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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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寇!
“那我便多花點時間,總能將他修煉圓滿,這樣難道也不行嗎?”張西嶺臉色已經發白。
阮教頭搖頭道“哪有這麽簡單?你自己也知道了,這功法可是極其難練。歸元訣你練了兩年,比別人時間多了許久,悟性這一塊相比已是不足,所生內息便不及他人精純。如今強行修煉,過穴位關口就要比他人艱難無數。”
“你能將第一脈修煉到最後一個穴位,還是多虧你心性不錯。隻是單靠心性,卻遠遠不足彌補衝關所需的精純內力。拖延時間越久,心性便會越發不穩,更不得寸進。”
“長生閣自創立以來,總共一百三十餘年,從無記錄有人在修煉這功法超過三年之後,還能練成的。繼續強行修煉的,無一例外全部爆脈身亡。”
張西嶺聽了,沉默了半晌方道“既然很有可能成為廢人一個,那為何還有人肯冒險去修煉這等可怕功法?”
阮教頭歎息道“那是因為,資質若是足夠,卻是不怕,加上心性堅定,至少便有五成的幾率通過,這也是為何歸元訣一定要在一年內修至圓滿的緣故。更重要的是,你若能將明心誅魔功修煉圓滿,好處更是取之不盡。”
“尋常人修煉內力,最終總是局限於自身資質,容納內力,猶如木桶裝水,便隻有這般大小,多了便會溢出,這正是修為不得寸進的原因。”
“但若是修煉了這明心誅魔功之後,體內正經十二脈,奇經八脈,自會堅不可摧,任你日後內力如江河洶湧,也可容納無數,牢不可破。如此一來,潛力便會無窮,再無修為停頓之虞。”
“原來如此。”張西嶺方自明白,為何世上高手總有強弱之分。
阮教頭搖了搖頭,說道“好處還遠遠未止。經脈一旦修煉大成,便可由內影響於外,作用於筋骨肌膚,鍛體自然而成,身體筋骨的堅固程度,更是遠超尋常外門鍛體功法。”
“更加令人垂涎的是,明心誅魔功一旦大成,尋常毒物,已不易侵襲經脈,自能防禦。就算侵襲成功,隻要稍有汙染,明心誅魔功便會自動運轉,在經脈之中,將毒物排出,使經脈修複如初。就算極毒之物,也能阻攔許久,從而護住心脈,不至於立時斃命。”
“隻是這塊功效,卻在鍛脈訣修改為明心誅魔功之後,被削弱了大半,甚為可惜。也不知道你算是幸還是不幸,如今你修煉的是鍛脈訣,第一條經脈未修築完成便已停止不前,損害尚且不大。你若修煉的是明心誅魔功,可能修築通過的經脈更多,反倒更無計可施。”
“師父有辦法可以解決?”聽到這裏,張西嶺心中頓時燃起希望。
“辦法不是沒有,卻都不好辦。”阮教頭說道“停止一切修煉,今生就做個普通人,這是一種。”
張西嶺搖搖頭,若有其它辦法,怎麽也不願意如此。
“第二種辦法是停止修煉鍛脈訣,同時還需廢了這條左手太陰肺經脈,如此倒是還可繼續修煉內力。”
張西嶺又搖了搖頭。這樣一來,自己這條左手臂便會慢慢萎縮,等同於成了殘疾之人,別說外表樣貌,便是日常生活也恐大為不便,如此一來,就算練了上乘內力,又能如何。
“第三種辦法是借用外力,助你修築經脈。以前內門的一位長老,倒是曾為他的嫡孫這般做過。這辦法耗時耗力,一個不慎,你便有性命之憂,更別說這天底下有哪位絕頂高手,會願意為你做這般耗損自身修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不過好在還有第四種辦法,你可以將體內的原本已經練成的內力,全部散掉,重頭開始修煉歸元訣。”
“這樣便能成?”張西嶺驟然來了精神。
“不能。你的資質一般,很有可能修煉之後仍不夠精純,還需再散。隻是運行散功法門之時,有如扒皮抽筋,卻不知你能否承受。若是如此三番五次,這般耗時費力,受盡苦痛,你可有毅力,再行重練?”阮教頭看著張西嶺“若要散功之後自身的丹田經脈仍可保持完好無損,隻有此法可行,否則一顆散功丸吞下肚去,便可一了百了。”
散功一法,實際上並不少見。在千餘年前,當時的前朝之中有一武癡,成名之後有一年無意中得到一冊武學寶典,一練之下,欣喜若狂,偏生因自身早年研習的內力駁雜不純,總是不得深入。
寶山近在眼前,卻不可得,這武癡哪肯罷休?長久思慮之後,硬是研想出了散功的法門,花了近半年時間,咬緊牙關將自身原有內力抽絲剝繭般絲絲散盡,轉而重新修煉,終獲精純內力,得以將那武學寶典練至大成。
如今那武學寶典早已經失傳,但他所創的散功之法,卻流傳甚廣。長生閣建立之後,閣主秦元昊傳下鍛脈訣給外門諸多幫眾修煉,其中資質出眾者總是少數,那些如同張西嶺一般修煉停止不前的人,最終都試過這個散功法門。
隻是方法雖好,過程實在艱辛痛苦,每日散功之時,便如阮教頭所言剝皮抽筋一般,最終能堅持下去的,百中無一。
一番長談之後,夜已深沉。張西嶺回轉自己的住處,看著手中這冊鍛脈訣,卻仍是毫無睡意。無意之中從角落裏翻出的鍛脈訣,竟會導致這般不堪的結果,心中鬱悶,可想而知。
散功的法門倒是不難學,阮教頭也隻教了小半時辰,張西嶺便已記得要領,融合貫通。隻是如今在這關口,是心存僥幸繼續修煉鍛脈訣,還是當機立斷,用這散功法門,重頭再練,是進是退,委實難以決斷。
張西嶺思前顧後,終究不甘心一世平庸,暗自發狠道“也罷,既然事已大錯,總是需要代價去做改正。這般散功又不會危及生命,也就痛上一些。大丈夫站立人前,自當昂首挺胸,若是連這也不能忍受,還有何臉麵存活於世。”
心意既決,便當即行動。張西嶺盤腿端坐,靜心之後,按照阮教頭傳授的散功法門,緩緩吐納,將原本依附存儲於自身丹田之中的內息,絲絲抽離分解湮滅,其中的痛楚,比之撕心裂肺,確已相差不遠。
這般堅持了半柱香的時間,張西嶺便已痛的全身大汗淋漓。好在張西嶺毅力甚是堅定,如此情形之下,仍是咬牙苦苦堅持,加上掛在頸上的玉佩貼在胸口,散發出陣陣清涼,倒也稍微紓解了些許痛苦。隻是人力終究有窮盡之時,在痛楚有如無盡的浪潮一般層層疊加之下,張西嶺最後還是腦門發脹,眼紅如血,轟然倒地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張西嶺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童年,那一日鄰家一位母親帶著孩子過來嘮話,自己一人正自無聊,見了之後趕緊拉著小夥伴奔屋後的後山玩耍。
後山不高,山腳往上有一大片竹林,每日蟬鳴陣陣。竹林密密麻麻,竹影幽靜清涼,正是小孩捉迷藏的好去處。隻是這日稍有不同,張西嶺在躲藏之際,居然誤打誤撞,找到了一個兔子窩,洞口正有一隻白兔探頭探腦。
張西嶺一見之下頓時心中雀躍,見了白兔,人撲過去趴在洞口伸手便抓,隻是這隻白兔看似呆萌卻甚是靈活,見張西嶺伸手過來,早已扭動身軀避開,雙腿一蹬,從張西嶺手邊跳出洞外,在離張西嶺丈許開外停下。
此時正是午後時分,山上天高氣爽,青草繁茂。草叢之中這隻白兔看起來並不慌張,隻等到張西嶺快要接近了,圓滾滾的身體才朝前不情願的蹦躂幾下,等離得稍微遠了一些,才又回過頭看著張西嶺,似在譏笑對方徒勞無用。
張西嶺見狀哪肯罷休?邁開小短腿,奮力追逐。這一人一兔便這般漸漸往後山遠處離去,早已忘記自己原本正在與小夥伴做捉迷藏遊戲。
這一追一逃之下,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一處山壟角落,這白兔已無處可逃。張西嶺彎下腰慢慢靠近,隻等白兔稍微分神,猛地一撲,就要將那白兔一把摟住,卻不料摟了個空,摔了個嘴啃地。一聲大叫之下,猛地坐起身體,卻發現原來是南柯一夢,隻是嘴唇流血,卻是迷迷糊糊間往前撲出,在地上猛磕了一下。
那一日自己拎著白兔的耳朵,滿心歡喜的得勝回家,卻不料方一入屋便見到父母親已躺倒在地,包括鄰家小夥伴一起,三人已是咽氣多時。
父母尚在的那幾年,正是張西嶺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當初頑皮任性,父母也隻是輕敲手背,以示懲戒。哪裏知道那天未過,便與父母天地永隔。而那鄰家小夥伴,定是被仇家當做自己,也一並慘遭毒手。
看這手指沾著的鮮血,張西嶺忽然覺得,那一日自己若是早點回家,就算是與父母一同遇害,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人死後便要入了地府,聽說遇害的人,心若不忿,便會不願轉生,寧可成為孤魂野鬼,四處遊蕩。若是如此,父母在地府又該受到多大酸楚?張西嶺想起孤身一人殺入地府的男子,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頸上貼身掛著的這玉佩,如今已成了父母唯一遺留之物。張西嶺取出玉佩握在手中,不禁間又已淚流滿麵。此身若得機會,我必定要入那地府,就算孤魂億萬,也要找到父母所化遊魂,好讓他們脫離苦海。
到時隻希望那凶手尚在,也好親自手刃,以解心中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