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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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殿下不去和眾人開懷暢飲,跑到這犄角旮旯來所為何事?”莫遙在大喧囂時往往有種抽離感,沒有驚動別人自個拎著一壺酒瞎逛,剛在一處山坡上坐下來,正打算對月獨酌,不成想不速之客卻偏偏要打破這個裝逼的機會。
“說來我們兩個也算是舊相識了,你一再攪和我的婚事,怎麽著這筆賬也是要算算的。”薛禪在莫遙身側坐了下來,對月飲了一口酒道。
“算賬?”莫遙笑道,“可以啊,想怎麽算”
“我想想看,在我的洞房裏,被宵小暗算後還被飽以老拳;之後和談會議求婚,被某不相幹人等堂而皇之的拒絕。你說說,作為一個女人,一國的儲君,應該怎樣才能找回麵子呢?”薛禪反問道。
“嗯,我幫你補充一下劇情。”莫遙抹幹淨嘴邊的酒漬道,“之前有個女人對我的心上人殷勤萬分並企圖哄騙他與之共度良宵;之後這個女人又一次以逼婚的架勢,用可恥的籌碼想奪得我的心上人。你也幫我想想,作為一個有尊嚴的女人,是不是應該采取一些必要手段,捍衛自己的愛情和尊嚴呢?”
“哼。”薛禪揮著早就聚力的拳頭直往莫遙的麵門砸去。
莫遙往後一趟,滾了出去避開這一擊,手裏的酒壺直接摔了過去。薛禪冷笑一聲,一拳擊碎,酒液四濺。
“今夜新仇舊恨一起清算。”薛禪喝道,身形如豹子一般撲將上來。
“算就算,你以為老娘怕你不成。”貼身肉搏已無可避免,莫遙也豁出去了,此種情況這般原由,打得過要打打不過也要打。逢敵必亮劍,莫遙的血性已經被徹底點燃了。狠狠擦去嘴邊沁出的鮮血,纏鬥在一處。
無論是從體力還是戰鬥力來看,兩人都不是一個級別的,莫遙剛開始還憑著一股狠勁苦苦支撐,但明顯薛禪並沒有使全力,倒像貓戲弄老鼠一般的逗著莫遙,隻是不時的會化身豺狼狠狠來上一記,莫遙不多久已經掛了彩,而薛禪還是很輕鬆的。
莫遙瞅住個空當,一個掃堂腿掃了過去;薛禪輕輕一躍躲了過去,人還在半空中就掄著拳頭正中莫遙的肩膀,一個趔趄莫遙倒在了地上。
薛禪片刻不停,左腿落地右腿蓄力,間不容發的一腳狠踢在了莫遙的腹部,莫遙一口血就嘔了出來。
薛禪笑得越發冷,一步上前跨坐在莫遙身上,揪住莫遙的領口,一拳一拳直擊莫遙的麵門,“不自量力。”
莫遙已是滿臉是血,薛禪還沒有停手的意思,勻速出拳直擊麵門。莫遙視線已經模糊,隻能看到紅的一片,連身前行凶的薛禪也看不太清。“她要殺我,”莫遙看不清,但能清楚的感覺到,薛禪那惡狼般毒辣的眼神和周身淩冽的殺氣,看自己就像一隻垂死的兔子一般。
“我倒想看看,一個死人還怎麽跟我爭。”薛禪臉上濺著點點猩紅,這是近距離擊打莫遙而濺上去的,這讓她臉上的笑更加陰森可怖,仿佛地獄惡鬼一般。
薛禪心裏明白著,殺了莫遙也不會對局勢產生太多的影響,和談已定,莫遙又是一個沒什麽實力、後台、根基的新秀,僅有的是東陸太女的賞識而已,就算死在了自己手上,東陸為了如今的局勢也不會過多的追究。何況,她死後,還不是隨自己怎麽說。
薛禪看如今的莫遙簡直跟看個死人沒什麽兩樣,她心裏漸漸有一種刺激的感覺,她本可以一下就扭斷莫遙的脖子,但那樣太便宜她了,得罪過自己的人,從來都是讓她們自己覺得後悔來到這世上。
她就是喜歡這種看著生命在自己手中一點一點被掐滅的快感,給別人一個痛快從來就不存在她的字典裏。慢慢的玩夠了、涮膩了,才會扔掉。拳頭濕漉漉滑膩膩的觸覺,和被紅色侵染透了的臉,讓薛禪興奮異常,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自己唇邊沾上的血液,鐵鏽般綿綢,快感激得血液直衝頭頂,更刺激得她拳頭揮得更加利落了。
莫遙雙手死死地扣住緊抓自己領口的手,想掰開這鐵一般桎梏,但隻是徒勞。莫遙從來沒有離死亡這麽近過,就連上一次靈魂出竅也沒有這麽恐懼過。
為什麽,為什麽在我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之後,在我和淩風心意相通之後,在他跟我說等我之後,我怎麽能,怎麽能,就這麽走了。不甘心,不甘心。淩風,如果是這樣的結局,你會不會恨我。莫遙血色的視線裏,淩風的模樣從漸漸清晰到慢慢模糊,血色漸漸暗沉下去,莫遙用盡最後的戾氣和著滿嘴的鮮血,喃喃的重複著一個名字,“淩風。”
此時千裏之外的淩風,正被自己母親大人關在家裏習字。他偷上戰場的行為徹底激怒了淩大人,居然拿出了自從淩風八歲之後就不曾使用過的戒尺,狠狠的抽了淩風一頓手板,關了三天祠堂後,將淩風鎖入書房讓他練字靜心。
如往常一樣淩風在書案上練著字,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心悸,卻是連筆也握不住了,啪的一聲,飽沁墨汁的狼毫落到了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來,將淩風剛剛寫完的平安二字生生吞噬不見。淩風怔怔的跌坐在椅子上,瑩亮的雙眸光芒濺熄,染上莫名恐怖的灰黑色,喃喃念著:莫遙。
嘭的一聲之後,莫遙已經麻木的頭部遲鈍的發現毆打自己的鐵拳沒有再呼上來,掙紮著掀開眼皮還是猩紅的一片,隨即就暈了過去。
武陽扔了手中的石頭,把被她敲暈過去的薛禪從莫遙身上拖下來,看到莫遙滿臉都是自己的血頭發都紅了半邊的慘象,倒吸一口涼氣,趕忙伸手去搭她的頸動脈,還好還在跳。媽的,武陽一腳踢在了薛禪胸口,這漠北的豺狼下手可真夠狠的。武陽小心的將已經昏迷的莫遙扶起來,忙往軍醫帳中走去。
淩風魔怔了半晌,突地站了起來,提步就往出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雙眼迷茫不知所措;沒來由的心悸讓自己很不安,生怕千裏之前的莫遙發生什麽不測。招來下人吩咐讓她探聽征虜大軍班師回朝的情況,自己則走向家中的佛堂。
淩風入了捕快這一行當,見慣了生死看多了世情,對佛祖偶像之類的一向敬而遠之,但如今他卻迫切地走入佛堂。滿室的檀香,微微和緩著緊繃的神經,淩風望著慈眉善目的佛祖,在她洞悉一切的悲憫目光中跪了下來,深深拜了三拜,雙手合十虔誠祈願,願君平安歸來。
“疼、疼、唉”微若蚊蟻的□□聲在帳中響起,莫遙翻了半天眼皮終於看見了一絲微光。
“莫遙,你可算是醒了。”太女殿下直奔病床前道。
莫遙打算調整一下視野,目前這個視野怎麽那麽扭曲腫脹啊,待人靠近,還是看清楚了太女殿下的尊容。
“殿,殿下啊。”莫遙虛弱的送出這句話。
“哎呦,你就別說話了,好好養著吧,看來你還認得出來人,沒被薛禪打傻,但你這幅樣子別人就不一定認得你了。”扶蘇見莫遙醒了,軍醫也說無甚大礙將養著就行,為寬莫遙的心也就開起了玩笑。
如今的莫遙整個頭給包成了一個渾圓的饅頭,隻剩一對眼睛沒給封死,眼神也比較渾濁。
扶蘇看著莫遙這個樣子氣狠了道,“薛禪那個□□的,居然背地裏把你打成這樣,此人狼子野心,絲毫沒有合作的誠意,這個和約能不能落實著實堪憂啊,管他呢,還是想法子先給你報仇。”
莫遙眼珠子轉了一圈,還是沒力氣說話。
扶蘇也不理她,繼續道,“這王八羔子多氣人啊,說你們兩昨天喝多了,就想來比試一番,但喝醉了下手沒輕重所以誤傷了你。若不是武陽從後麵把她打暈,你現在肯定已經在閻王殿喝茶了。說起來你還真的得謝謝武陽。”
莫遙的眼睛終於看見角落裏待著的武陽,依舊是氣若遊絲的吐出兩個字,“謝、謝”,但那雙腫眼泡子裏麵的誠懇和感激還是清晰可見的。
武陽含糊的嗯哼了一聲,算是響應了。
莫遙想笑笑,但現在連調動麵部肌肉的能力也沒有,積了半天的力氣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和談已定,絕無更改。”明明沒有絲毫氣力的十六個字,聽在扶蘇、三位上將和武陽的心頭卻是擲地有聲。
最後這樁事故以酒後切磋了事,莫遙拒絕原地修養堅持跟著大軍開拔回京,作為太女殿下的第一幕僚,傷重的莫遙得太女殿下垂青,得以共乘一輛馬車,這環境是沒得說的。太女殿下能夠找到的靈丹妙藥也多,莫遙的傷好的很快,計算著回京時就好全了,也就不擔心淩風知道了。
武陽留在了邊防大營,莫遙離開前跟她談過一次,這姑娘長大了,對她姐姐的事情也想通了,誰也不怪誰也不怨,一心隻想著投軍報國,太女殿下也就答應了,還要給她一個偏將的職位。沒想到這小丫頭脾氣倔,嚴詞拒絕非要從最末等的兵丁做起,十頭牛都拉不回,最後眾人也就從了。武大人,悲傷於大女兒的離世,對二女兒的選擇感到欣慰亦十分不舍,瞬間感覺老了幾十歲,一直筆挺的脊梁也微微駝了,她已經向太女殿下請辭了,隻待回京就向皇帝告老還鄉。
遮天蔽日的軍旗被器宇軒昂的士兵打著,緊跟著是駿馬之上的諸位將領,居中打頭的就是英明神武的太女殿下,鋥亮的黃金甲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太女殿下清俊儒雅的笑容,減輕了這鐵血之師的一份肅殺之氣。百官出城十裏相迎,左右丞相分列兩旁,見到太女殿下後紛紛拜服。
跟從的將領士兵,也隨著山呼“殿下千歲”的誦吟聲單膝跪地,扶蘇自五歲被立為太女以來,也是鹵薄儀仗俱在,但此番和談已成、帶兵而歸,軍心民心所向,個人的聲望也到達了頂點。臉上一片豪邁,心中感激萬分,母皇謝謝您的信任和苦心安排。
太女殿下朝著皇宮的方向,虔誠跪拜,其餘所有人也一同隨禮,高呼:我皇萬歲。城外的事情早就被傳送到了皇帝這裏,這位年過不惑之年的帝王,很是欣慰。曆來皇帝和太女之間的關係都很微妙,明明是母女,卻相互提防著。曆史上被廢的儲君不少,被儲君逼宮拉下馬的皇帝也有。為了這把天下至尊的椅子,手足相殘、弑親滅族者不再少數。但朕很幸運,扶蘇是個孝順孩子,敏兒你我的孩子真的很好,帝王剛硬的臉上浮上些許柔情。
班師回朝的大軍大部分被留在城外的軍營,隻有部分將領和官兵代表入城。入城隊伍是精銳中的精銳,像一柄絕世神兵,雖已然入鞘,殺氣盡斂,但霸氣外露,王師的風采引來百姓的喝彩和尖叫。
隻見太女殿下一馬當先,端的是英姿颯爽、睥睨天下、馬蹄風流;護衛左右的眾將領,分成兩撥,左側的是頗為老成持重的將領,一看就是軍中老將,剛毅勇猛堪為軍中砥柱。右側將領顯然就比左側的年輕很多,而且較之左側老將的肅殺之氣不足,但別有一份儒將之氣,朝氣蓬勃、風流寫意、行伍之間透著股淡淡的書卷墨香之氣,這群軍中後起之秀大部分都是尚若書院投筆從戎的學子兵。
青年才俊、姿態風流,既有文人的風骨又有軍人的剛硬,這一眾人馬的出現,頓時引發兩側閨閣公子的失聲尖叫,手中的錦帕也紛紛揚揚往她們身上拋。年輕的軍官們不擋不躲,反而溫柔的微笑點頭示意,表示感謝,如此引來更多的擁躉,除了年輕未出嫁的兒郎不說,甚至已經嫁為人夫的中年郎君也紛紛無視自家妻主怨念的目光,掏出手絹也加入了仰慕的大軍。
“蔣寧,你不賴啊,瞧你這□□,多衣冠禽獸。”莫遙打趣道。
“本小姐一直是風流無限萬人迷,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也挺能裝的嘛。”蔣寧反瞥了莫遙一眼。
“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還是托您的福。”莫遙嘿嘿一笑。
“殿下,你這次回來,估計是萬千少男砧板上的肉啊,嘖嘖,我要是男的,我也哭著喊著要嫁給你。”莫遙維持著麵部溫柔親和的笑容,衝扶蘇說出這麽幾句不著調的話。
“嗯哼”,太女殿下懶得搭理,給了一個傲嬌的笑容,繼續走馬觀花。
“公子,這也太招蜂引蝶了吧,瞧那笑容多賤啊,還有這群人也真是的,一點也不知道自重。”臨街的一家客棧二樓的包間內,一名小廝正氣鼓鼓的指著外麵的遊街兵馬,衝自己公子嚷道。
“小青,得了,這麽個大喜的日子,錦上添花也未嚐不可,別裝著那麽老成,你也可以學他們,看看有沒有順眼的人,也扔一下手帕,聊表心意而已嘛,你在這麽下去,我都擔心你成小老頭嫁不出去了。”淩風心情好的拿自己小廝打趣,看到莫遙平安歸來,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我是為了誰啊我,你都不在意,我操這份閑心幹什麽。我也懶得管你,我看我自己的。”說畢,趴到窗口和其他人一起尖叫歡呼。
淩風也踱步來到一扇窗口,行進的隊伍慢慢過來,他一眼就看到了莫遙,她似乎比分別的時候更加耀眼了,看著她微笑著回應扔給她手帕的一眾公子,頓時引得尖叫連連。隊伍慢慢走近,淩風唇角一勾,從懷裏也掏出一襲錦帕,不偏不倚的擲到莫遙的臉上。
莫遙被錦帕打中過很多次,但都是任由錦帕落地隻是那麽溫和的笑著,可是當這方錦帕襲來的時候,卻明明聞到了那熟悉清洌的味道,遠遠不同於這些脂粉氣,幹淨而沁人心脾,於萬千種味道中也能瞬間分辨。
莫遙往手帕來處一望,那個人就靜靜的站在那裏,朝自己溫柔的笑。心中頓時花開滿穀:哦,原來你也在這裏。莫遙大大的笑容和著耀眼的陽關一同綻放,眼睛中的柔情傾瀉而出,右手擒住帕子,貪婪的吸著帕子上屬於那人獨有的味道,然後貼身放進心口的位置,朝著淩風笑得春暖花開。
這場進城儀式,遺留了滿滿一街的各色錦帕,各種脂粉的香氣可是整整三天才徹底散去,尚若書院的學子將軍的風采至此傳唱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