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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睡前，我像往常一樣，在床上刷微信朋友圈。
    看到一條麥子剛剛發的最新朋友圈，寫著，“親愛的，你一定能要平安歸來，我等你。”，配圖是一張在機場候機樓的合影，合影上是楊誌國和一群人，拿著一張橫幅，橫幅上麵寫著，“xx市支援武漢醫療隊”。
    楊誌國要去支援武漢？
    這幾天，因為和陳旭鬧別扭心情不好，加上每天接收大量的疫情信息，想起來跟麥子有段時間沒聯係了。
    我趕緊給麥子發語言，“麥子，麥子，我看了你最新的朋友圈，你家楊誌國要去支援武漢麽？”
    麥子很快回了一段語音，“是呢，今天下午剛剛飛走的，他自己很想去，然後回來征求我意見，是我支持他去的。”
    我不由得對楊誌國肅然起敬，也敬佩麥子的勇敢，他們決定了年後情人節領證，這個關頭，麥子還願意支持楊誌國去支援武漢，我竟想不出，平日裏一副溫柔可人的麥子，嬌小的身體裏是一顆偉大的靈魂。
    “怎麽你之前都沒跟我說呢。”
    “我想著你新婚事情多，就沒跟你說，其實官方消息一出來，他們醫院就已經在內部工作群發出自願支援報名通知，他們醫院所有人都報名了，楊誌國報名的時候，他們院長知道他準備要結婚了，沒有接受他的報名，讓他回來跟我商量。”
    “他跟我說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支持他，冉然，你不知道，如果換做你我身處在那個位置上，我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的。”
    “他是醫生，這就是他的責任啊。”麥子說。
    麥子，我很敬佩你，我為認識你和楊誌國而驕傲。
    這時，陳旭洗完澡，回到床上。
    我把楊誌國去支援武漢的事情告訴了陳旭，陳旭覺得事情有點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豈因禍福以避之。楊誌國真是好樣的，話說回來，如果我是個醫生，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報名，現在我們盡量做我們能做的。”陳旭說。
    “你說，現在楊誌國和麥子，相隔千裏，而我們現在兩個人還能在一起，我們以後不要吵架了，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時光。”我反過身子，縮進陳旭的懷裏。
    陳旭抱緊了我，“老婆，你感情衝動，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我們都不要輕易放棄，好麽？”
    我抬頭看了看陳旭，“好，我答應你。”
    “我突然覺得當醫生挺好的，這次作用最大的就是醫生了，可惜自己當初沒有讀醫學院，老婆，以後我們的孩子，以後也學醫好不好？”
    “我們的孩子在哪裏都不知道呢。”我送給陳旭一個大白眼。
    “孩子在這裏呢。”陳旭摸了摸我的小肚。
    “別鬧，癢癢。”我被他亂摸地咯咯笑。
    佛說，前世的500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我和陳旭，一定是前世一定是修了千年，才修得今生的共枕眠。
    隻是，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堅持下去，我們很多觀念是那麽的格格不入，他是一個傳統的男人，而我，卻不是一個傳統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楊誌國的行為感染，那天晚上，陳旭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青年家捐出了一千萬用於本市抗疫。
    而被我扣押的那篇文章，出現在雜誌最新期刊的首篇裏。
    楊誌國，麥子，陳旭，我，年輕的小夥子，我們都做出了自己正確的選擇。
    因為擔心麥子，我每天都微信跟她保持聯係。
    有一天晚上，我們吃過晚飯，全家正在客廳一起看電視。麥子給我打電話，那邊帶著哭聲，“冉然，我聯係不上楊誌國了，怎麽辦？”
    “別著急，你慢慢說。”我安慰麥子。
    “楊誌國去武漢之後，我們每天都會聯係一次，他進隔離區不能帶手機，但是每次工作結束後一般晚上六點出來都會手機跟我報個平安，可是，現在都晚上八點了，他還沒有給我打電話報平安。”
    “你先別著急，可能是他今天病人太多了，忙不過來加班了呢，醫生不是經常加班的。”我提出了這個可能性。
    “可是，我還是心裏不踏實。”麥子哭著說。
    “麥子，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麽，你說你支持楊誌國去武漢的，你先不要慌，要不要我今晚過去陪你？”我十分擔心麥子的情況，認識她這麽多年了，第一次看到她這麽緊張這麽無助。
    “還是不用了，這個時候，大家都不要隨意走動，我就是忽然間不知道怎麽辦了，所以打電話給你。”可能是我的話起了效果，麥子很快鎮定下來。
    “那好，我們保持聯係，一有消息盡快跟我說，另外，我也問問我的媒體朋友看有誰在武漢跑前線新聞，讓他們幫忙打聽打聽。”
    “恩，冉然，謝謝你。”
    “麥子，應該是我們謝謝你，謝謝你和楊誌國，有他們在前線，才有我們現在的平安。”
    掛斷電話後，陳旭問我，“什麽情況？”
    “麥子跟我說楊誌國聯係不上了，不知道什麽情況，她很著急。”
    “那我們能幫上什麽忙麽？”陳旭也關心起來。
    “麥子那邊還在聯係楊誌國，有消息就告訴我，我打算找找我的媒體朋友，看看有誰在武漢跑前線新聞，讓他們幫忙去楊誌國所在的醫院打聽打聽什麽情況。”
    “恩，你多關心關心麥子”陳旭說。
    “楊誌國可千萬不要有什麽事，他們這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們還約定一起度蜜月呢。”
    “你也不要想太多，現在我們也不知道什麽情況，樂觀點。”
    “老公，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電視上，正在播報著醫學工作者犧牲的數據，我不敢往下想。
    我一一打電話問了所有認識的媒體朋友，“有沒有在武漢跑一線新聞的？”
    終於問到了一個大學同班同學，她是武漢本市人，畢業後在武漢一家知名報社工作，這段時間一直跟前線新聞。
    我把楊誌國的名字、單位和在武漢支援的醫院告訴了同學，希望她能在跑新聞的時候，順便打聽打聽楊誌國的情況。
    “他的未婚妻聯係不上他，很擔心，不知道他什麽情況，拜托一定幫忙幫忙。”
    當她知道這個情況後，立刻答應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新聞題材。”
    晚上十點的時候，我聯係了麥子，麥子說，“還是聯係不上，電話打不通。”
    “放心吧，我托了跑前線新聞的同學去打聽了，一有消息馬上告訴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還是聯係不上，今晚注定睡不著了。”麥子幽幽發過來一條語言，我看了看時間，淩晨1點。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複麥子，該說的安慰話我都說了，這個時候，我能做的，就是陪著她。
    我發過去一個擁抱的表情。
    隻是希望，這個虛擬的擁抱，能夠給黑夜中的麥子，一點的溫暖和陪伴。
    我不敢問那天晚上麥子有沒有睡覺，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脆弱，每個人的脆弱並不希望朋友看到，而我能做的，隻是盡快幫她打聽到楊誌國的消息。
    上午十點左右，同學給我發微信，“方便電話麽？”
    我趕緊給同學撥過去，她秒接。
    “你要有心理準備，這個消息，我覺得還是告訴你，你決定要不要告訴你朋友。”同學給我做心理建設。
    “什麽情況？趕緊說。”我預感到情況不妙。
    “我今早剛從那個醫院回來，也問到了這個醫生。楊誌國昨天中午嗓子開始不舒服，偶爾幹咳，醫院馬上給他安排了核酸檢測，檢測出來是陽性，下午轉到隔離區住院，晚上病情惡化，搶救不過來，淩晨四點走的。”
    同學哽咽著說完，雖然在一線見慣了生死離別，可是麵對這麽一個即將結婚的醫生，她也動容了。
    “可是，為什麽沒人通知麥子呢，那是他未婚妻啊。”我問。
    “檢測出陽性之後，楊誌國告訴大家不要告訴麥子，他說他相信他能好起來，他說麥子在等他回來娶她，他也相信自己可以回去娶她。”
    “這對麥子不公平。”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然後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就是病危的時候，他都堅持不要告訴麥子，他說與其等來一個不好的消息，不如不要告訴，這樣還會心裏至少還會守著一份期待。”
    “那他父母知道麽？”
    “通知了他父母，也把楊誌國的這些話轉達給他們了，應該是他們也先瞞著麥子。”
    楊誌國，成為了一個數字，甚至，在最後的時刻，他的父母、未婚妻都沒法見一麵，他的父母，隻能對著武漢的方向，老淚縱橫，紀念這個勇敢的兒子。
    而麥子，無論告訴還是不告訴，哪種消息對於她，都是一種煎熬。
    我不知道該怎麽消化這個消息，我問陳旭，“我該不該告訴麥子？”
    “既然楊誌國不讓告訴，那就先不要說吧，尊重楊誌國的遺願。”
    “這個打擊，對麥子太大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不一定，當她把楊誌國送上前線的時候，她應該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你不要小看人的韌性。”
    我跟麥子說，“麥子，我過去陪陪你把。”
    麥子發瘋似地問我，“是不是你同學打聽到消息了？你趕緊說吧。”
    “你先冷靜。”
    “我真的好擔心他，你趕緊告訴我吧，求求你了。”麥子哭得很淒厲。
    我心裏一緊，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這個消息，隻是發出一句，“對不起。”
    麥子很快知道了，下午，媒體鋪天蓋地是一則消息，計劃節後情人節結婚的醫生楊誌國，在支援武漢抗疫期間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