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野巨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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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盜寇!
    從上陽郡的洛城往南而去,要先過洛江,之後便是南川郡地界,大部分是平原。張西嶺也不知道自己該在哪裏落腳,倉皇之間,隻知道既然是逃命,自然該走的越遠越好。
    一路逃命之際,張西嶺身上銀兩不多,無力購買馬匹,就是雇車也是舍不得,整日隻靠兩腳專挑小路行走。好在路途雖累,身邊幹糧卻是不缺,倒也不曾餓著。
    這般朝南走了月餘,已入多山地帶,地勢起伏不定。以往在清河鎮之時,到山上玩耍奔跑並未覺得多難,現在行路時間一長,方知難在山路。如此走走停停,一個時辰裏,倒有半個時辰在路邊休息。
    這一日又是沿山路而行,地勢漸高,兩邊林蔭愈是茂密,張西嶺雙腳無力,漸漸放慢了腳步。如此又行了半個時辰,已是深入山林腹地,林木遮天,張西嶺想起自身那日埋伏經曆,擔憂山路上有盜匪偷襲,不由得暗自警惕,將包袱之中的利劍取出掛在腰間,又將小弓弩取出,安放在手背,開了機關,小心翼翼的轉過一個又一個山坳,所幸無事發生。
    張西嶺漸漸放下心來,隻覺得雙腳酸痛,便在山路邊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喝了幾口水,拿幹糧充饑。看看腳上,兩隻布鞋已經磨穿了腳底,好在包袱內備有另外一雙。隻是這雙破鞋卻舍不得扔掉,清理了泥巴,仍用布包好放回到包袱之中。
    如此歇息了片刻,正待起身重新上道前行,忽聽前麵隱約嗡嗡聲響起,旋即又聽有馬嘶鳴之聲,距離雖遠,還是能聽得清楚。張西嶺心中不安,暗想可莫要怕鬼見鬼,遇上劫道的盜寇。雖說自己也是盜寇出身,對方可不認得,就算認得,黑吃黑隻怕也不少見。
    看了眼四周地形,張西嶺有了對策,離了山路,躲入山邊林蔭之中,沿著山坡一側慢慢往前靠近,到了前方轉彎之處,張西嶺小心探頭觀望,卻是給眼前情形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前方地勢倒是頗為寬闊平坦,一匹棗紅馬拴在路邊的一棵樹上,邊上站著一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正手握一柄單刀,抬頭望著半空。而離其頭頂三尺高的空中,一隻巨大的野蜂正轉著圈上下飛舞。隻見這隻野蜂竟有兩個拳頭大小,通體玄色,腹部赤黑條紋交雜,一看便知有劇毒。
    張西嶺哪曾見過如此巨大的野蜂?要知尋常大馬蜂,也不過半截手指粗細,這般大的毒蜂,早已超出想象。赤黑條紋腹大如壺,尾端隱隱可見一枚尖刺,看著便令人發寒,驚懼相加,這要是紮到人身上,那還有救?
    這野蜂上下飛舞迅速,讓邊上的棗紅馬極是懼怕,四蹄不停踏地,想要逃離此地。無奈韁繩正被拴在樹上,如何離開?隻拉的這樹搖晃不停,樹葉紛落。那少年神色頗為堅毅,倒是耐得住性子,一直在等候機會,正好此時這隻野蜂上下飛舞之時,位置稍低,隨即便大喝一聲,躍身抽刀,隻見刀光閃了一閃,已是將其斬了個正著。
    這一刀好似行雲流水,斬出又極其迅猛,眼見就要一刀兩段,少年心中不由暗喜,哪料這野蜂一個翻身,幾對利足伸出,竟是輕輕巧巧的將這一刀擋住,相擊之下,叮的一聲,竟似有金石之音。少年心知方才一刀又是無功而歸,不禁暗叫可惜。
    張西嶺在彎角處看得仔細,這少年刀厚力沉,野蜂雖大,畢竟身在半空,這一刀下來,已被斬飛出一丈左右,本想叫一聲好,卻隨即發現這野蜂已迅即止住身影,掉頭飛回。料想是被這一刀偷襲激怒,舍棄了棗紅馬,轉而繞著這少年上下疾飛,尋機攻擊,聽這震耳嗡嗡聲響,哪有半點受傷的跡象?可見一身甲殼堅硬之極。
    這少年剛才一刀未能奏功,又無法轉身逃離,隻得立在空地,繼續仰頭盯著半空中野蜂小心轉圈防範。隻要尋得機會,便將手中單刀斬出,隻是這野蜂身影敏捷,十有八九落在空處,就算斬中,也非腹部柔軟處,早被其用利足格擋,其音刺耳。
    如此過了一會,雖短時間無虞,但這少年久戰無果,又想野蜂曆來群居,開始擔心有其餘野蜂趕到,那便要萬劫不複,棄馬奔逃心有不甘,路途遙遠,恐耽擱行程,再則就算棄馬,兩腿跑的又怎快得過空中飛的?隻怕未跑兩步,背後便要被戳個窟窿。這般一想,已甚是急躁。
    張西嶺武藝低微,有心相幫,卻又無從下手。好在冷靜之後,仔細觀察良久,倒是有了主意。他慢慢從山坡下來,在轉彎處探出身影,向少年比劃示意。少年正自留神防範空中野蜂,哪裏有注意到張西嶺在彎角探頭探腦對他招呼?如此幾次,還是毫無察覺,張西嶺不由得大急。
    好在少年與野蜂對峙之時,身形已慢慢轉了過來,正好麵對張西嶺藏身之處。此時恰好野蜂上下翻飛攻擊之時,又被這少年抓住機會,單刀掠過的呼嘯之聲陡然響起,再次斬中野蜂,雖然仍被甲殼阻擋,卻已將其朝張西嶺這邊擊來。就在野蜂在空中用力扇動翅膀,定住身形之際,張西嶺左手抬起,口中輕喝,手腕猛然往下一扣,撻的一聲一枚弩箭激射而出,正中野蜂腹部。
    這野蜂全身甲殼堅厚,唯獨腹部柔軟,這一個偷襲,讓野蜂措手不及,竟然奏功,直接將它的腹部紮了個對穿。在一旁的少年雖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一人將野蜂重創,但機會卻不會放過,緊跟著便是飛身躍出,又是一刀向野蜂斬出。
    這野蜂也是頑強,受此重傷,仍奮力將翅膀急扇,嗡聲大做,堪堪躲過少年的刀勢,轉身朝外飛逃,轉眼之間,便已不見蹤影。
    兩人各自暗道可惜,這少年驟然得救,雖鬆了口氣,神情仍是緊張,道“現在不是說話時機,隻怕這怪蜂去搬救兵來就糟糕了,還是跑路再說。”
    一句話提醒了張西嶺,蜂族曆來群居,想來這野蜂也不例外,隻怕離蜂群不會太遠。一隻已經這般厲害,那要是鋪天蓋地撲來的話,自己隻怕要葬身荒野了,嚇得張西嶺大叫一聲,撒腿就跑。
    這少年一見之下,頓時感到苦笑不得,趕緊解了韁繩,上馬猛拍馬臀,追上張西嶺,讓其上馬,兩人共騎一乘,一路狂奔前去。所幸這處山嶺占地寬廣,下山的地勢還算平坦,馬匹使得上力,直接跑了近半個時辰,才稍稍安心,兩人下了馬,拉著韁繩讓棗紅馬喘氣慢行。
    好在後麵未見有其它野蜂追來,兩人總算寬下心來,邊走邊談。這少年來自南川郡榮陽城的曹家,叫曹曉秋,這次有事要去一趟渝州,路經此地,不料休息之時,不知從何處飛來這麽一隻巨蜂,差點吃了大虧。
    曹曉秋搖了搖頭,很是不解“大牛嶺是南川去渝州的必經之路,以往從沒聽人說起這裏有這等可怕之物,我自己也路過幾趟,一直無事,今日也是奇怪了。難不成是近日從深山之中遷徙過來的?”
    “不過倒是要多謝張兄弟解圍,否則隻怕是討不了好。”曹曉秋對張西嶺做了個揖,又看了他手背上的弓弩一眼,感謝道“張兄弟這弩著實不錯,可是立了大功。卻不知張兄弟這是要往哪裏去?莫非也要去渝州?”
    張西嶺初聽渝州兩字,吃了一驚,這老天倒是選的好方向,怎麽往這個地方去了。轉而一想,心道“楊掌櫃和幾位當家討論之時,常說最危險的地方實則是最安全的。如今官府在四處追捕盤龍山逃散的人,渝州的威龍鏢局定是起因。如此的話,又有誰會想到倉皇逃亡的人,居然會來到這燈下黑的地方?”如此一想,得意至極,不由得嘿嘿嘿笑出聲來。
    曹曉秋在旁先是見張西嶺沉思不語,後又見其無故嘿嘿發笑,心中詫異“張兄弟?”
    張西嶺猛然回醒,咳了兩聲,掩飾道“正是要去渝州討生活來著。”
    曹曉秋撫掌笑道“那豈不是正好同行。前麵不遠處正好有個集鎮,我們先過去買一匹好馬,再給你換身行頭。”
    張西嶺連日奔波,餐風露宿,走的又盡是一些狹窄小道,出門之時穿的衣物已比較陳舊,這逃亡許久,這衣物看起來確實不堪。
    隻是張西嶺囊中羞澀,既買不起馬匹,也舍不得買新衣物,卻擋不住曹曉秋非要買一匹馬置一身行頭送給張西嶺以報解圍之恩,徑往集市而去。
    隻是兩人卻不知道,就在他們離開大牛嶺半日之後,一道身影快速抵達人蜂大戰之處,身著青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塵,臉型甚是瘦削,看起打扮,似是一遊方道士。
    道士剛一立定,便覺有異,四處察看,又用鼻子嗅了幾下,隨即臉色巨變,長袖一揮,身前便無端出現一隻比先前受傷的那隻還要大上一圈的巨蜂,在空中一番盤旋,徑直往先前那巨蜂受傷逃離的方向飛去,速度極快。
    這道人緊隨其後,也是絲毫不慢,一路之上,空中那巨蜂遺留氣味愈是濃厚,道人奔行愈是快速。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一人一蜂陡然頓住,隨即巨蜂俯衝而下,在靠山岩邊的一處角落草叢附近急速盤旋,嗡嗡不絕。道人附身而視,眼前草叢中赫然出現先前受傷巨蜂,腹部正紮著一枚弩箭,傷口處液體流了一地,已然斃命。
    道人怒極,手中拂塵根根豎立,轉手一揮,山岩頓時被炸裂了一個大口。道人尤不解恨,仰天長嘯“敢殺我靈蟲,我若不將你找出剝皮抽筋,誓不為人!”
    道士小心將巨蜂屍體收好,返回二人大戰巨蜂處,細細察看,又循著馬匹痕跡慢慢尋去,隻是過了大牛嶺,山下便是官道大路,四方通衢之處,各條道路馬蹄印四散雜亂,車架輪跡絡繹不絕,哪還能辨得方向?跟蹤又非所長,道士一時無計可施,隻得咬牙切齒,一手持拂塵,一手緊握弩箭恨恨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