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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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寇!
這一夜張阿瑾翻來覆去,一直到了三更過後,疲憊至極才沉沉睡去。到次日睜開眼睛之時,已是日上三竿,卻是嚇了一跳,趕緊起床,將小弩和長劍收入包袱背在背上,出去之前又特意隔著房門聽了會動靜,見並無喧鬧之聲,才小心出了房門,往店堂櫃台而去。
店堂裏人不算多,隻有人,卻都集聚在櫃台,張阿瑾走的近了,正好聽到掌櫃說話“這個盜寇,跑的倒是挺快,隻是運氣不好,沒想到官府動作更快,昨日半夜之時城門口的通緝令便已經貼上了。得,這不出城之際,正好遇上了盤查。慌慌張張的,讓人一看便有問題,倒是給抓了個正著。”
“這倒是奇了,這人傻傻的跑洛城來幹嘛?”
“說是沒有盤纏,餓極了,隻好冒險來這裏找人借錢,也好跑遠點。現在好了,倒連累了借錢的人。”
“掌櫃也過去城門口看過了?”
“那是自然,一大早聽說之後,便跑過去了。嘿,城門口多了兩隊兵丁,門牆之上,十幾張通緝令貼的整整齊齊,果然個個都長得凶神惡煞一般。”
“可有小孩在內?昨晚倒是聽說也跑了幾個。”
“這倒沒有。這些小嘍囉誰會關心”
張阿瑾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心想還是早點結賬,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對。正待上前,忽聽客棧門口一陣喧嘩,緊接著便看見三個腰掛單刀的衙役邁步進來,掌櫃一見,頓時滿臉堆笑,趕緊對其中當頭一人行禮招呼道“王班頭今日怎麽有空到小店來了。”
那王班頭也不答話,走到了跟前,沉著臉朝在場的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才轉向掌櫃問道“陸掌櫃,你這客棧,這幾日可有清河過來入住的客人?尤其是昨日剛過來的。”
“有,有。”陸掌櫃趕緊衝櫃台內取出賬本遞上“這幾日約莫有五、六個從清河過來的,昨日也有兩人,都已記在上麵,王班頭還請過目。”
王班頭側過身望向眾人“這裏站著的可有?”
這其中有二人不知這群衙役所為何事,戰戰兢兢回答到“這位大人,我們兩人正是昨日自清河方向過來的。我叫李虎,他叫李慶,一個村子的。”
“哪個村的?”
“清河鎮李宅的。”
“清河鎮!到這裏來做什麽?”
“大人,是來進貨的,我們兄弟倆平日在家做的是走街串巷的雜貨買賣。”
王班頭上下將二人打量了一番,哼了一聲,扭頭轉向邊上兩人“你兩人呢?哪裏過來的?”
兩人趕緊各自道“小的叫牛山民,陽溪縣來的。”“小的徐巴,荊下鎮人氏。”
陽溪在洛城北麵,荊下在洛城東門出去二十餘裏便是,離盤龍山都遠的很。
王班頭翻了下賬本對照了一下,見兩人並無可疑,隨即將陰森森的目光轉向站在稍遠處的張阿瑾“還有你呢,哪裏來的?”
張阿瑾聽了前麵的盤問,正自心驚膽戰,聽了王班頭的話,強裝鎮定的回答道“小的張西嶺,河陽縣人。”
河陽縣離清河鎮七十餘裏,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王班頭看看賬本,看看張西嶺,臉色陰沉片刻“路引呢?”
“在,在。”張西嶺心如擂鼓,趕緊取出路引,雙手地上。
好在貼在胸前的玉佩仿佛自行感知,一陣清涼散出,讓心跳漸趨平穩,讓張西嶺鎮定了些許,遞過去的雙手也不至於顫抖不停,讓人生疑。
張阿瑾身上帶的路引,所蓋印鑒,卻是河陽縣官府工匠親手偽造的,離清河有七十餘裏,是楊掌櫃花重金賄賂製作,既然是官府製作,自無破綻,隻是人非河陽縣而已。
王班頭接過路引瞄了一眼,見無問題,又看張西嶺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便未多加懷疑,將路引還給張西嶺,便不再理會。轉首對李虎李慶喝道“你二人,跟我們去一趟衙門。官老爺有令,為防止盤龍山盜匪四處流竄作案,但凡昨日醜時後從清河那邊過來的,都要先去衙門報到,調查清楚再說。”
李虎李慶聞言不由得大驚。
“大大人,我們不是盤龍山的強盜”李虎慌忙道。
邊上一個衙役伸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他頭上“是不是強盜你們自己說了算麽?到了衙門,自然清楚。快走。”
兩人已被嚇得差點癱倒在地,哪裏還挪的開腿?時間稍長,那衙役已不耐煩,在旁邊直嚷道“好家夥,若是沒事怎麽會如此害怕,不敢前去配合調查?隻怕真是盤龍山盜匪一夥。”
另一衙役鏘的一聲,將腰間單刀抽出,寒光閃閃,虛砍了一下,接著就往李虎頸邊一放“既然不敢去,定是盜匪一夥,還是直接割了腦袋算了。”李虎大驚,急喊道“我去我去。”
眾衙役將兩人推搡著往外趕,王班頭將賬本扔還給掌櫃“接下來幾日若有清河過來的,可要記得報官府登記。”說罷,押解著兩人出了客棧揚長而去,留下幾人各自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過了許久,掌櫃在櫃台後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這兩兄弟,今日隻怕要破大財了。”
李虎李慶兩人,過來洛城之時總是在這個客棧落腳,早是老客,掌櫃自然相熟。平日觀察這兩人,也是忠厚老實之人,又如何會是盤龍山的盜匪。掌櫃轉眼看了邊上張阿瑾一眼,說道“這位小兄弟倒是好運氣,不是清河人氏,不然入了衙門,不花些錢可真脫不了身。”
洛城的府台周大人貪財,市井之間早有傳聞,連帶手底下的各位官差衙役,也個個成了搜刮錢財的好手。
這次明著搜捕盤龍山逃跑的盜匪,暗地裏又怎會放過這個聚財的好機會?要不是擔心眾人不服,上頭不好回話,這才定了日期時辰為限,否則真恨不得將全部清河鎮過來的人抓回衙門審理,也好大大的搜刮一批錢財。
對此種種緣由,掌櫃自是心知肚明的很。
雖是如此,張西嶺剛才也已被嚇得臉色煞白,站在一旁一時間還未回過神來。陸掌櫃隻當他是人小怕事,安慰道“既然走了,就無需擔心了。”
張阿瑾逃過一劫,已是汗流浹背,趕緊道“在下最怕就是和官差打交道,個個窮凶極惡,比強盜還狠。”
掌櫃搖搖頭,也是無可奈何。方才本想為李家兩兄弟辯解一下,卻又深知這群衙役十有八九會打蛇隨棍上,轉頭一句你是不是想替賊人辯解,這客棧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隻是雖然明知,卻不可以明說。掌櫃看了眼另外幾人,慢聲說道“抓捕強盜,自然該凶點,再說,官老爺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們一方百姓麽。”
張阿瑾回醒過來“是是,掌櫃說的有理。”
掌櫃笑笑“看小兄弟背了包袱過來,今日可是要走了?”
“正是,原本就要去東華山,洛城沒來過,就呆了兩天。今日正該走了。”張阿瑾趕緊回答。
“小兄弟稍等,我算一下。”掌櫃翻開賬本“我記得小兄弟叫張西嶺來著這姓名可真是雅的很啊,想來小兄弟家裏定是書香門第。”
張阿瑾賠笑道“家父取的姓名,倒讓掌櫃見笑了。”
掌櫃笑笑,拿起算盤劈裏啪啦一陣“張兄弟隻需再補十二文即可。”
辭了掌櫃,張阿瑾背著包袱步入長街,擠身密集的人流之中,稍感心安之餘,才發覺自己背後衣服在方才緊張之下,已經被汗濕透。
就這樣漫無目的走了一會,張阿瑾暗思道“既然是逃命,張阿瑾這名字便是不能再用了。好在這官府工匠做的路引,讓人辨別不出,用下去倒也無妨。那從今以後,我便是張西嶺,不能再叫張阿瑾了。隻是名字好改,人卻又該朝哪個方向跑呢?”
先前的張阿瑾,如今的張西嶺站在街中呆了一會,還是拿不定主意,一跺腳,從懷裏掏出一個銅板“也罷,改名是天意,到哪裏去也問老天吧。西城門進入,自然不能再從西城門出去往清河鎮那邊走。剩下三個城門,我就扔一下銅板,若是正麵便往北,反麵往南,豎起來話,那就東門出,繼續去東華山吧。”
說完走到街邊一處空地,隨手朝上一扔,落地之時,銅板蹦了幾下,卻是反麵。
張西嶺拿起銅板,咬咬牙,頭也不回,朝南門方向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