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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清軍方麵和山海關方麵出乎意料的保持了和平狀態，這讓一直處在極度的緊繃精神中的雙方士兵，腦子裏的那根弦得以略加放鬆。其實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接下來，要過年了。
    春節是一個永恒的命題，在國人的意識裏，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節日，張燈結彩是免不了的。吃點好的，搞點娛樂活動，弄個聯歡會，也是應有之意。
    說到吃，在童謠裏有這麽幾句，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吃魚翅，二十五熬豆腐，二十六吃燉肉，二十七宰隻雞，二十八吃麻花，等等，可見喜慶祥和，博大精深。
    距離過年還有兩個來月，山海關這邊已經年味很濃了，兩名負責後勤的官員楊磊和劉鴻正在一起商量改善夥食的問題。楊磊是個武職出身，劉鴻是個秀才出身，他們倆搭檔在一起倒是有比較強烈的喜劇效果。
    “老劉，你看咱們是不是今晚再給加個餐，大家最近的訓練強度太高了，要是夥食標準不搞上去，將士們該有意見了。我覺得，以後每餐都要加一個雞湯，管夠了喝，讓大家發發汗，別感冒，還能強身健體。你說呢。”這一點看來，楊磊實在是個厚道人，因為他是在用商量的口氣和劉鴻說話。
    他是山海關邊軍的老人了，已經經曆了三任經略了，絕對的老資格。且看他的官職品級就知道他的資曆深淺了，五品官的夥夫頭，這擱在現在就是個一級軍士長的炊事班長啊。不過他手底下的夥夫卻有三百人之多。應該說供應八千人的夥食，三百人做起飯來，也不是那麽輕鬆的。
    不要覺得火頭營裏的冗餘人員太多了，他們都不是吃幹飯的。雖然我並不是百科全書派的，對太多的注解也不感興趣，但是我還是想多廢話一句，當年我工作那年，一個大院三十口吃食堂的，一個大媽忙活是忙活不過來的，因為那時候我們執行的是三菜一湯的夥食標準。那麽我們就算一個大媽能夠做三十個人的夥食，八千人需要多少人做飯。
    由此可見，能夠給火頭營提供食材的劉鴻，也是相當的不輕鬆。劉鴻和楊磊調侃說，：“我說楊老兄，你這說的倒是輕巧，咱們邊軍可是有八千之眾啊。”
    楊磊也愣住了，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還以為劉鴻擔心他完不成這個加餐的任務。還挺感動，說：“你放心，我這裏絕對沒問題，別說是八千之眾，就是再有八千，我這三百火頭營也是照樣讓他們吃飽吃好。”
    這時候劉鴻才說到正題上來，他輕輕咳嗽一聲，說，“楊兄啊，我知道你能夠做得出來，保證供應。但是你得想想我這裏的難處，不太好供應啊。沒錯，我這裏確實是開辟了田地，也圈養了牧場，豬羊雞鴨等都養了不少。這不假，但是你要考慮一下消耗基數，八千人，我們一天要消耗多少斤肉。算一下。”
    他倒是真沒有和楊磊打哈哈，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資源不能一下子就使用的太厲害，好賴的也得留點家底過日子。莊稼你可以這一季種完了收割完了再換點別的種，怎麽也不能讓地閑著，但是牲畜就不是那麽簡單了，吃一個少一個，吃一頭少一頭，幹掉一隻少一隻。他們的繁殖速度也並沒有那麽快。當時還是按照一斤十六兩計算的，那麽我們不費那個勁，就按現在一斤十兩來計算的話，一個將士不算主食，每餐的肉類如果是半斤。那麽八千人是多少，那就是四千斤。一隻雞肥的估計也就四五斤的樣子。那麽如果保證每個人都吃上雞肉的話，每天消耗近一千隻雞才能夠保證這樣的供給量。這對劉鴻來說，是一個相當大的壓力。
    楊磊仔細的算了一下，知道劉鴻也有難處，但是他還是不想放棄這個努力，然後就對劉鴻說，：“劉鴻老弟，你的難處我是知道的，這樣，俗話說，肉不夠用菜湊，我們也不能讓將士們總是吃肉吧，那樣營養也談不上是均衡的，我想一隻雞如果是四五斤的話，那麽搭配這十幾斤土豆來吃，這樣就可以減緩一下壓力了。雖然這樣你每天還是要供應二百多隻雞給我。”
    對於這樣的建議，劉鴻也是認可的，畢竟土豆這東西屬於高產的東西，基本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不過雞還是沒那麽多的儲備。現在他的牧場裏總共養了不到兩千隻雞，這些還是用盛德莊那些存銀買來的。因為我們提到過，山海關的將士軍餉都發的有點困難，是沒有那麽多的儲備銀兩的。
    這一千隻雞裏，有一半是母雞，而劉鴻堅決認為，這些母雞是絕對不能動的，要像寶貝一樣養著，因為一隻母雞每天可以下蛋一到兩個，那麽一天就能夠收獲至少一千五百個雞蛋，這個數量，能夠讓每四個人就能吃到一個雞蛋。雖然這個數值還是低了些，不過比起當年將要斷糧的窘境來，已經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如果公雞按照楊磊那麽個吃法的話，也就夠吃不到一周的，也是個飲鴆止渴的糟法子。這個事情應該怎麽辦。目前他們還沒有好辦法。當初由袁大人拍板。聖德莊裏繳獲的那些銀兩，全都用來購買農具，種子，耕牛，以及牧場的建設了。而劉鴻這個正八品官，也是因為經營這農牧業比較得力才當上的。現在決不能說臨陣退縮，也不是想退就退的了的。
    再說，他現在是山海關邊軍的後勤供給總負責，這個擔子可是不輕，怎麽才能讓部隊有強大的戰鬥力，你首先得讓戰士們穿暖吃飽。不然別說抗敵，訓練強度大了體力都跟不上。不過目前這種情況，他還是告訴了楊磊，現在的後勤狀況並不是很給力，現在唯一能保證的是，一天內供給他一百隻雞，其他的再想辦法。至於是燉湯還是吃肉，這個劉鴻就不管了。至於雞蛋，每天支出一千個也是沒問題的。
    應該說這是對沒有那麽多雞的一個補充措施，但是這樣並不是後勤人員劉鴻的完全大度，更重要的一點是，劉鴻考慮到了雞蛋的存放問題。一天一千五百個雞蛋，需要用多少籃子，需要多少筐，這都不是大問題，一不小心碰上一下，就是多米諾骨牌效應，一堆都打個稀巴爛。還有一點相當現實的是，雞蛋究竟能夠放多久不變質，在當時也是個大問題。所以對於雞蛋沒有必要長期考慮存儲問題。有多少吃多少就完全沒有問題。
    雖然沒有得到自己預期的結果，不過既然劉鴻給出了雞蛋敞開供應的承諾，楊磊還是有一些欣慰的。所以他也就沒有再給劉鴻試壓，都是幹後勤保障工作的，大家都不容易，互相也比較容易理解。
    理解萬歲這句話真不是一句空話，劉鴻對楊磊的理解自己還是比較感激的。楊磊剛走，劉鴻自己在這琢磨了一陣子，覺得這樣下去，長此以往不是個事，就去找饒安，想商量商量。
    饒安此刻正在研究作戰地圖，雖然他對上麵的字還沒有認清，不過他已經知道了此刻怎麽識別明朝地圖的方位看法。現在他已經是四品的參議了，自己的軍帳外也有站崗的哨兵了。
    一個衛兵跑進來，行了一個軍禮說，：“參議大人，外麵有屯田校尉劉鴻求見。”饒安點點頭，笑著說，：“是劉老兄，已經很久沒見了。讓他進來吧。”
    衛兵出去了一會，劉鴻進來了，進賬之前按照規矩，高聲報著自己的職名，：“山海關邊軍屯田校尉，屬下劉鴻覲見參議大人。”一邊捧著手本進來。
    手本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明清兩代下級官員見上級的時候要遞手本，我覺得，這應該類似於是個工作證吧，裏麵簡單的寫了官員的履曆和基本情況。
    劉鴻遞了手本後就站在了一旁，等待饒安的說話，饒安沒繃住，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劉老兄，你這麽一本正經的又是何必呢，你我之間，名份上雖然是上下級關係，不過在一起共事，卻大可以隨便些嘛，我在聖德莊時候，如果不是你從中周旋，此刻沒準我已經去聽蛐蛐叫喚了，哪裏還有今天的四品參議。”
    對於饒安還能記得這些，劉鴻心裏是相當的感慨的。他同樣也感謝饒安，如果不是饒安誤打誤撞的中了聖德莊山賊的悶棍，他們也不會有這樣的一段經曆。所以說有時候人的命運就是這樣，冥冥之中已經天定。當時如果他沒有動這個解救的心思，而是跟著那些山賊一起，把當時的百夫長饒安給幹掉。可能就沒有自己今天的前程，也許不久之後，山寨就會被袁大人派來的精兵悍將跟剿滅。自己自然難逃一死。
    誰都沒長前後眼，劉鴻感謝自己當初明智的選擇。所以他對饒安也是感激的，他恭敬的說，：“大人說的哪裏話來，如果不是大人收留，我劉鴻現在還是山賊草寇，不知道哪天就被官軍給剿了。大人給了我後半生的前程，我劉鴻心裏是有數的，在您的麵前，我不能不恭敬。”
    現在這世道，還能有心裏有數的人，饒安也是很欣慰，他也不是個喜歡擺官架子的人，因為這個四品參議也畢竟是撿來的，再說萬一清軍大兵壓境，這個四品官能夠當多久還不好說呢。官位不能說明什麽，唯一能夠說明什麽的是人心，如果人心不能收攏，那麽就先得個人緣好了。
    他對劉鴻說，：“劉兄，我這人生性不喜歡客套，你以後和我呢，也大可不必這麽客氣，不然這麽生分，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互相客氣上了，那麽咱們還辦事不辦了。這麽說吧，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做的，但講無妨，如果我老弟能做到的，絕對沒二話。”
    劉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這麽的爽快耿直，因為他的印象中，有一個一直揮之不去的畫麵，那就是饒安當時掙脫繩索的那一刻。拿著一把鋤頭血洗聖德莊的畫麵。在那個時刻，這個叫饒安的年輕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死神一般的存在。他的臉色左右寫了八個字，左邊是你可來了，右邊是正在捉你。
    此時在這裏和善的和自己套近乎的饒安，和當時那個饒安，怎麽也聯係不到一個人的身上。劉鴻的眼神因為思考有所迷離了。不過他終於還是沒有忘記自己這次前來究竟是要幹什麽的。
    他告訴饒安說，：“我們後勤方麵現在有些困難了，現在雖然靠著一些儲備還能維持對食品食材的供應，但是還沒有形成一個長效機製，總的來說就是缺錢，也缺乏采購對象。現在是戰爭時期，銀貴錢賤，再加上有些商戶發國難財，囤積居奇。不太好辦。”緊接著，他就把自己現在遇到的難處都掰開揉碎的和饒安講了。
    饒安就這麽耐心的聽著，一直等到他說完。然後告訴劉鴻，“劉老兄，這個事情我知道了，你的難處我也知道，如果有機會，我會和上麵保薦你。你說的這些情況，我也會和經略大人好好商量，盡快的拿出一個解決方案來。你看如何？”。
    既然參議大人都這麽說了，那麽劉鴻自然沒什麽好說的，他選擇相信饒安，因為他知道這個年輕人遇事總會能夠想到辦法的，這是他的一直直觀的感覺，而且不得不說，他這個感覺確實很準確。
    因為饒安確實是一定能解決問題的，在這個邊關重地，如果說四麵起火的話，那麽饒安就是水命，天生就適合幹一個救火隊員的角色。此刻，他準備好好的解決這個問題。
    饒安找到了袁應文，他決定自己出去轉轉，找找對這個事情的解決辦法。袁應文對饒安的想法表示堅決反對，現在邊軍時刻也離不開這員小將，他怎麽能夠隨時擅離崗位呢。更重要的一點是，現在隨便外出也不是安全的。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可能遭遇到像上次那樣的山賊路霸，也不知道會不會在那旮旯就竄出兩個清軍的奸細。
    雖然饒安的功夫和應變能力袁大人是相當認可的，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能應對一切危險的事物。畢竟明槍可躲，暗箭難防。這個世界，還是並不是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