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寇！
    這追趕之人心中惱怒，巴掌的力道自然也是十足。小乞丐身影瘦小，若是被拍中，隻怕要直接倒地受傷不可。好在還沒落到小乞丐頭上，就被一隻手從下往上托了一托，卻是也已起身的張阿瑾不忍心見小乞丐挨揍，伸手護了一下。
    這打人的手肘陡然間被人抬高，這一巴掌掃出去，卻落在了旁邊夥計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被打的一陣迷糊，想不明白東家為何要打他，打人的也發了陣呆，一時間想不出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巴掌竟會打在自家夥計臉上。
    張阿瑾也想不到幫忙的結果會是這麽樣，也呆了一呆，好在年少心思轉的快，趁這兩人迷糊的機會，趕緊把小乞丐拉到身後，對追趕的二人施了一禮，道“二位大哥莫急，是否可以容在下先問清楚了再說？”隻是這話說的甚是心虛，隻因一轉頭便看小乞丐正拿著手中的糕點急啃，想來已是餓急，早已不打自招，人贓俱獲，罪證確鑿。
    追趕二人無端自行誤傷正自尷尬，聽了張阿瑾的話，趕緊轉移方向，嚷道“這小賊可不是隻有一次來偷，既然抓住，非但要賠錢，還要拿這小賊去見官。你既然出頭護著，難不成你就是同夥？”
    張阿瑾聽了此言，不由得無名火起，剛想撇手不管，看著現在還兀自啃著糕點的小乞丐，心裏不知何故無端出現小乞丐抱頭卷縮一角，一邊挨打一邊吃的場景，心又是一軟，道“二位大哥何出此言？在下隻是覺得大家出門在外，都是苦命之人，何必如此相逼？二位大哥還是說個價錢，由我來賠吧。”
    當頭追趕之人看看張阿瑾，又看看小乞丐，喝道“你這小賊，你自己說，到底偷了多少？加上這次，看你伸手的便已有三次，沒看到又有多少？少說也得賠一兩銀子。”
    原來這賣糕點的攤主，也是因小乞丐屢屢伸手，實在忍無可忍，才扔下攤位奮力追趕。如今既然已經逮到，自然不肯罷休。
    小乞丐聞言受嚇，又因理虧，隻是躲在張阿瑾背後拉著他的衣角縮頭不語。
    張阿瑾心裏盤算了一下，心想看樣子不給錢，這事情還真不好解決。好在如今懷裏也不差這錢，遂取出一塊約莫一兩上下的銀子，對攤主說道“這塊銀子應該足夠，二位大哥還請收好。如今這件事情，二位大哥就將就些，別再追究了吧？”
    大周的物價，如今也算穩定，這小乞丐手中的糕點，兩文錢一個，也不算太貴，就是算上小乞丐曆次作案，無論如何也是超出甚多，很是吃虧。但若是與送官相比，卻還是值得。
    攤主心裏終究也是一軟，畢竟如張阿瑾所說，都是窮苦出身，不願意逼得太甚，送官一事，也不再提。再說這一兩，確實已超出自身損失許多，遂伸手接過張阿瑾遞來的銀兩，對著小乞丐啐了一口，道“這次就算了，以後莫再讓我看到！”說完便自要轉身離去，心中開始盤算回去如何向夥計解釋方才這一巴掌，卻聽周邊有人開口道“二位暫且留步。”
    話音未落，卻見圍觀人群無端分開一條通道，恰似被人用手推開到兩邊一般，從中走出一位鶴發童顏，留著白長胡須的老道，手拿拂塵，臉上正自帶著欣喜模樣，笑眯眯的盯著小乞丐不放，似乎是見到了世間少有的寶貝一般，頻頻撫須點頭不已。
    小乞丐給看得膽怯，往張阿瑾身後又躲了躲，想了想，又伸出半個腦袋好奇的打量著老道。
    老道啞然失笑，轉過身來，取出一大錠銀子，看情形足有十兩不止，對二位追趕之人言道“貧道是東華山玉清宮下，無量道觀的張崇年。二位所受損失，不煩這位小哥，就由貧道來代為賠償。這裏有幾兩銀子，想必已是足夠了。”
    張阿瑾和二人均嚇了一跳，圍觀眾人也各自驚訝不已。需知此時的大周王朝，在街上擺攤賣糕點，一年能有十兩八兩銀子賺頭已是要燒香拜佛了，方才得了一兩，早就心中暗喜，如今看了老道手中銀兩，這賣糕點的二人兩眼頓時發直。
    這二人呆了半響，呐呐道“怎需如此之多？這位小哥給的一兩銀子已經足矣，當不得。”
    那老道笑道“當得，當得！貧道今日若能得一寶貝徒弟，全由你等而起，這些銀子若嫌不夠，可盡管再開口。但若是不要，我可要收起了。”作勢便要將手縮回。
    追趕二人猛然醒悟，那攤主趕緊上前，一把搶過，又將原先那一兩還與張阿瑾後，轉頭就走，深怕老道後悔。
    老道看著二人離去微笑不已，心想市井之中果然最易緣起，祖師爺誠不欺我。轉過身對著小乞丐道“你可願意上玉清宮，當我徒弟？”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頓時一片嘩然。小乞丐此時糕點已然落肚，又見剛才追趕的二人離去，安心了不少。如今聽老道問起，神色卻甚是茫然，不知當徒弟有什麽好處，但銀兩卻是認得，老道既然出手闊綽，想來以後該是不需再去偷包子糕點，真是這樣得話，似乎不是什麽壞事，開口問道
    “玉清宮有包子嗎？”聲音極是清脆。
    老道頓時眉開眼笑，撫須不已“有，管夠。”
    張阿瑾雖也是不解這老道到底看中小乞丐那點，想來這些身處深山之中的高人，行事往往不足以讓凡人所能理解，小乞丐既然得以去玉清宮，今後便無需再行受苦，總是好事。蓋因天下人皆知，玉清宮無量觀，實在是鼎鼎有名，平時清河鎮的眾人也好，來住宿打尖的外地客人也好，但凡言語之中有涉及東華山無量道觀的，無不讚譽有加。
    小乞丐既有了歸宿，張阿瑾也不再多言，對老道施了一禮，便要開口告辭，卻見老道轉頭細細打量了他一番。此刻張阿瑾一側嘴唇有些腫大，樣貌甚是不佳。
    老道對他端詳了半天，方自問道“這位小哥貴姓？”
    “張西嶺。”張阿瑾。
    老道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你這小哥，相貌年齡雖然都不太好，但品性還真不錯。隻可惜資質究竟差了點，否則老道倒是可以收兩徒弟了。”
    張阿瑾笑笑，不以為意，道“在下另有要事，就先告辭了。”正待走開，卻發現衣襟被小乞丐拉住。原來這小乞丐每日顛沛流離，受人呼喝唾罵，哪曾有過被人愛護之時？故此一臉不舍。
    那老道見狀，歎氣道“徒兒，因果今世天定，咱們今日既承小哥善意，日後報答便是。這位小哥，以後若有事不能解決，可上東華山下的無量觀找我，報上張崇年名號就是，我若是不在，將這枚信物交與其他師兄即可。”從懷裏取出一枚印有玉清宮圖案的花錢，交給張阿瑾“這是我玉清宮獨有之物，見物即是見人，切記莫要遺失。”
    “徒兒，走吧。”遂讓小乞丐放手後自行牽住，也不再言，師徒二人離群而去，隻是走的遠了，那小乞丐還頻頻回頭，直至轉角不見。
    張阿瑾也自是唏噓，攥著花錢又立了片刻，看著四周，忽覺人生命運真是不可捉摸，前一刻尚自人人喊打，狼狽奔逃，後一刻便要去那玉清宮無量觀，成了寶貝。也不知自身以後會是怎樣的情景？
    暗自感歎了一會，繼續漫步前行，走了一段路，卻總覺方才有一件什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用手摸摸嘴唇，一片腫大，再摸摸後腦疼痛處，猛然想起，這不就是東華山無量觀的老道麽？自己不正是有驅邪這事要找過去麽？
    再回過頭看去，隻見街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之間，哪裏還有他們的身影？
    張阿瑾一時間不由歎氣，方才腦袋定是被撞糊塗了，若是早點想起，那老道想必會立即答應為他驅邪。如今居然錯過這等機會，過去東華山還要二百多裏，盤纏又要用上許多，卻是肉痛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