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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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色良人!
    小小的人站在大大的陣法中,墨良看著眼前不起眼的女孩催動了陣法,雲龍出世,敵軍速退,在千裏之外的邊境,巴蜀疲憊的將士突然充滿了力量,在戰鼓聲聲中擊退了敵軍。“報——!鍾離將軍,我軍大勝。”
    川鶯瘦瘦小小的身軀漸漸消散在空中,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去終究是閉上了最,朝墨良害羞地一笑,一如從前般安靜。看著眼前什麽都不剩的陣法,墨良努力回憶起記憶中的川鶯,真的,好像有這樣一個人,在她找皎月的時候都安安靜靜的躲在一旁,以至於沒人注意到她那害羞的笑容。心中堵得慌,仰天長嘯一聲,那一夜,被驚醒的皎月抱著墨良痛哭。
    墨良給兩個小家夥溫習了功課,又布置了明天的作業,眼看時間不早了,也就洗洗睡了。耳邊傳來那母子三人平穩的呼吸聲,自己卻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久久不肯入眠。不是別的,而是這五年一別,雖說東躲西藏,卻還是留下了太多不該有的空暇讓她去回味從前的過往,甚至在夢境中記起了前世的東西。
    墨良是記起在九霄雲巔的場景了,隻是斷斷續續、看的不大真切,但心中卻像是缺了什麽似的,難受得緊。有時候天亮了,墨良睜開沾著淚漬的眼睛,無神的看著,口中喃喃自語“我終究還是弄丟了你。”她不曉得這個你究竟是誰,也不記得她夢境中的人到底是誰,又或者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了,隻是一直在躲避,躲避那個讓她無法接受的事實。傷口已經是愈合不了了,弄得清清楚楚隻會再撒一把鹽,盡管知道這鹽終究是會撒上,可往後推遲點也好。
    墨良這幾年過得真不好。自從五年前的事情後,她被封了靈力就是個廢人。有些人生來就有真氣、靈力、內力,有些人隻有其中幾種。墨良隻有靈力和內力,當初仗著自己靈力充沛,也沒有去擴展自己的內力,畢竟大多數凡人用的是內力,自己也沒必要學,卻未曾想過現在落得這個境地。
    曾幾何時逍遙自在的魔尊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有了牽絆到變成了一隻隻敢活在暗中的老鼠。魔尊雖為魔,可這幅軀幹沒了靈力的保護也不過是肉體凡胎罷了,隻是活的比較長而已。在這段東躲西藏的日子裏,墨良第一次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會。
    從前治理魔族的慷慨之談在他人眼中不值一提;從前的武力沒有了靈力的支撐變成了三腳貓的功夫;從前的醫術的藥品都是魔界的東西,人間沒有;從前鍛造發飾、兵器的東西人間也沒有,墨良完全沒法應付人間原材料。
    原來以為自己是多麽的了不起,到頭來沒了魔界的生養自己不過是個沒用的人罷了。沒想到堂堂魔尊如今隻剩下了一張臉可以供人消遣了。五年前逃離的時候,為了躲過天庭的眼線,墨良沒有聯係自己的任何部下,沒有帶走自己的任何家產。五年的時光磨平了她當年的傲氣,她以為天地之大總有我容身之處,卻不知天地再大也無處容身。墨良憑著一張魅惑眾生的臉,憑著韻味悠長的嗓音當了梨園的名角。
    名角不是那麽好當的,沒有戲班孩子從小練到大的基本功,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會唱,墨良就加入了。墨良知道班主之所以同意她的加入,不過是看中了她的皮相,這裏的達官貴人有龍陽之癖的不在少數。墨良沒有說什麽,隻是刻苦的練習,她拉低了自己的身段。刻苦的練習遠比字麵上來的艱辛,這是墨良不願再提起的過往。這一呆就是五年,但墨良成名了,夜郎的名字在貴圈傳動。
    第二天早上墨良早早就醒了,這五年裏她不再是那個貪睡的魔尊了。接過皎月手中的粥,墨良很淡然的喝了下去,是白米粥,是這五年的味道。墨良去院子中練聲了,班主聽說今天晚上有達官貴人要來,據說有皇親國戚。
    其實,墨良想達官貴人與自己何關,但聽到了皇親國戚,內心不可避免地又是一揪,與其老想著五年前的事,還不如練聲來的自在。有時墨良想若是自己沒有心該多好,或者自己的心索性在五年前就碎了也好,不至於到現在了,還一直走不出來。
    練了一早上,到吃中飯的時候,皎月問墨良“你今天可是遇上了什麽事?”“沒有啊。”眼看墨良一早上練聲自我滿意,皎月也就沒再說些什麽,但她知道墨良八成是又想起了五年前的事。一個人就算再逃避,可內心的本能卻會讓她暴露無遺,若是有一天你聽見墨良唱起那句“君一別便是此生難見,人言洛陽花似錦,偏奴行來不是春。”便會明白那是用血和淚塗抹而成的輕飄飄的言語。君曾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可到頭來還是沒有達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諾言。
    下午輔導付湘、付江算術,這兩個小家夥還挺聰明,一連指出墨良的四個錯誤。“爹爹,你怎麽這麽笨啊?明明是這個答案嘛。”付江環抱著雙臂,一臉嘲笑的小驕傲。“爹爹,你今天是不是很累啊?”
    嗯,還是付湘可愛一點,這對雙胞胎雖然從長相上來說一模一樣的,但性子完全相反,雖然現在對墨良還算好,但付江那小子嘴巴毒得很,而付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墨良實在想不明白,皎月那麽溫柔美麗的女人怎麽會生出來這兩個奇葩。“爹爹,你又在想什麽啊?”看著便宜兒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墨良很淡定的收回思緒,繼續講題了。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墨良換好了戲服,往台上走。赤裸裸的目光能把墨良燒成灰燼,墨良就在這樣的目光中舞動著身軀,她曉得在這群人中還是有真正懂戲的人。戲,人生如戲,戲似人生,一場好戲從來不是取悅達官貴人的工具,一場好戲是將人代入此情此景的魔力,真正懂戲的人又怎會將目光停留在她夜郎身上?
    真正懂戲的人看的是她演的角色啊。墨良的美不是驚豔的,是讓人看了此生便移不開眼的,她感覺身上的目光變得越發粘稠,幾乎拽得她動不了。不經意間她看見了今天的達官貴人,看見了所謂的皇親國戚。是的,很有錢,為首的人披著雪白的袍子,上麵圍著雪貂的皮毛,不是貴氣,而是一種清冷,很奇妙,那一種讓人覺得溫暖的清冷,卻讓墨良寒徹心扉。
    “君一別便是此生難見,人言洛陽花似錦,偏奴行來不是春。”從來沒有人能將這句話唱成這樣,仿佛她心愛的人就在眼前卻再也見不到了。涼涼的液體滴落在墨良的臉頰上,沒有紅腫的眼圈,沒有發紅的鼻尖,隻有兩行淚水和眼中的淒涼,很痛,明明內心已經歇斯底裏,表麵上卻仿佛已經過了一個世紀。“好!”她聽見台下懂戲的人在為她鼓掌,墨良收起動作,行了個禮,匆匆下去了。從來沒有這樣的失態,墨良捫心自問這七年來她何曾落過淚,何曾這般心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