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沉重的禮物(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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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謐。
新上任的刑部中郎將的新婚之夜卻並不太平。
婚房內,奇怪的童聲乍現,身手不凡的王尋歡被看不見的絲線束縛住手臂,紅衣女屍提拎著巨大而鋒利的剪刀,四處尋找新娘子。
而作為“新娘子”的璃璃帶著被玄鐵巨劍反噬得真氣紊亂的王小凡在婚房內東躲西藏,正被逼的無路無門時,王小凡突然意識到這具詭譎的紅衣女屍目的並不在於現場的男子,頓時計上心頭。他招呼璃璃支撐著自己,來到玄鐵龍脊巨劍附近的櫃子後麵藏匿著,而自己,就打算伸手去夠那把玄鐵黑劍。
璃璃雖然不明所以,但是心智率真伶俐,外加上在南荒邊陲遇到妖蟒時曾被王小凡所救,內心對王小凡是崇拜又感激,於是答應下來,按照王小凡的要求,趁紅衣女屍不備,將王小凡推出櫃子後麵,正好在他身手就可以夠著巨劍的位置。
紅衣女屍動作僵硬十分不自然,手上一把鋒利無比的大剪刀在月光下散發著凜凜寒光。驀然,王小凡從櫃角翻滾出來,女屍注意力被吸引,脖子轉動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她歪著頭,一張死灰的臉上一雙灰白毫無生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正單膝跪在地上,一手艱難地支撐著地麵微微喘息著的王小凡…
女屍歪著頭看了一會兒,發現並非穿著嫁衣的新娘子,頓時失去興趣,脖子咯吱咯吱響著,又把視線轉向別處。她如同一隻提線木偶,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著,腳不沾地的移動著,每移動兩三步,便停下來,咯吱咯吱轉動搖搖欲墜的腦袋環顧一下四周——遠處,不時傳來尖銳的童聲不斷自言自語著:
“小姐姐?在哪裏?為什麽躲起來?嘻嘻,嘻嘻嘻~你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
詭譎又天真稚嫩的童聲,在此般月夜中,讓聽者不禁背脊生寒。
璃璃小小的身體緊緊縮在櫃子陰影後麵,乖乖地等待著王小凡給她下一個指示。而紅衣女屍在房間內來來回回遊走,眼看就要繞到櫃子背麵來了…
璃璃的心髒噗通狂跳。
這邊廂,伴隨著呲呲作響的灼燒聲,王小凡握住了玄鐵黑劍的劍柄,他將巨劍支撐在地麵,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抬起一張蒼白布滿細小汗珠的臉——月光下,這個少年星眸劍眉,嘴角勾起,逞強地露出一個桀驁不馴的微笑。
“喂!要找新娘子先過了我這關!”王小凡衝著紅衣女屍大喊。
女屍聞聲停了下來,咯吱咯吱轉動頭顱,“看”向王小凡,又轉過頭,完全沒有想要理會他的意思。
王小凡見女屍不理會自己,運起真氣,頃刻間,白色光暈夾雜著玄鐵巨劍屢屢黑色瘴氣籠罩了周身。北冥真氣霸道無比,對自身體能有極強的加持效果。可運氣吐納亦會打開周身穴脈,加速邪劍瘴氣侵蝕。隻見被瘴氣籠罩下的王小凡雙瞳顯現出紅光,凶氣四起,他舉起玄鐵巨劍,倏然朝女屍劈斬而去。
紅衣女屍身形單薄,如同一張飄飄然的紙片。大劍型重,芒鈍。女屍翩然側身,輕而易舉便躲過了王小凡這一擊。她咯吱咯吱轉動頭顱,手臂以極不自然的角度舉起,巨大的剪刀裹挾著颯颯風聲刺向王小凡。
瘴氣反噬,身體如此虛弱的情況下還強行運氣的後果,王小凡與他哥哥王尋歡都心知肚明——這是東海劍術世家,王家從小就教導王氏一族後人的常識。
被絲線束縛在房間角落裏的王尋歡見到王小凡這種打法,十分鄙夷地“嘖”了一聲,他仿佛自言自語般說到:“…廢物果然都是不長腦子的…你的身體原本就先天不足,隻能靠真氣加持強化力量與速度,原本身法就隻能算下乘,更何況現在傷成這樣…暫且不說以你現在的敏捷程度到底能接下那女鬼幾招,等時間一長,你自己就會被那把古怪的妖劍反噬入魔了…嗬嗬!這跟送死有什麽兩樣?”
說話間,王小凡吃力地躲過紅衣女屍這一剪。但是,也正如王尋歡所說——他現在已然快到身體的極限了,就算硬撐著站起來已經十分吃力,動作遲緩了很多。剛剛那一下,雖說勉強躲過了致命一擊,但剪尖仍然刺中了王小凡的左肩,汩汩往外冒著鮮血。
王小凡吃痛,一個支撐不住,又險些單膝跪倒下去。他緊緊握著劍柄,顫顫巍巍掙紮著站了起來。
“再來!”
王小凡對王尋歡的話並未理會,低吼著揮舞巨劍又朝剛剛才轉過身的紅衣女屍攻去。
璃璃擔心地衝王小凡大喊:“小凡!接下來我要做什麽啊!”她心下明白,傷成這樣的王小凡,已經快到極限,自己作為“夥伴”得趕緊做點什麽才是…可王小凡遲遲未發出“指令”,她越等越是擔心,急得直接出言詢問。
“傻丫頭…你還想為我做什麽?她的目標是你不是我…這裏就由我來拖住,你盡管放心逃跑便是。”王小凡微微喘息著,頭也不回地答到。
聽聞此言,房間角落裏的王尋歡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那表情又逐漸轉為鄙夷。末了,他冷哼道:“哼···原來你本來就是想尋死…”
……
幾番下來,紅衣女屍被王小凡糾纏得開始不耐煩起來。她麵目猙獰地移動到王小凡身邊,直接伸出幹枯的十指拎起他的頭發,將他整個傷痕累累的身體狠狠摔砸到牆了邊。
小凡被撞得大口大口嗆咳出鮮血,稍微緩一緩了,就用巨劍杵著地麵,又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再來!”
王小凡滿臉血汙,渾身籠罩著濃厚的瘴氣,握住巨劍的右手不住顫抖······
紅衣女屍已經發現了躲在櫃子後的璃璃,她饑渴地舉起大剪刀剛要剪下,卻被一團裹挾著瘴氣的劍氣截下——轉頭,正是嘴角全是淋漓鮮血的王小凡。他虛弱地扶著牆。一雙桀驁不馴的眸子正挑釁般地盯著紅衣女屍。
女屍暴怒,尖銳的叫聲響徹雲霄。
璃璃似乎也明白了,王小凡根本就沒有打算跟她一起逃出去。他分明隻是想用命為自己爭取逃跑的機會罷了······
“小凡···小凡…你為何···為何···”璃璃扶著櫃子站起,低著頭,嘴裏喃喃著,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還愣著幹嘛?快逃跑啊——!為什麽不按我說的做!!!”王小凡著急得幾乎咆哮了起來。說話間,女屍剪刀已經飛馳而至,幾招下來,王小凡的左腹與大腿又被鋒利的剪刃劃傷了,頓時鮮血四濺。
璃璃抬起一雙淚眼婆娑的眸子,強烈的靈力在她眉心出積聚,身體周圍火光乍現…
“王小凡!我信你,你卻騙我!明明說好一起逃走,可為什麽要自作主張去尋死?”璃璃質問到,身上朱雀業火熊熊燃燒,眉間隱約出現了一個火焰形狀的紅色印記。
璃璃走向王小凡。這時的王小凡周身穴脈都已被邪劍瘴氣侵蝕,一雙如星辰的眸子散發著詭異的紅色光暈…
王小凡努力保持住自己已經殘存不多的理性,一手用邪劍支撐著地麵,喘息著對正朝自己走來的璃璃搖頭。
他聲音虛弱地說:“…快…走,別…靠近我…”說完,王小凡的身體如同失去了支撐,向前傾到下去。
眼看著王小凡就要暈倒摔在地上了,璃璃哭著衝了過去,用她小小的身體,緊緊撐住了王小凡快要倒下的身體。
“你休想!若不能帶著你一起,我哪裏也不去!”璃璃眼角淚痕未幹,努力抱住趴在自己小小肩頭的虛弱的王小凡。
王小凡虛弱地趴在璃璃嬌小的肩膀,璃璃可以感受到他熾熱得反常的體溫。王小凡喘息著,突然臉上表情變得猙獰,他如同一隻發怒的小獸低吼著掙紮著,如星辰般深刻的眸子變得通紅,璃璃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住逐漸在瘴氣中失控的王小凡…
這時,女屍尖叫著揮舞鋒利的大剪刀朝中間抱在一起的兩人狠狠剪去!看得一旁的王尋歡直搖頭,自言自語般說:“真是有趣的廢物們…”
“…小凡,你若是累了,就放心把後背交給我,從此以後,都不要再一個人戰鬥了…”璃璃緊緊抱住王小凡,在他耳邊輕輕說著,腰上交織著金色絲線的紅綾伴隨著一陣清脆悅耳的銀鈴聲騰然而起。
紅綾周身赤焰起,圍繞著兩人身邊飛舞,形成一層火盾。伴隨著燃燒著赤焰的紅綾一起飛舞的,還有兩隻由火焰幻化的鳳凰——它們殷切鳴叫著,緊緊護在主人身旁。
紅衣女屍鋒利的大剪刀碰到火盾的一刹那,剪刃便被灼熱的朱雀業火熔化了。兩隻火鳳凰朝女屍飛去,瞬間點燃了紅衣女屍全身,她絕望而痛苦地在熊熊業火中咯吱咯吱轉動那顆不自然的頭顱,眼神淒切望向窗外,就像在向誰求救一般……
可朱雀業火本是南荒上古就流傳著的極為可怖的強大的存在。果然,不一會兒,紅衣女屍便被業火化為了灰燼。
見紅衣女屍被毀,窗外詭異的童聲似乎十分憤怒,她尖叫著帶著哭腔地喊到:“——娘親!!!你們竟然…把娘親殺掉了…我送娘親的禮物…嗚嗚嗚,嗚嗚嗚…她再也無法活過來了…都怪你們,都怪你們!我定要你們血債血償!!!”
伴隨著那稚嫩的童聲失控咆哮聲整個宅子開始搖晃起來。而此時,王小凡已經完全被瘴氣侵蝕了心智,他低吼著,露出森森虎牙,一口狠狠咬在了璃璃肩膀上。璃璃吃痛,身體顫抖著,手卻依然緊緊抱住王小凡。
身旁,赤焰火鳳縈繞。地動山搖間整棟建築轟然崩塌——婚房裏的三人也伴隨著殘磚斷梁一齊被埋入廢墟之中……
夜,刑部中郎將王尋歡新宅。院子裏,東海王家一眾親戚朋友無比驚駭地看著婚房倒塌的方向,王夫人哭喊著:“歡兒!我的歡兒啊!”幾近昏厥過去,丫鬟家丁們勸也勸不住。
府外,停著青郡王的車隊人馬,南宮江身著黑紅色的寬大鬥篷,小心將南宮曦曦的頭側向另一邊,盡量不讓自己的寶貝女兒看到如此可怖的景象……
喬修抱拳,單膝跪在王老爺與青郡王麵前,說到:“恕喬修無能,東海王家是九州國貴客,可我安插的人依然沒能及時勸說王大少爺從婚房出來,這才讓大少爺身犯如此險境——還請王老爺與郡王爺信任我神機堂,信任我神機堂喬修!我神機堂,定不惜一切代價救出王家大少爺!”
“歡兒啊!你快救我歡兒!”王老爺氣得老淚縱橫,被王晴兒與王覓淵攙扶住,才勉強站穩了。
“爹!我管他什麽參雞湯,王八湯的!就是因為他們,才害的大哥遭此番凶險!現在大哥生死不明,看我這就去救大哥出來!”王晴兒嬌喝到,一掀紅色披風,就想深入廢墟救人,卻被喬修手下攔住了:“王小姐切莫心急!這番廢墟中有九州國新娘失蹤案的罪魁,暫時還不清楚是人還是妖,可謂凶險萬分!還請王小姐照顧好二老,查案救人的事交給我們神機堂就好!”
聽聞“凶險萬分”四個字,王夫人又是嚎啕大哭起來,她趕緊攥住王晴兒細嫩的小手——神機堂的捕快說得不無道理,王尋歡生死未明,廢墟下凶險異常,她怎舍得讓心愛的親女兒再去以身犯險?
夜風颯颯,裹挾著一股似曾相識的異香,嗅起來極不太平。
琥珀目光清冷而嚴肅,他沒說話,隻是定定看著廢墟方向,眉目間滿是焦慮……
喬修對屬下安排妥當,當即就準備進入廢墟查探。這時,琥珀將手放上了他的肩膀:
“喬修,我與你一同去。”
喬修回頭,微微一笑,說:“當然。”
……
神機堂的一行捕快已經做好了準備,馬上就要靠近可能壓著新娘失蹤案妖邪的廢墟了。南宮曦曦手中緊緊握著一枚鑲嵌著紅琉璃的鎏金雕花金鳳釵,溫婉的臉上是藏不住的不安。
小蓮拿來了鬥篷,小心翼翼披在曦曦身上,見郡主如此擔心的模樣,低聲出言安慰到:“郡主,他可是連那麽高的懸崖都摔不死的命大之人,這次也一定能逢凶化吉的…您就放心吧。”
南宮曦曦殷切地看著小蓮,點點頭,又握緊了手中鳳簪。
…
“小凡,你一定要沒事啊。”
……
…
——西境異術中有一門“起死回生”之術,能令死屍複活,神乎其神!
其中有一個要求方可施展此術:若要令死者複生,要求死者的軀體必須完整——若不完整者,可以他人相同部位取而代之。
不過這種不屬於同一個軀體的部位強行拚合在一起的話,會產生排異反應。若想死者保持生命,一般最多三日就必須更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