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四獸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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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九州國千影閣內,空氣中彌漫著脂粉與貴重檀香的氣味。
    奢華裝潢過的房間內,琥珀與神機堂負責打點捕快們生活的陳老爹守在一張懸掛著輕紗的床榻前,榻上的璃璃睡得正香。
    琥珀神情凝重盯著床上的璃璃熟睡的小臉,三番五次去掖她的被角,好像隻要多掖幾次被角,床上的璃璃就能醒來似的。一旁的喬修側躺在廳內一張鋪滿絲綢繡花墊子的躺椅上,表情逍遙地啃著一顆蘋果,另一隻手裏正拿著昨夜在王尋歡府邸廢墟中找到的那麵銅鏡,反複打量著。
    半晌,喬修開口道:“嗬嗬!真是可笑至極!這"凶手"就拿在咱們手上…我神機堂卻奈他不得!哼,可笑!”他自言自語著,言辭間滿是憤然,銅鏡在手上翻來覆去。半晌,他突然坐起身子,探向琥珀問到:“難道要我把這麵破鏡中交給九州國當朝天子,告訴他說犯人抓到了?”
    琥珀沒有回頭,他聲音清淡地說:“入鏡,四海大陸隻有一人可以做到。”
    “哼,我當然知道隻有那家夥有這個本事…可那家夥早就已經死了!你現在說這些有何用?”喬修將手上銅鏡翻來覆去打量著,臉上盡是悲傷惋惜又夾帶著些許不甘與憤怒。
    琥珀隻是麵色清冷地笑笑,不置可否。
    這時,門外傳來喧嘩聲,是青鸞郡主南宮曦曦的車馬停在了千影閣外。小蓮率先下車,又指揮家丁從車上搬下幾奩名貴藥材,命人用托盤托著,魚貫進入了千影閣。
    喬修伏在窗欄邊咬著手中蘋果,一麵看著樓下車馬,南宮曦曦被小蓮攙扶著從車轎內下來,端莊嫻雅,步步生蓮。
    喬修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喃喃道:“青鸞郡主突然造訪千影閣,神機堂竟然提前不知道…”
    陳老爹聽聞是青鸞郡主來了,也是一愣,趕緊來到窗欄邊向下查看——隻見千影閣華麗,花草假山溪流錯落有致的庭院中,排列著一行手拿托盤,托盤上擺放著名貴藥材的小廝…一時心下生疑,說:“…奇怪,神機堂也好,千影閣也罷,都的確沒有收到青鸞郡主來造訪的消息啊…”
    九州國,千影閣內,春光錦繡,奢靡萬千。
    此地既是全九州國最為奢華高檔的一處酒樓驛站,亦是神機堂隱於坊間用於收集各種信息線索,秘而不宣的一處專用場地。全天下沒有幾人知道千影閣是神機堂所轄的事情,就連九州國當朝官員也隻道這裏是全九州最為排麵奢華的一處酒樓,偶爾會有世間難得的異域歌姬,或是絕色花魁藝伎——這是千影閣的特色。
    青鸞郡主即便不知道千影閣與神機堂的關係,也應該會知道千影閣內住的南荒一行人是神機閣的客人,並且參與了這次捉拿新娘失蹤案凶手的行動。可郡主分明攜帶了大量名貴藥材進入千影閣,卻並未告知負責接待千影閣內唯一用得上藥材的南荒一行人的“主人家”神機堂……這就明擺著郡主是衝著重傷的王小凡來的。
    陳老爹思忖半天,終於領悟到了這一層,再想著東海王家大少爺王尋歡是與青鸞郡主有過婚約的準郡主額附,心下霎時感覺有些尷尬,屢屢欲言又止。抬眼一看喬禦史,隻見他一隻腳踩在欄杆,若無其事的咬著手中的蘋果…陳老爹見喬修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頓時心下釋然——的確,郡主與誰有婚約,又心儀誰家公子與神機堂並無關係。這方麵,還是喬禦史更加灑脫,而生來就是一副愛操心性子的陳老爹並不在行。
    陳老爹看著千影閣院內的來來往往的青郡府侍從說:“···這樣也好,早點治好了小凡兄弟的傷,也好盡早陪您二位大人一同去鏡中降妖···”
    可話音剛落,陳老爹就挨了喬修一記冷冷的白眼。
    喬修雙手環臂,冷眼看著欄杆外突然開口問陳老爹:“老爹跟了神機堂幾年了?”
    “——這?喬禦史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了?老奴家門不幸,自幼陳家便慘遭滅門,是神機堂將凶手繩之以法替老奴沉冤,還收留當時尚還年幼的老奴——跟隨神機堂至今已五十載有三了···”陳老爹顯然不明白喬修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他老實回答著,仿佛又回憶起五十三年前被神機堂收養的情景,神情間既是惋惜悲愴,又是感激。
    喬修並沒有回頭去看陳老爹臉上複雜的感情,他鷹一般銳利的眸子隻是死死盯著院內忙碌的人群。半晌,他說:“那便是了。你跟了神機堂這麽久,司空見慣了各種各樣為達到自己目的說謊的人,對人這種動物怎麽還是沒有半點戒心?”
    聽罷喬修這話,陳老爹心知喬禦史這是懷疑王小凡有問題,自己冒然說錯了話便不敢再搭腔。
    ——誠然,喬修有這樣的想法不無道理。這一路上從初遇就看出朱雀後人璃璃身體內的十道封印鎖住靈力,僅僅憑借一己之力解除其中一層······要知道那封印可是當年“那家夥”上的,除非是“那家夥”親自傳授解封方法,否則即便他是擅長封印與解封之術的東海王家也絕對不可能解開。
    而既然有能力看穿璃璃身體內十道靈鎖之人,又如何不知道她朱雀後人的身份呢?王小凡這一路以來所做之事,件件均與神機堂、與南荒朱雀血後人有關,這其間種種讓無不讓喬修細思恐極。
    “看來,喬禦史不願王小凡繼續插手此案了。”床榻前的琥珀聲音淡淡的,出言打破了僵局。喬修聞言立馬驚詫地望向他,言辭中帶著些許惱怒說:“哦?難道白公子另有高見?”
    琥珀轉過身,麵朝欄杆一側盤腿而坐,清秀的麵龐上一雙冷清的眸子十分坦蕩的對視上喬修略帶惱怒的鷹一般銳利的目光。千影閣臨著涼河,河岸擠滿了開著海棠花的緊簇的樹冠,晚春的風裹挾著海棠花張揚的香氣從全九州國最高的建築千影閣的露台柵欄邊吹拂進來,帶起了琥珀鬢邊幾縷發絲。他並未馬上回答,而是向喬修身邊的陳老爹微微欠身示意其回避。待陳老爹告退後,他從茶幾上的棋簍中撚出幾顆白子分“上”、“下”、“左”、“右”在麵前的地麵上擺下。隨後,他指著地麵上四顆白色棋子微微笑著向喬修問到:“喬修,你過來看——青龍、玄武、朱雀、白虎,現如今四獸中明了的是哪幾個?”
    喬修瞟了一眼地上的棋子,隨意地依靠在千影閣欄杆邊答道:“世人都說‘四獸現,天下亂’北冥玄武血十五年前出生在平民家中,可惜剛出生便被有心之人凍死在北冥積雪之中了···”
    “那麽龜血已死。”琥珀不管喬修是否說完,便自言自語著將“上”方代表北方玄武的白子推到了一旁。
    喬修繼續說:“十三年前,南荒朱雀後人剛出生便有鷹犬追殺至南荒屏障,幸好‘那家夥’帶著璃璃躲進九轉朱雀閣,並與朱雀閣最頂層以縛靈鎖封印其靈力,讓天下以為朱雀血已死這才勉強得以保全······”說著,喬修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璃璃。
    琥珀頭也不抬,他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在“下”方代表南方朱雀的白子上點了點,喃喃自語說:“朱雀血被封印。”
    “西境波斯疆域遼闊,野心很大,是四境中最不服天子管轄的一境。波斯與九州國素來外交不暢,白虎血脈更是被波斯王室保護得極其隱秘,無法清楚目前虎血現世與否···不過,若按照龜甲預言上書,虎血很可能已經現世——”喬修頓了頓接著說,目光也漸漸被琥珀麵前的幾顆白色棋子吸引了過去。
    隻見琥珀盤著腿坐在棋子後麵,他看向“左”方代表西方白虎的白子,麵露困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道:“······喬修,我從南荒邊境出來遇到的妖蟒與這次在九州國新娘失蹤案現場嗅到的異香出奇的一致。短短十餘日就有兩起西境邪術手法作案······”
    琥珀話未說完,又抬眼對視上喬修鋒利幹練的眼睛——二人心裏都清楚“四獸現,天下亂”,亂的根本就不是天下,而是想利用四獸強大力量爭權奪利的人心。凡人血肉之軀原本弱小,但一旦擁有神獸力量的加持便不容小覷,可惜四獸各有所忠,四境亦各有所欲······想要收複四獸之力為自己所用談何容易?那麽收複不了的獸血注定將成為強大的威脅,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四海大陸從來就不乏妄圖操控四獸的幕後勢力——為何龜血一出生就遭毒手殺害,為何朱雀血現世就馬上被追殺?說白了不就是因為自知南北兩境無法收為己用,幕後勢力要斬草除根罷了······
    如此看來,反倒是性情最為“孤僻”的西境波斯落得瀟灑自在。疆域遼闊,民風剽悍,邪魅詭譎的術法這些得天獨厚的條件都成為了西境波斯可以保護好自己部族獸血的堅實屏障。而以西境的野心與睚眥必報毒辣的性格,若白虎血複蘇定會有一番試探——這半個月以來九州國發生的種種,外加龜甲預言所書的四獸之血現世的時間節點···就如喬修說的:虎血已出的可能性極大。
    兩人短暫對視後,麵色都略微沉重了幾分。喬修從扶欄邊走向琥珀,環抱著雙臂盤坐在他的身邊,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死死落在“右”方代表東海青龍的白子上。
    喬修伸出手撚起麵前象征東海青龍的白色棋子,緩緩道:“東海青龍…以東海境與九州國的往來,若有龍血複蘇,絕對不至於像這般——按照龜甲預言上所述,四獸血早已複蘇,南荒境、北冥境、波斯境分別都有獸血複蘇跡象,唯獨這東海一點動靜都沒有……”
    喬修自言自語般喃喃道,那枚代表著青龍的棋子在手中反複把玩,一雙銳利老練的眸子直勾勾盯著手上這枚白色棋子。琥珀聽言,也將目光看向他手上棋子,聲音淡淡地說:“正是。”
    “——你是說,東海龍血已經被奪權的勢力拉攏,這樣一來,即便龍血已出,這股勢力便會將龍血後人直接收入麾下……不必尋找,世人也就無從知曉。”喬修一愣,趕緊坐直了身子,看向身邊琥珀清冷的麵龐。而琥珀卻隻是淺淺皺眉,看向身前的幾顆棋子,若有所思地說:“目前還不敢妄下斷言。這股在四神獸後人中拉攏聯盟排除異己的神秘勢力,隻可能出自九州國或者東海境——更或者,青龍血根本還未曾現世也是有可能的。”
    喬修點了點頭,道:“的確,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更應該保護好璃璃…若是南荒朱雀血還活在世上的事情被知道了,恐怕不隻協助藏匿朱雀後人的你我,甚至連整個南荒境都可能會被卷進紛爭之中。”
    ……屋外喧嘩起來,好像是青鸞郡主南宮曦曦在很著急地跟什麽人說著話,侍女家丁匯聚在廊上,踩得質地厚重的檀木地板撻撻作響。
    琥珀並未受走廊上突如其來的喧嘩聲影響,他清冷的眸子看向窗外錦繡深重的海棠花。半晌,他緩緩說:“所以王小凡越是有嫌疑,我越是要他跟我們一起入鏡。一來,方便調查他真實身份與目的,二來,他是知道璃璃朱雀血身份的人,除非徹底排除嫌疑,否則放他離開我的視線單獨行動——我不放心。”的確,這也是琥珀願意讓王小凡跟著南荒行商車隊的原因之一。
    至於另一個原因,雖然琥珀沒有明說,但喬修心裏也了然——這個自稱王家三少爺的少年,劍術造詣雖完全不入流,卻習得一身北冥的本事……無論是他的真氣套路還是封印解封八卦推延之術,都像極了喬修與琥珀多年前的一位北冥來的故人。
    ——若是神機堂名捕,北冥蕭遠山還活著,或許是唯一能用八卦推延陣法入鏡之人了!
    晚春的九州國,風兒張揚,濃烈得一如十餘年前蕭遠山手中那一壺總也倒不空的酒…
    突然,房門被粗魯地衝撞開來,王小凡支撐著還未完全恢複的身體,喘息著扶在門口,身後是青鸞郡主南宮曦曦正一臉焦慮又心疼地攙扶著。
    開門一瞬,曦曦驚詫地發現神機堂喬禦史與白公子竟然都在房內,想著自己一個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竟然沒由頭地跟王小凡如此親昵攙在一起,臉倏然就羞得通紅。她緊緊拽住小凡的小手相放下又來不及,隻好十分尷尬地懸在半空。
    喬修倒是饒有興趣地看向南宮曦曦,一副似笑非笑的嘴臉,看著十分欠揍。
    曦曦紅著臉,她輕輕攏了攏耳邊頭發,結結巴巴地說:“…原,原來喬禦史也在啊…唐突前來,也未給神機堂知會一聲來著…”曦曦說著便低下了頭,頓了頓,接著說:“對了,小凡對新娘案與同行的小姑娘都很關心,我便將昨晚是怎麽找到他與南荒小姑娘,以及新娘案妖邪躲進銅鏡的事情都告訴他了……可誰知小凡他一聽,就掙紮著要起來,我們怕他傷口又裂開也不敢攔著…結果…結果…他是要來找喬禦史您啊…”
    喬修也不說話,依然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南宮曦曦好生害臊,她趕緊清著嗓子看向別處,用帕子佯裝捂嘴來掩蓋失態。
    這時,王小凡掙紮著說:“入鏡,我會…趕緊…捉拿妖邪…”
    “你會入鏡之術?”喬修翹著二郎腿坐在蒲團上,背倚靠著躺著璃璃的裝潢奢華的床榻係,微微眯縫著眼向虛弱攀在門口的王小凡問到。
    “是…八卦推延,解封封印之術…我師父最在行…”王小凡掙紮著說。說到“師父”他布滿細小汗珠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極其爽直燦爛的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十分可愛。
    ……
    …
    ——龜甲秘聞。據說是記錄著朝代變化,帝王權力更迭的預言之書。國運不便公開,此書由專人看守,僅供皇室內部研究,以驅凶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