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托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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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盜寇!
    隔了幾天,就在張西嶺對著那幾本《大周寰宇記》、《玄聞錄》看得津津有味之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卻是阮教頭放心不過,過來一探究竟。
    張西嶺還不知情,直到響起輕輕的拍門聲音,旋即又聽到幾聲叫喚,正待隨口答應,猛然醒悟,捂住嘴巴暗道“糟糕糟糕,師父如今過來查崗,卻是不妙。散功已經放棄,可短短幾天鍛脈訣卻已過了兩個穴位,卻怎麽也說不過去,這門可不能打開。”
    情急之下,有了主意,也不答應外邊的叫門,隻是趕緊輕身盤腿坐起,口中呼吸吐納之聲,卻是逐漸加重,做出一副正在努力修煉的模樣。
    門外的阮教頭不知有詐,輕聲拍門叫喚見無回應,便側耳傾聽了一會,正好聽到張西嶺呼吸吐納之聲,雖然稍重,卻不是那種亂了脈象的情形,倒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而屋內的張西嶺口中吐納,耳朵卻一直在細聽外邊動靜。過了一會兒,腳步聲總算慢慢遠去,頓時鬆了一口氣,心想“接下來隻怕是盡量不要出門,否則萬一碰見,可要完蛋。躲在屋裏多拖一天,總要好解釋一些。”
    這般又過些時日,阮教頭過來,張西嶺總是如此混蒙過關。這時間一長,張西嶺自己倒已裝不下去,算了下時日,好歹已過去半月有餘,幹脆自己離開房間,徑自去找師父。
    阮教頭見了張西嶺,頗為喜歡,說道“這幾日找了你幾次,卻都是見你在用功,便不打攪。今日你過來,卻是正好。這段時間還是有些擔憂,不知散功一事,進行的如何了。”
    張西嶺臉現堅毅之色,對阮教頭施禮道“師父莫要怪西嶺自作主張。西嶺自認為當初修煉歸元訣比之時,並未認真對待,修煉時間也有所懈怠,故此完成期限要比他人差上許多。那日回去之後,忽然心有所悟,一試之下,果然衝開了左手最後一個穴位。之後思考良久,甘願賭上一賭,故此並未繼續做散功之舉。”
    “如今左手的太陰肺經脈已經通過,右手的太陰肺經脈也已通了兩個穴位,進展頗速,還請師父查看。”
    阮教頭沒有像上次一樣動手檢查,隻是看著張西嶺,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沉默片刻後問道“你不怕死?”
    張西嶺自然怕死。這世間,沒有哪個人能看輕自己的生命,就算那些不得了的英雄人物,那些傳說中淡然麵對死亡的人,也一樣怕死,隻不過是因為他們對於某些責任,看的比自身死亡更重而已。
    師父這樣問他,那是他認為自己這次必定是無法通過鍛脈訣的修煉,爆脈而亡有如鐵打的事實,隻不過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而已。
    所以他想了想,回答道“怕。”
    阮教頭已有些生氣,說道“你現在還來得及反悔。”
    鍛脈訣練得越是深入,越是危險。堤壩已高高築起的地方,洪水洶湧,那些低矮薄弱之處,所承受的壓力便隻會越來越大。
    張西嶺隻是搖頭道“我有信心。若真的限於天資,最終爆脈而亡,我願賭服輸。”
    阮教頭見說不服張西嶺,氣呼呼的轉身離去。
    張西嶺歎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抱歉。離開阮教頭住所,張西嶺又過去和陳管事說了自己的決定。
    陳管事神態有些動容,想了想,最終也沒有多說什麽勸阻的話語,隻是伸手拍了拍張西嶺的肩膀道“命是自己的,也確實隻有自己才能決定。你既然有這般信心要這樣做,想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
    想了想,又說道“既然你已決定不再做散功之舉,那麽我們原先的約定便作廢了。不過我可以允許你在修煉鍛脈訣期間,不用過來店堂做事,專心修煉就好。”
    張西嶺心想陳管事隻怕現在是將自己當成死人看待,笑了笑說道“阮師父對我說過,修煉鍛脈訣不可太過持久,我想一晚三個時辰已經足夠,日間便會空餘,還是想到店堂做事,這樣也可減輕自身焦慮。”
    陳管事點頭道“如此也好。今日既然已有些遲了,那便明日一切照舊吧。”
    張西嶺心想這樣正好趁此空閑機會去城外一趟,將那玉簡取出試上一試。
    謝過陳管事後,張西嶺隨即轉身離去。
    陳管事沉默的看著他的背影,暗自心想這個少年是愚蠢的不可救藥,還是真的已看淡了生死,要舍命一搏?看他的臉上居然沒有表露出絲毫緊張,實在是摸不透。
    或許這就是年輕?陳管事想起自己少年之時,似乎也是這麽果敢,不由得笑了一笑。
    張西嶺自然不知道陳管事會有這許多想法,此時心中早已恨不得身插雙翅,飛到那玉簡埋藏之處。
    偏生又不能著急趕路,令人生疑,隻得耐著性子做出自己在閑逛的模樣,慢慢一路沿著長街出去,途中還特意買了幾樣小玩意,拿在手中把玩。
    出了城門口,以前城牆上麵張貼的盤龍山眾盜通緝令,已不見了蹤影,改成幾個不知哪裏出現的江洋大盜。張西嶺暗自難過,想來除了自己,其他人隻怕都已吃了牢飯,運氣差點的或許早成了一堆枯骨,埋在地下不見天日。
    當初攔路劫道成功後的興高采烈,如今想來,成了莫大的諷刺。李伯那日勸自己遠離盤龍山的話語還曆曆在目,可笑自己當初還笑他年老膽小,哪知一別之後,便是陰陽兩隔。
    城門口依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抹了抹眼睛,張西嶺重新臉帶微笑,轉眼已悄然融合在人群之中。今日正好是十月過半,正是涼爽的出遊天氣。張西嶺便如尋常要去城外遊玩的少年郎一般,往郊外走去。
    走了小半個時辰,已可看到早先埋藏玉簡的那處河岸。走的近了,卻見這一路沿岸,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對青年男女在岸邊相互依偎,或呢喃細語,或笑聲爽朗,想來是渝州民風粗獷,男女情愛之事,全不似中原那般扭扭捏捏。
    隻是那埋藏玉簡的樹下,如今卻正好坐著一對情侶,正自兩眼對望,情話綿綿。
    張西嶺年方十七出頭,對這些男女情愛之事尚是朦朧的很。再說現在心裏隻有那玉簡的秘密,除了埋怨這些男女礙事之外,再無其它念頭。問題是
    別人成雙結對,自己隻身孤影,怎麽看都和這裏的氣氛不搭。
    隻是既然已經來了,也隻好硬著頭皮隔遠找了個空處,一人過去坐了,自我安慰就當是在等人。
    就這般等了好久,其它幾處地方的情侶都已慢慢起身離去,唯獨埋藏了玉簡的那棵樹下,這對情侶卻偏生情話不斷。偏偏離去的那一對對情侶有經過張西嶺位置的,總是頻頻回頭,時不時飄來一句“那人好奇怪哦”,更是讓張西嶺覺得坐立不安,臊得臉色發紅。
    好不容易挨到將要天黑之時,那樹下的兩人總算起身,笑意融融的手拉手離開。等他們走的遠了,四周再無他人,張西嶺趕緊跑過去,尋準了埋藏地點往下挖土。隻是這樹下的泥土被這對情侶在上麵坐的久了,比以往堅實了許多,讓張西嶺又費了不少時間。
    見到玉簡,張西嶺大大的鬆了口氣。埋在土裏兩年有餘,這玉簡的光澤卻無一絲變化,仍是晶瑩剔透。
    張西嶺迫不及待將玉簡貼上額頭,滿心以為腦海中也會如同自己身上那應龍環一般,出現無數畫麵,暴露無數秘密,卻不料除了額頭微涼之外,毫無動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複試了幾次,均是如此,心中大是不解。
    “難道這枚玉簡也跟自己的玉佩一樣,會看人下菜?”張西嶺心中暗自思索了一會,猛然想到“若是偷盜出來之後,中途被人掉包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樣的話,隻怕陳管事梁太付他們追錯了方向。”
    隻是無論哪種結果,對自己來說都不太好。張西嶺悻悻然地將玉簡重新放入土中埋好,撫平痕跡,又用腳來回踩了幾下,起身回轉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