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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六點多，春景路。
    淩平早早來了和楊鈺瑩約好的地方。
    本來李靜蓮也要跟著過來，但是楊鈺瑩居然拒絕了她那位好閨蜜的請求。
    在淩平看來，這可就有點說不出的微妙了。
    六月的天還沒有徹底進入燥熱的氛圍，到了晚上六點多，已經可以感受到一絲涼意。
    淩平站在街口，眼睛不斷地掃視著路過的人群，不經意看到了遠處高大的廣告牌——任賢齊戴著耳機，閉眼微笑，一臉享受卻又酷酷的樣子。
    淩平腦海中的記憶不斷浮現：96年任賢齊推出《心太軟》之後，好像就紅到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歌不光席卷了各大音樂榜單。幾乎是一夜之間，也讓全國人民認識了他這樣一位歌手。
    其勢頭不僅直追四大天王，甚至有成為新天王，一覽眾山小的趨勢。
    許多00後對任賢齊曾經的紅或許沒有太直觀的感受，那就想想20年後的周傑倫有多紅，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
    再說的直白點——他居然演過楚留香！！！
    淩平微微昂著頭，眯眼盯著遠方的廣告牌，任思緒發散，心裏卻生出一種“彼可取而代之”的感覺。
    他不禁冷笑一聲：“我攜二十年大勢而來，不知道小齊哥你擋不擋得住呢？”
    “吱滋滋……”
    就在淩平裝逼發呆的當口，一輛黑色桑塔納停在他的麵前，從車上下來一個戴著墨鏡、口罩，捂地嚴嚴實實的女人。
    她盯著淩平看了兩眼，驀地輕輕開口：“淩平？”
    後世電視上那熟悉的聲音，令淩平一陣恍惚，他甚至忘記了回應，隻是傻傻地點了點頭。
    女人似乎笑了，一撩耳邊垂下的黑發，衝著身後揮了揮手，司機會意，滋溜一下開遠了。
    “不好意思！”楊鈺瑩略有些歉意地說道：“這是公司的安排，你知道的，我身份畢竟有些特殊……”
    淩平笑著搖頭：“楊老師沒必要道歉，這些我都理解！”
    經曆過後世隨便一個飯圈偶像手上受點小傷都要上熱搜的時代，淩平覺得不過是配個私人司機而已，已經是低調到不能再低調的活菩薩了。
    “謝謝！”
    楊鈺瑩禮貌回了一句，又道：“等久了吧？”
    “不久，我也才到兩分鍾。”
    “嗬嗬，那我們先進去吧！”
    ……
    兩人進了一間包廂，各自落座。
    淩平打量著四周的裝潢，頗有一種時代交錯的破碎感。
    就像是進入新世紀的老百姓，在經濟、物價飛速瘋漲的時代，不可抑製地陷入了對未來的迷茫之中……
    “吃點什麽？”楊鈺瑩舉著菜單遞了過來。
    淩平一怔，隨後笑道：“楊老師決定吧，我不挑，有辣就行……”
    楊鈺瑩眼前一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淡淡一笑，說道：“差點忘了你是湘省人！”
    “你說湘省和贛省，到底誰更能吃辣呢？”
    她口中開著玩笑，手下卻不停，一連畫了四五個菜，似乎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半斤八兩吧，反正我是沒遇到過對手！”淩平挑釁地回了一句。
    楊鈺瑩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因為摘了墨鏡，兩隻眼睛像月牙一樣，十分迷人。
    她現在三十歲，正是一個女人介於輕熟轉換的關鍵時刻，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魅力。
    而她對麵坐著的，卻是一個外表看似小孩，靈魂卻已經三十多歲的死宅男。
    淩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借著掩飾喝了一口茶，卻不小心看到後麵的菜價，忍不住眼角抽了抽，心底罵了一聲“狗大戶”，連忙阻止對方繼續點菜的行為。
    “別點了，楊老師，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呃……”楊鈺瑩停下動作，看了眼菜單，又開始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記我們就兩個人……”
    她與人相處向來就是這樣，會誇人，會主動道歉，總能給朋友提供足夠的情緒價值，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才會在後世網上獲得“情商高”的評價。
    哪裏像那大姐，能從穀建芬老師口中得到“生著一副好嗓子，長著一顆豬腦子”的評價，也是沒誰了！
    其實現在兩人隻是互相聽過對方名字，放在後世連正式網友都算不上，真線下坐在一起，淩平踏馬覺得尷尬極了。
    他短暫消化了一下甜歌皇後正在與自己麵基的事實，半晌，開口問道：“楊老師，您這麽急匆匆喊我過來，應該不隻是吃頓飯這麽簡單吧？”
    楊鈺瑩淡淡一笑：“你現在可是京城最紅的那個人，多少音樂公司在打聽你的消息，我現在想提前認識一下你，不行嗎？”
    淩平嗬嗬一笑，不為所動，緩緩說道：“時勢造英雄，我不過是後台推手炒作出來的產物，哪裏比得上楊老師？”
    “沒有作品作為根基，一切熱度皆是虛假。等到浪潮過去，你就會發現我不過是在裸泳罷了！”
    “熱度？裸泳？這倒是個挺稀奇的說法！”
    楊鈺瑩微微一怔，眼裏閃過一抹失望。看著眼前自信而清醒的淩平，她對接下來要說的話也開始不抱多少希望了。
    楊鈺瑩沉默幾秒，無奈道：“好吧！淩平，咱們也別賣關子了。其實你應該很清楚，我今天為什麽會來找你吧？”
    淩平聳了聳肩，淡淡一笑：“李老師確實為之做了許多努力。”
    楊鈺瑩抿了抿嘴，眼裏閃過一抹溫柔之色，喃喃道：“妞妞從來都是這樣，一直最疼我了……”
    淩平道：“我相信我的態度早已經通過李老師傳達過給您，所以對於您今天這頓飯，我也感到很費解，因為我不確定一定能夠做到更多！”
    楊鈺瑩看了淩平一眼，眼神複雜難明，好半天，才開口說道：“其實過來見你，是我臨時的決定。因為我也沒想到才短短幾天，你就躥紅到這種地步！”
    “也要感謝楊老師在記者前的誇讚！”
    “我？”
    楊鈺瑩搖了搖頭：“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再說了，我確實非常喜歡你的歌，說的也都是真心話。”
    淩平一愣，便聽她道：“你應該明白我如今的處境，歌迷已經拋棄了我，並不是靠一兩首歌能夠改變什麽的。而且現在我也感覺走得很累，打算再出一張專輯就隱退，也算償還了公司的知遇之恩吧！”
    “淩平，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來見你，公心私心各占一半。如果你能為我寫歌，我肯定會力勸公司拿下，畢竟誰都希望自己的謝幕是完美的。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隻當見了一位歌壇的後起之秀，更不會改變我對你的看法……”
    淩平沉默半晌，說道：“楊老師願意用我的歌，遞個話就可以了，我和李老師說過……”
    “不！”楊鈺瑩搖搖頭：“從聽到你的歌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位真正的天才，未來更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明星。不見一麵，當麵邀請，根本不足以表達我的誠意。”
    “而且我和歌迷互相折磨了這麽久，這一次謝幕，我也希望你能盡心，讓我不必辜負他們的期望……”
    淩平聽出了對方聲音中的顫音，更聽出了一抹心灰意冷。他不知是什麽根由讓對方做出這種決定，或許是男人，或許是歌迷，或許是時代……
    思忖良久，淩平歎道：“楊老師其實不必如此極端，你覺得歌迷拋棄了你，何嚐不是你現在的人設錯了呢？”
    “人設？”
    楊鈺瑩微紅的眼睛看向淩平，有些不解。
    “對，人設！”
    淩平抬起頭，眼神中的自信令楊鈺瑩感到一陣恍惚，語氣堅定卻又富有一種奇特節奏。
    “人設，簡單來說，就是你在別人眼中，應該有的樣子。你的人品、性格、興趣、三觀、特長、興趣、外貌、衣著、生活方式等，共同構成了屬於你自己的人設。”
    “像我們一提到孫悟空，首先想到的就是機智，勇敢有能力，上天入地幾乎無所不能，偏偏愛惹禍。而一提到豬八戒呢，我們又會想到奸、懶、饞、滑，但憨態可掬，十分討喜。”
    “當你的做法不符合你在人前一貫的形象，就會出現‘人設崩塌’的情況。比如一個口碑很好的明星，突然被爆出軌，就是典型的‘人設崩塌’。”
    “楊老師，你有認真想過你過去，現在，乃至未來的人設嗎？”
    淩平語氣雖輕，楊鈺瑩卻是心中猛地一凜，隻感覺一扇看不見的大門從心底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