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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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恨帝王兩浮生!
    七月,南燕新任皇上來往西秦,久居深宮,竟不知外麵發生何等翻天覆地變化,今日是大宴,太後命我前去赴宴,即便心中百般推脫,但也心中萬千無奈,何況現在我隻有這皇後的虛名罷了,宮中早已容不下我的一言半語!
    一大早,太後宮裏的嬤嬤便來到我的殿內,為我梳洗打扮,即便身穿如此鳳衣皇服,便也掩蓋不住我那顆早已心灰意冷的心!
    我麵無表情的坐於皇上左側,太後坐在皇上右側,南燕的新皇走了進來,我卻對南燕新皇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知什麽哪裏見過,他參拜玩皇上之後,皇上請示他坐下。
    他抬頭看著我,我不喜歡別人這樣看我,拿起一杯茶掩了掩這稍許尷尬,他雙手作揖道“皇上,我今日前來,是請皇上給朕賜婚。”
    皇上低聲笑到“賜婚?朕還以為,你今日前來,是商談兩國政務前來,原來我們西秦女子當中有著讓你心念之人,這件事朕做主,你說,是哪家的女子,朕不僅賜給你,還會厚禮相贈。”
    他擺了擺手說道“厚禮相贈也就罷了,要是皇上把肯把那位女子賜給朕,朕便相送黃金萬兩,償還當日西秦割讓給南燕的那座城池,日後你我兩國必會永睦久合,永不會再起戰爭。”
    下麵大臣左言又語,吩吩好奇這名女子是誰,竟會讓南燕新皇不惜退還城池,贈送黃金萬兩,而且還讓兩國僵持已久的關係瞬時冰釋前嫌!
    不隻大臣疑惑,我也心中疑惑,這位南燕新皇看來要娶的女子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可是如今皇親國戚之中也並沒有合適的女子,我心中疑惑,想必皇上也心中疑惑,他急忙問道問道“看來你要朕賜給你的這位女子來頭不小啊!說出來,隻要朕覺得合適,必會賜給你!”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橫眼道“皇上,這合適不合適全在您的一念之間,而且這位女子不是西秦的女子!”
    我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茶水頓時濺了出來,皇上轉頭看向我,我的心卻陣陣沉悶,不由得多呼幾口氣,以掩蓋我心中的不安!
    皇上心中也有著許多不安,左右看了幾遍後,往後一靠,傾斜著身體說道“不是我們西秦的女子,可是我們西秦皇親國戚之中並沒有他國的女子,不知南燕皇上指的是哪位女子?”
    南燕皇上看了看四周說道“皇上想當著眾多人把話說清楚嗎?”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一場腥風血雨就要來臨,太後起身說道“除了四位輔朕大臣,其他人都退下吧!”
    皇上不動聲色的對我說道“你也退下吧!”
    我起身點頭示意,便從宴席上走了下去,從南燕皇上身邊經過時,他向前微微笑道“皇後娘娘請留步,您還記得我嗎?”
    我低身示意後,抬頭看向他“本宮久居後宮,並未見過南燕皇上?”
    他嘴角上揚,滿眼笑意的看著我,他的眼睛似乎會笑一般,如同那三月的桃花,灼灼綻放,他伸出手來,在我的眼前一抓,然後慢慢的鬆開手掌,輕輕的在手掌上吹了吹!
    是他?
    思緒又飄回到了南涼的那段日子裏,那是我十二歲那年,我與父親出外狩獵,父親讓我在帳篷中等他,等了許久也不見父親歸來,我也覺得無趣,便沿著河邊往上走去,前麵突然冒出一隻小兔子,白白的,可愛極了,我便追著兔子跑了起來,追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我也不知在什麽地方了,我當時害怕極了,坐在河邊哭了起來,這時一個男孩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從未與陌生男子說過話,心中害怕極了,我縮作一團靠在樹根上,他慢慢的靠近我,用溫柔的聲音說道“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我慢慢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睛帶著笑意,宛若秋水般清澈透明,他扶我起來問我道“你怎麽在這裏呀,你為什麽哭啊!”
    我用抽泣的聲音說道“我找不到我父親了!我心裏害怕,便坐在這裏哭了!”
    他摸了摸我的頭,笑著對我說“你不要害怕,有我在,我給你變個戲法吧。”
    他拿出他的手,在我的眼前一抓,慢慢鬆開手,輕輕的一吹,他對我說“這是他母親交他的,隻要心裏害怕,便用手把心中的害怕抓到手裏,用力一吹。便一切都不在害怕了!”
    他拉著我的手,找到我的父親,他騎上馬轉身走的一瞬間,又拿起手掌在他的眼前一抓,便騎馬走了,從此以後我在也沒有見過他,此刻想起來,仿佛遇到故人般,心中湧起一股溫暖。
    我還在回想中,隻聽見他說道“皇上,朕今日讓你賜的人,便是南涼的公主,楊櫻公主!”
    我不解疑惑的看著他,我不知他是何意,他知道我是西秦的皇後,可是卻為何要娶我,皇上的臉憤怒極了,我急忙跪下,低頭想著該如何應答!
    皇上站起身說道“南燕皇上這是何意,南涼公主乃是我西秦的皇後,是我的女人,是誰都不能覬覦的!”
    “皇上說覬覦,這話恐怕就有些重了吧!楊櫻公主乃是當日南涼皇上賜給我的?”
    皇上拿起手中的玉珠,重重的摔在地上,滿眼怒氣道“放肆,楊櫻公主是當年南涼武元皇上玉佩於朕的,何來賜與你一說?”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皇布,雙手攤開說道“皇上請看,這是南涼武元皇上當年給我立下的旨意,上麵有武元皇上親自蓋印的玉璽,皇上一看就知真假?”
    我心中陣陣苦笑,我竟被武元皇上賜給兩個男人,這是何等的恥辱!我低頭跪在地上,嘲笑我這個身不由己的自己。
    皇上走了下來,舉起那塊召書,看都沒看一眼,便扔在了香爐裏,皇上對著他說“南燕皇上,天色也不早了,請回吧!”
    南燕皇上低身扶我起來,拉著我便走了出去,皇上摁住南燕皇上的肩膀,緩緩的說道“南燕皇上這是什麽意思?朕說的是你走,並未說過帶走我———西秦的皇後!”
    南燕皇上轉身說道“今日楊櫻公主我必須帶走?”
    他與南燕皇上滿眼怒氣的看著對方,局麵如同火藥一般,隨時都有可能點著,我看著他們,卻不知該如何?
    太後站起來說道“兩位都是一國之君,何必為了一個女子而大動幹戈,南燕皇上,你先去西廂房歇息片刻,待我與皇上商量,給您一個交代!”
    大臣們也吩吩退了出去,皇上看了看我,便回到了席位上,南燕皇上向我微微點頭,已示讓我安心,便走可出去,大殿之中。唯有我一個杵在那裏,不知該怎麽辦?
    太後繼續說道“皇上也不必大發脾氣,其實哀家想來,此事或許是件好事?”
    我不知道太後這話是什麽意思,皇上也滿臉疑惑道“兒臣不明白母後所說的好事是何意?”
    “這幾日,哀家心裏想著,皇後行刺皇上總該有個說法,不然,就這樣不了了之,如何向西秦的子民交代,如何讓天下的百姓信服於皇上,此次南燕皇上前來,正好給哀家提個醒,不如,就依南燕皇上請求,將皇後賜給南燕皇上罷了!”
    “母後,這件事恕皇兒做不到,皇後乃是我西秦的一國之母,豈能拱手想送他人,日後史書評說,必會痛罵兒臣懦弱無能,若我今日將皇後拱手相送,日後這萬裏河山豈不是讓眾人踐踏!”
    太後提高聲音道“你也看到,今日南燕皇上就是衝著她來的,若我們今日不給她一個滿意答案,他豈會善罷甘休,我也沒有說過拱手相讓,哀家心裏想著,既然南燕皇上想要的是她這個人,想必換個身份南燕皇上也不會在乎,哀家此刻就封皇後為安和公主,明日便下嫁於南燕皇上,跟他回南燕即可!”
    “可是皇後明日下嫁於南燕皇上,天下臣民必會疑心,請母後三思!”
    “這個皇上大可放心,等皇後下嫁給南燕皇上,哀家便會昭告天下皇後行刺皇上未果,現已伏法,自知罪孽深重,自請三尺白綾,懸斃於恒月殿內!”
    一切皆已落定,他們從未問過我的想法,但如今看來這或許是一個好的結果,至少可以逃離這裏,對我來說是也是一種解脫!
    太後頓了頓說道“皇後,您感覺哀家這個計策如何?”
    我俯身向他們拜了三拜說道“安和公主多謝太後,皇上成全。”
    “你?”隻聽見他說了一聲,大殿之內又回複了平靜!
    太後看了看我與他說道“想必你與皇後還有些話要說,哀家就先告退了!”
    大殿之內隻剩我與他,他坐在席位上看著我,久久不肯言語,我打破這片刻平靜道“皇上若是沒有什麽事,臣女先告退了。”
    我剛起身要走,他用細弱的聲音說道“你當真願意嗎?”
    “臣女願意,皇上請放心,我與南燕皇上是兩國和親,自會恪守和親身份,臣女此去,便在也不會回來了,在此祝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從龍椅上走了下來,不顧皇上的身份,坐在我的麵前,他竟然哭了,他的兩行淚流了下來,滴在了如同明鏡般的地板上!
    以前聽姐姐說過,皇上為我哭過,當日亦心痛,今日亦安慰,當日心痛是愛著他,今日安慰是原來他心中還愛著我,他哭著對我說“你不必自稱安和公主,你今日還是朕的皇後,還是朕心中那個愛的人。”
    “多謝皇上厚愛,臣妾死後,皇上不必在痛惜臣妾,像臣妾這樣的人,從來不配得到皇上寵愛,皇上忘了臣妾,或許一切還會跟從前一樣,你還是皇上,而臣妾隻不過是皇上的一場夢,綿水湯湯,與君長絕!”
    許是跪久了,腿腳有些失去知覺了,剛準備起身,便又倒在了地上,他的雙手扶住我的手臂,我的身子往後推移了一下,躲避開來,我望著他的手,心中泛起了波瀾,他的這雙手,讓我在無數個夜晚安然入睡,隻是,我與他早已不似從前,我用力扶著地板,吃力的起身,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我抬頭望去這一望無際的天空,離開西秦,這場噩夢便醒了,我也可以解脫了。
    我連夜被送往安國府,安國府的王爺是是皇上的親弟弟,安王爺忽然多了一個女兒,我不知他們如何向世人解釋,可我心裏明白,他們自有計策,皇後都可以悄無聲息的自斃於恒月殿內,多出一個公主又算得了什麽!
    當日我嫁給他時,嬤嬤曾對我說過,女人這輩子隻會為一個男人穿上婚服,嬤嬤當日還在我腰間寄了一個同心結,寓意著我與他永結同心。
    第二日起來,南燕皇上派來跟隨他的侍女為我梳洗,換上這大紅喜服,侍女拿出銅鏡站在我的麵前,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淚水頓時順流而下,我不敢質問我自己為何而哭,因為他又一次出現在我的心海裏,一頂紅色的蓋頭遮住了我這張厭倦世間的臉龐,也隔斷了我與他的一切。
    我頂著蓋頭,看不清外麵的樣子,耳邊卻聽著許多人在討論我究竟是誰,怎麽突然冒出個安和公主,一雙男人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看著這張陌生的手,想起曾經也有那雙手,傾我半世芳華,許我共話桑麻,而那雙手,在也不會出現了!
    我被他扶上轎攆,馬車徐徐開動,他將我的蓋頭揭掉,他坐在我的右側說道“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我不解道“皇上所言何意。”
    “自從十二年前與你匆匆一見,我便對你念念不忘,三年後,我出使南涼,便請求當日在位的武元皇上,請將你賜給我,他雖百般不肯,但我許諾於他,若我有朝一日坐上皇位,必將當年割讓給南燕的那幾座城池償還給他,這樣的條件,隻怕是誰都無法拒絕,武元皇上當即便給我立下詔書,將你許諾於我,可是當年南燕皇位之爭,我遭人陷害,父皇便將我發配邊疆,許是那武元皇上見我已無翻身之日,便將你賜給這如今的西秦皇上!”
    原來事情的原委是這樣,我張口問道“那後來呢?”
    他歎了歎口氣“哎!我也曾以為我在也無翻身之日,我在邊疆呆了三年,我舅舅與我母親在宮中暗自為我周旋,直到三年後,我才被宣召回朝,可是當我回來時,才發現你已嫁人,心裏想著,若你過得好,我也就安心,可是就在前幾月,我聽聞你在西秦皇後,受人侮辱,生不如死,我便想著與其待在那個地方,不如跟我走,或許你可以過的自由快樂一些!”
    我看著他,想著他便是我以後要依靠的人,我雖對他沒有絲毫感情,但也不厭於他,想了想便說道“多謝皇上,隻是我不想在踏入這宮廷之內,我累了,你給我找一處宅子,讓我安安穩穩度過此生吧!”
    他似乎有話要說,卻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隊伍行徑約有半日,我伸出頭望向窗外,卻發現這裏是南涼,再往前一點,便是問情崖!
    我將頭縮了回來,我不願在想起與他的種種,或許過段時間,我就會忘了他,這時聽見後麵似乎有許多兵馬在追,他伸出頭看了看對我說道“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回!”
    我不知發生了什麽,隻聽見兵器的碰撞聲,將士的嘶吼聲,我問趕車的車夫“外麵怎麽了!”
    車夫卻不回答我,我伸出頭去看,隻見是他趕著馬車,他扭頭看著我說“跟我回去了!”
    “我不回去,皇上請回吧!若是因為臣妾致使兩國關係惡化,臣女便萬死難辨了!”
    他的眼神充滿倔強,伸出手將我一拉,拉到了馬背上,他割斷了馬套,便抱著我奔向了前方!
    我坐在馬背上乞求道“你把我放下,我不要在回西秦,你放我走吧,算我求你了。”
    他的聲音在我耳旁說道“不,朕不會放你走,朕當日已經做錯了一次,不想在錯下去,朕若今日讓你跟他回到南燕,隻怕朕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哪怕你要殺了我,我也在所不惜!”
    他駕馬來到問情崖,我從馬上跳了下來,拔出他腰間的一把劍,直指他的胸前,祈禱道“皇上,你放我走好嗎?我不要在回西秦了,他不在屬於我,就算我求你了!”
    “櫻櫻,朕不會放你走,朕知道錯了,讓我彌補你,好嗎?”
    我心中嘲笑道“彌補,皇上如何彌補,難道你可讓我父皇母後活過來嗎?難道你可以讓紀兒在回到我的身旁嗎?”
    他頓了頓說道“既然無法彌補,便就將我殺了吧!”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來,我卻步步後退,仇人就在眼前,卻沒有勇氣殺掉他,我的手像被施了咒語一般,沒有半絲力氣,便順著手腕掉了下來。
    我平複心境道“皇上還記得上次我在這裏給您講的那個故事嗎?當日那男子從穀底歸來,便去找那位女子,他心裏想著,這次不管怎樣他都不會在離她而去,當她去到那位女子府上,才知那女子在他跳入懸崖的第二日便上吊自盡了,那男子萬念俱灰,便從此剃度出家,歸依佛門。”
    “想必失去那女子,是那男子永生之痛,櫻櫻,我不想在失去你,朕心裏有你,我們回去,一切從頭開始!”
    南燕皇上帶人圍了上來,李宇恒撿起地上的那把劍指向了他,南燕皇上說道“皇上,既以將安和公主許配於我,為何出爾反爾,皇上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莫要讓天下人恥笑。”
    “就算天下人恥笑又如何?楊櫻乃是我的妻子,朕今日就算拚點這條命,也要將她帶回西秦。”
    “看來今日之戰已是無可避免,來吧!”南燕皇上拔出腰間的那把劍,直指李宇恒!
    李宇恒衝上去便與他廝殺了起來,幾個回合下來,李宇恒步步逼退,他的傷口還未愈合,鮮血滲這衣服流了出去,而他卻強咬著牙撐著!
    我走到他的身旁,顫抖的聲音說道“皇上,我與你早已回不去,何必這樣苦苦糾纏,你放了我吧,讓我走,讓我離開不好嗎?”
    他的聲音夾雜著痛苦“櫻櫻,之前所事已是我此生無法原諒的過錯,如若你走了,朕必會痛不欲生,跟我回去,好嗎?”
    我望著問情崖,轉身對他說了一句“我既然無法主宰你的生死,但我的生死此刻卻由我掌控,這是我如今唯一可以行使的權利!”
    我閉著眼,縱身一躍,跳了下去,在我跳入懸崖的一瞬間,也才明白,原來我心中一直愛著他,隻不過是不敢承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