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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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山中本就陰冷,加上剛又高空跳水,眾人已是十分疲憊,篝火很旺,暖洋洋的火光照著,終於將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卸下了心頭的大石。
    莫遙瞅著對麵的淩風,透過黃光,臉上光澤溫暖,連一向冷然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心下琢磨:該怎麽樣跟他開口,他會不會理我,直接當我不存在啊;破口大罵的事情他肯定幹不出來,那他會不會動手削我呢,想想淩風的戰鬥值,莫遙縮了縮脖子。
    到底我是該在人多的地方跟他說話,還是獨處的時候跟他懺悔。但大家都在的時候要是他壓根不理我,豈不是又要被蔣寧她們笑話。若是單獨相處時跟他說話,先不說他會不會搭理,前提是我現在能有單獨跟他相處的機會嗎?
    “莫遙,你過來下,我有事找你。”正在莫遙腦中天人交戰的時候,穆狄走過來說道。
    “哦,好。”莫遙跟著穆狄走了幾步,“什麽事啊?”
    “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我跟冷月今晚就動身回南水。”穆狄沉聲道。
    “這麽急?”莫遙略微驚訝於她立馬要走的堅決。
    “不是走同一條路,遲早都是要分別的,現在走正是時候。”穆狄偏頭望向篝火邊的冷月,“月兒,也吃了太多苦了,我要帶他回家。”
    “好吧,同行一段也是緣分,那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莫遙也是個灑脫的人,既然對方去意已決,那就他日江湖再見吧。
    “不能放他們走。”蔣寧眼看著莫遙就要放走大敵,不得不喝聲打斷,幾步跨過來,眼神不善的衝著穆狄,“絕對不能放他們走,莫遙,南水跟漠北勾結,你不是不知道,現在他們大長皇子、大將軍都在這裏,我們把他們擒回去,南水勢必不敢輕舉妄動,還很有可能發生內鬥爭權之事。他們不穩定,我們跟漠北的仗,贏麵就大一些,不至於腹背受敵。現在放他們走,等於縱虎歸山,後患無窮,絕對不能放他們離開。”
    唰,刀劍出鞘。這邊的動靜驚擾到了篝火旁邊的人,營救冷月的五人,察覺對方的意圖,拔劍而出,將冷月護衛在中間,而抱有蔣寧此等想法的人,顯然不止她一個,除定山、淩風外,另外兩位同學也拔出了自己的刀,刀劍相向,火苗映襯在精鋼所鑄的兵刃上,妖異、鬼魅、寒冷。
    “哼,你以為你們攔得住我們嗎?”既然都撕破臉,穆狄也不再估計,抽到而出,刀鋒直指莫遙。
    “我還以為讀過聖賢書的會不一樣,沒想到比土匪還要卑鄙,還要翻臉不認人。”冷月不屑的啐一口道。
    “別以為你這麽說,就占據了道德的製高點,在國家大義麵前,有所犧牲也是必要的,我不介意背負罵名,但我決不允許敵人侵吞我朝土地,殺戮我朝百姓。”蔣寧鐵了心,非生擒二人不可。
    “都給我住手。”莫遙吼道,“前一秒還同生共死,後一秒就拔刀相向,都挺有本事的啊。”
    “莫遙,你也說過,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我們相互利用的價值已經耗盡,現在利益衝突,這麽做是對國家最有利的。收起你那虛偽的道德,真真做些對百姓有益的事情。”蔣寧看到莫遙並沒有加入對抗的打算,不禁急了,罵道。
    莫遙無視刀鋒的寒烈,也無視蔣寧眼中的怒火,“淩風、定山,給我把蔣寧她們幾個的刀卸了,在刺刀下,我沒法好好說話。”莫遙喝令道。
    淩風一個飛身搶了過來,抬手擊中蔣寧持劍的手腕,擒住蔣寧的反壓在後背,自己則擋在了莫遙的身前,直麵穆狄的刀鋒;帶頭的被繳了械,其他兩位同學在定山的規勸下也不情願的放下了刀。
    莫遙使勁沒有撼動淩風分毫,隻得跨出一步生生擠進了淩風和穆狄刀鋒之間的間隙,同時牢牢的抓住淩風的手腕,不允許他再動,“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莫遙的鼻尖直抵穆狄的刀尖,兵刃散發的寒氣似乎都侵蝕莫遙的臉,穆狄回刀入鞘。
    莫遙鬆了口氣,回頭衝蔣寧道,“你說,你說那些有的沒的幹嘛,叛國,我可沒那麽大本事。我隻是怕你個人英雄注意的情緒高漲的燒壞了腦子,你先消停一會,聽我說兩句。”莫遙示意淩風鬆開對蔣寧的鉗製。
    蔣寧瞪著憤怒充血的雙眼,死死地看著莫遙,分明寫著我看你能說些什麽,賣國賊。
    “你幹嘛非得逼著所有的國家成為東陸的敵人,東陸的國家實力難道發展到了問鼎天下的程度了嗎?
    國家利益合作夥伴是可以轉變的,這種合縱連橫的戰術老祖宗不是都快玩爛了,你怎麽還沒學到點什麽呢。為什麽不能把他從敵對的陣營當中爭取過來呢?
    沒錯,南水跟漠北勾結,漠北打頭陣,他們在後方伺機而動,但不是還沒打嗎?既然沒打,我們就可以找到我們和南水的共同利益,分裂他們的聯盟。以此來消除後顧之憂。你也說了,我們對漠北的戰事已經明顯占優,南水國再要出來趟這趟渾水,他也得掂量一下局勢,是不?畢竟和我們合作,得利更多。
    如果,我說如果,你真的囚禁他們,後果會怎麽樣,是不是存在這種可能,東陸跟南水的仇實實在在的結下了,以後南水對我們的國策,必然參雜著民族仇恨情緒,本可以和平共處的機會,因為這個決定可能就抹殺了。
    如果南水國因此內亂,對我們就真的好嗎?南水與我們接壤,內亂、留病、難民、匪患就會應運而生,這些難道不會流竄到邊境,給我們的人民帶來傷害嗎?
    還有冷月是南水國新帝的親哥哥,你說你囚禁他,本來可能他們看到目前的局勢不想打了,可小皇帝被你這麽一激,不管不顧要跑過來救她哥哥,破釜沉舟非要摻和,本來一麵倒的好局勢,就真有變數了;那樣隻會讓更多的百姓卷入戰火,無數人流離失所,更多的城郭淪為廢區。
    你說我是賣國賊,我倒想說你是愛國賊,你打著愛國的旗號,綁架操控輿論,卻做出了對國家利益最有損的行為,有時候愛國賊比賣國賊的威力更大。”一通話不急不緩,莫遙不在乎蔣寧聽進去了沒有,隻在乎穆狄、冷月聽進去了沒有,他們兩個才是關鍵人物,這番局勢的分析,也希望能促使這兩位南水國的當權者,改變原來的策略,放棄同漠北的同盟關係。
    蔣寧麵紅耳赤,梗著脖子不說話,強上了。
    強就強吧不過也就是麵子問題,下不來台而已,莫遙放了心,遂對穆狄道,“你們可以走了
    “告辭。”穆狄抱拳回禮,走過去牽起冷月的手就走,擦身而過時,低低道出句,“我不希望與你為敵。”
    “我也是。”莫遙鄭重道。
    月影清輝仍舊溫柔的傾瀉,孤月見證了這些人的同生共死,而後的拔刀相向,最終的分道揚鑣,依舊溫柔,無喜無嗔。
    “淩風,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你,擋在我的麵前。”莫遙一步步走近淩風,近到足尖相抵,呼吸相聞,但莫遙沉重決絕的語氣,一字一頓的警告,卻讓本該曖昧的距離,遐思全無,“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不要再充當我的保護神,那樣隻會讓我覺得顏麵盡失,尊嚴掃地。你,隻是在踐踏我作為一個女人的自尊而已。”
    字字誅心,莫遙冰冷的語氣,冷漠的眼神,如同萬支利箭呼嘯而來,瞬間刺透淩風的心,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心不可抑製的疼痛,酸澀的鈍痛占滿被莫遙言辭、眼神而刺透的傷口,心底的一個角落有個人無助地蹲著哭泣,而旁邊的另一個人正歇斯底裏的痛罵他:這就是你自作自受的結果,以為她會不一樣,以為她是那個懂自己,願意和自己攜手並肩的人,殊不知,殊不知。
    一腔的情義和長久以來為她而承受的擔憂,都成了□□裸的笑話;自己不遠萬裏的追尋,設計墜崖深入虎穴,拚死守護以命相搏,都讓她覺得自己的尊嚴受損,原來自己在她心目中是這般地位。
    “啪。”一記耳光狠狠的甩在了莫遙臉上,淩風紅著眼盯著莫遙瞬間通紅腫脹的臉頰,隻覺得刺眼,冷然道,“好,從此以後,無論是廟堂之高,還是江湖之遠,隻盼此生,永不相見。”淩風決然的轉身,用背影維持自己僅剩的尊嚴和驕傲,眼中的痛苦不肯泄露給任何人知曉。
    誒,不是,莫遙急了,事情的走向不該如此啊;倒打一耙惹毛他,然後往懷裏一摟,然後一吻,之後一哄,不就該順順利利的解決掉冷戰的局麵了嗎?怎麽冷戰結束了,結局卻是這樣;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想著這樣啊。那些話,是故意的,為了渲染效果才說的,不是真心的啊;這不按劇本走,也不能這麽坑啊。莫遙急瘋了,不管不顧上前撲倒一把抱住淩風的大腿不讓走。
    “你別走,我剛才的話做不得數,我”。
    “鬆手”淩風簡直有點看不懂莫遙,這人是人格分裂還是怎麽的,剛剛還一副決然審視的態度,現在這像什麽,“你給我放開。”
    “不放。”莫遙仰著頭道。
    “我再說一遍,放開”淩風眼神愈發冰冷,這人把自己當什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麽,隻要她樂意怎麽對自己都可以嗎?
    “噗”淩風一掌擊在莫遙的背上,一口血飆出,但是莫遙卻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滿嘴的鮮血並未阻擋莫遙的堅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放手。”
    淩風盯著自己的右掌,剛那一掌隻用了三成內力,不可能把莫遙打吐血,莫非她之前受了內傷,所以才。心中又氣又恨,氣自己不爭氣都這樣了還擔心她的身體,恨莫遙不爭氣把自己弄得如此這般。
    “你到底想怎樣?你既然這麽看我,我們好聚好散,各不相擾,不好嗎?”
    “什麽好聚好散、各不相擾,我剛才說的都是屁話,不作數的,我是為了,為了;總之,我向你保證,剛才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你別誤會,”
    “誤會?你親口說出,我親耳聽到,怎麽能叫誤會;你既然可以矢口否認你剛才說的話,那你以前對我說的又有幾句是真的呢?我隻怪我有眼無珠,錯看了你。”
    “淩風,你聽我解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剛才之所以這麽說,純粹隻是為了打破我們之間的冷戰,讓你爆發,然後我再認錯再哄你,才故意說得那些混賬話啊;你千萬不要誤會,那些說辭比較符合這裏的邏輯,也能讓你發火,才這麽做的,但我絕對不是這麽想的。”莫遙袖子一擦嘴角的血,忙不迭的解釋。
    “你這招是聲東擊西還是渾水摸魚?莫遙,你在我身上耍的計謀可真不少,一次比一次精進。”莫遙的解釋徹頭徹尾的給淩風的心上澆了一盆涼水,她已經養成了算計自己的習慣,以前是苦肉計,現在,嗬,心下一片冰涼。
    “感情在你看來也是可以算計的嗎?莫遙,我以前以為我們彼此懂得,如今看來,倒是我錯想了,我隻是你可以算計得來的戰利品而已,我們之間每每遇到障礙,你總是想著投機取巧,從來不肯踏踏實實的麵對和承擔,這樣的你,我沒辦法接受。這樣充滿著算計的感情,我也承受不起。”淩風半蹲著,抓住莫遙的手,一根一根將她的指頭掰開,淩風此時的神色狠絕,讓莫遙惶恐不安,但又無可奈何,滿臉哀求,懇切的望著他,但鐵了心的淩風無動於衷,奮力一推,莫遙頹然跌坐在地。
    淩風旋即提步離開,“莫遙,以前我總有種感覺,覺得你似乎端坐雲端,戲看眾生,”淩風回頭對上莫遙的眼,“你的眼神隱藏著一種睥睨世人的優越感,高高在上的姿態冷眼旁觀,就像你剛才對蔣寧說話一般。
    你不像下棋的人,反倒是像能預知棋局的先知一般。如今想來,莫不是覺得所有的東西都能在你的掌控之內,能被你算計所得,無人無事能出其右吧,世人都是棋子,事事都如棋局,而你能穿破迷霧看透本質,所以,你超然;你把一切都算計在眼裏,但如今我勢必要成為那個例外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莫遙搖頭否認,但是心裏卻掀起巨浪,淩風毫不留情的將莫遙解剖,下刀幹淨利落,削筋斷骨,讓莫遙猝不及防之下條件反射的否認,仿佛將不著寸縷的自己,至於光天化日之下,沒有隱私、沒有尊嚴,難以接受、卻無從辯駁。隻能喃喃固執的道出,“不是如此。”來搶奪最後一塊遮羞布。
    “莫遙,你沒事吧?”兩人之間的爭執定山看在眼裏,但是感情的事旁人無法參與,此時萎靡茫然的莫遙讓定山十分憂心,從未曾見過她如此,她一直是沒心沒肺、樂觀開朗、機智搞怪的。
    淩風的論斷一經出口,定山就把自己之前隱隱的感覺整理出來了,但是也沒有淩風說的那麽嚴重啊,再說啦誰還沒點毛病。看來淩風也是氣狠了,也是,誰願意被心上人算計來算計去的。
    “定山,不是這樣的,至少不全是這樣的。”莫遙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揪住定山。“就算我之前有,但是到這這麽久了,發生了這麽多事,也不是全然沒有變化的啊。”
    “是,是。你先鬆開手,”定山趕緊解救自己的脖子,生怕莫遙一個激動讓自己窒息,“淩風也是一時氣不過,誰讓你老算計他來著,你啊,好好檢討自己吧。”看著反應深受打擊沒錯,不過以定山對莫遙自愈能力的了解,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拍拍她肩膀,放心的走了。
    蔣寧看得十分解氣,他們兩這麽一鬧,把自己的憋屈全給解了,痛快。
    莫遙呆呆的坐在地上,直直望著天上的明月,一宿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