了大半,就說
    “今天你就不要下地了,把牛攆到屋旁邊吃草就行。”
    “嗯啊,行。”
    “焜娃,我給你說件事,昨天我到黃柏場上去,聽說,楊森又從宜昌回來了,大部人馬走的湖北利川野三關到萬縣那條路,小部分人馬沿著長江河邊,走的旱路。你可小心點,不要離家太遠,遇上亂兵,不死也要掉層皮。永明老弟專門帶信來,要我到他那裏去一趟,我估摸著就是為這事。”
    “啊,我曉得了。”
    “我記得你爸爸媽媽是去年這個時候走的吧?”
    吳焜的聲音瞬間低啞了“是,媽和兩個哥走了滿一年了,爸爸差三十九天滿周年。”
    “雖然你媽和哥哥的墳被洪水衝走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是你爸媽唯一活著的男丁。這樣吧,今天我從巴陽街上回來時,給你帶點香燭黃紙,你就給他(她)們一齊,做個周年祭、圓社吧!”
    吳焜忍不住哽咽了“多謝平大伯成全。”
    川人風俗,祭祀逝世的長輩,所用的銀錢,必由自己出,分家了的親兄弟也必須單出。吳焜和表哥拉纖時存了幾個銀洋,分手時,吳焜說窮家富路,要照哥哥全帶去,熊必照堅持給他留下了一個。這幾個月,從紅白喜事的嗩呐報酬分成中,吳焜的結餘一分沒用,除了接濟舅母,還儲存了一塊五。估算價值後從放在枕頭下的腰帶裏,摸出一個銀洋,平大伯說不要那麽多,隻取了五角錢的銅角子。
    吳焜在家養傷,拄著平大伯的一根備用拐杖,讓老母牛在房屋前後吃草,自己順帶著割牛草回來。
    自從平大伯大張旗鼓的舉辦吳焜拜師儀式後,果然平家地位超升。拜師禮後,熊家人視平家人為親戚,態度大為改觀。
    柳雲煙道長是本地大族熊家地位崇高的人,熊家與外姓人發生糾紛,常到七星觀請道長和他的大弟子柳雨生調解。到道觀調解,不需花錢吃茶,也不請客送禮,更無調解費用,訟棍們也參與不進來,這種高效價廉的方式,深受窮人喜愛,因此七星觀不隻是位居岡頂,地位在鄉人心中也尊崇。
    為增進和密切與七星觀的關係,平大伯對七星觀的法事,格外上心,道觀上為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辦生日法事,平大伯每次都是穿起他那件不知道已經多少年、顏色不能分辨的長衫,盛裝出席,形象莊嚴,現場積極互動,踴躍發言。
    平大伯的另外一招,就是時常吃喝,密切往來。常請吃平家財力有限,於是改為送吃食,比如一碗芋頭,一碗包麵,他要求,送的人必要行路緩慢,磨嘰留戀,讓別人都能看見。
    這天太陽偏西,平大伯從巴陽回來,臉色凝重,進門之後,氣未長喘,立令平江赴道觀,恭敬請客。
    平江走後,平大伯又跟家人商量晚上的菜,平大伯娘和大嫂絞盡腦汁,推出炒碗豆、涼拌側耳根、酸辣椒炒洋芋片、炒紅薯粉皮四個大素菜,葷菜確無,再想,仍無。
    吳焜和平大哥幹活回來,參與討論,搔頭苦想,突想起自己在犁耙冬水田、插秧苗時,撈到的一些鯽魚,當時數量有點多,大部分祭了他和平江、雨點、純德的五髒廟。有兩條巴掌大的鯽魚,舍不得吃,放在屋後一個廢棄積水的糞坑裏,不知還在不在。
    大家立即無奈轉為期待,馬上和吳焜帶上撮箕到糞坑,開始捕魚作業。結果出乎意料,兩條魚不但活得生龍活虎,還因糞坑裏食物豐富,長得異常肥碩可觀,平大伯手托著試重,估計每條有八兩開外,臉上皺紋,笑臉舒開。
    柳道長攜小徒雨點,遵約而來,小酒杯雖小,足夠開懷。
    “平兄,小道剛從萬縣雲遊歸來,萬縣城楊森大官人又回來了,今年的稅費怕又是要加征了。”
    “今天請道長來,也是為這事。”平大伯其實今天請道長來,是帶有顯擺的性質的,胸中藏著別人不知道的事,不說出來,如何能顯出見多識廣的內涵。
    “哦,你擺一擺。”
    “今天我到巴陽木橋永明內弟家去,午飯時,巴陽鎮黃副鎮長也在,我們擺了很久的龍門陣。
    話說重慶城,一直是劉湘的地盤,今年年初,被從成都跑出來的貴州軍閥袁祖銘一舉奪占,弄得劉湘手下幾個師無家可歸,在成都之外陷起了。劉湘突然聽到重慶老窩消失了,又不知道是怎麽失掉的,驚恐焦慮,搞得整晚整晚睡不著覺,老胃痛大發了。”
    “袁祖銘到重慶是年初的事,劉湘在重慶城裏就有四個師的兵,幾員大將都是硬角色,到底是怎麽搞脫的,我到現在也沒搞清楚。”
    平江、雨點對這些龍門陣沒興趣沒得好吃的,誰聽!早到一邊玩去了。平大嫂留平大伯娘現場服務,自己去搞紡織。平大哥和吳焜既要作為男人陪客、陪師尊,自己也有興趣,認真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