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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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色良人!
    “姐姐,你要去哪裏,臧曉跟著。”少年的語速不快,一如梨花般溫柔。那玉雕般的手臂伸過來,就要挽著墨良的手臂。“大膽!你是什麽人?見到太陽燭照聖尊居然不跪下!”兩個宮娥抓住了臧曉的手臂,重重地把他按在了地上,膝蓋與地麵碰撞的聲音饒是墨良聽了都心驚。半披的白紗從肩上滑落,裸露出牛乳般微微閃著金光的肌膚,讓墨良心頭一顫,卻容不得他多想。
    “姐姐。”少年抬起了頭,眼睛不是想象中的蓄滿淚水,而是依舊明亮,就算有風沙,星辰也絕不會暗淡半分。“讓他起來。”墨良向來不會管這些閑事,他的清冷宮娥們是有目共睹的,而此時,墨良的聲音中帶著濃厚的不悅。墨良看著纖弱的少年緩緩站起,拉好白紗,想要挽上墨良的手,卻被墨良的後退躲開了。
    “跟上。”墨良沒有再看少年,隻是吩咐他跟上。“好。”佛手柑的氣息從背後傳來,漾進了墨良的心髒。“你帶他去哪裏?”白澤問墨良。“去師尊那裏。”“那我就不去了。”白澤歎了口氣。梨樹開花就算是情意濃濃,卻終究是抵不過一個離字。
    荼茹沒有失態,隻是感慨這命運原來這般相似,那一年,墨煙一身雪水,依舊清美溫潤,他身後跟著一個小女孩,如今墨良的身後跟著的少年容顏一點都不遜色於當年的女孩。荼茹沒有注意到杯子中的水因為手腕的顫抖而泛起一圈圈漣漪。
    “師尊,這個少年是庭院中的梨樹化成。”“嗯。”荼茹的話很冷靜,但墨良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僵硬。“師尊,那株梨樹是我澆灌的,所以他想跟著徒兒,徒兒沒有詢問師尊,就擅自答應了。請師傅責罰。”“罷了,他跟著你便是。”荼茹想要把杯子輕輕放在桌上,卻不可避免的發出了砰的響聲。
    當年,他也是這般,帶回了女孩,隻是說自己若是不喜罵他便是,他看上去溫潤如玉,但一旦決定了的事情誰都拗不過他。如今,墨良領回來的是個男孩罷了,不會那樣了。荼茹深深吸了一口氣,往回走去。
    “阿良,我今天發明了一套劍法,你看。”羽桀的眼中隻有墨良,所以閃耀的少年在他眼中也顯得平淡無奇。今日羽桀身著一身淡粉色的紗裙,但長發依舊如男子般束起,第一次,看著羽桀的眼睛,墨良無端想到了瀲灩的桃花,那眼角的淚痣不就是花瓣上的露珠嗎?
    羽桀的劍法看上去很緩慢,如同九天最柔美的舞女,衣袂舞動,繚亂了誰的眼。羽桀手執流光溢彩的劍,從空中指向墨良,墨良也不躲閃,任由羽桀銀鈴般的笑聲逼近,劍鋒掠過臉頰,挑起肩上的殘留的梨花瓣。
    “阿良,好不好看?”“好看。”年少的笑容大概比陽光還要耀眼,第一次墨良露出了一個張揚明媚的笑容,猶如寒冰融化,春風襲來,遠處西嶺雪山竟開出了一山繁花。隻是羽桀不知道,墨良這一笑是他引起的,卻不是為他笑,墨良的笑隻有他自己知道,原來在一天之內,這清冷的儀聖殿也會這般熱鬧。
    臧曉從前是一株梨樹,卻有心智,是大致知曉這儀聖殿中的情況的。“幽瑩聖尊,你跳得好美啊。”少年的聲音擾亂了羽桀的思緒,轉眸看去,一個小小的少年站在墨良的身旁,個頭隻到墨良的肩部,卻生得纖柔美貌。“他是誰?”“臧曉。”墨良看著身邊的少年,也不知該如何定義他的身份,“他現在跟著我。”
    “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我劍法啊?”臧曉仰頭看向墨良,眼中盛滿了星星,“嗯。”墨良不知道此刻他露出的笑容很溫暖,若說剛才那恣意一笑是為自己,那現在的笑就專屬眼前的少年。美人純真,人人愛之,羽桀也挺喜歡眼前甜嘴巴的小少年。阿良是喜歡小孩子,以後的日子必然是幸福快樂的,這一刻羽桀突然希望選擇的儀式早日到來。
    “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羽桀拉起少年的手掌,很小很軟,像嬰兒一樣,也是,才化成人形,還很小呢。“那姐姐怎麽辦?”臧曉回過頭看著墨良。姐姐兩字,讓羽桀愣了幾秒,回過神來,笑著和臧曉說,“叫他哥哥。”臧曉卻不依,嘟起腮幫子,“姐姐。”羽桀也不惱,等選擇完,他就知道了,隻是心中有一絲絲的不安,墨良真的會選擇當男子嗎?
    羽桀拉著臧曉的手走到膳房,有些心不在焉,他突然記起墨良向來不會像男子那樣把頭發束起,隻是用女子的簪子挽起一半,會不會……不會的,他說過選男子的,沒有懷疑的時候,一切都是真的,當懷疑的種子埋下,過去種種的場景都蒙上了陰影,揮之不去。
    “聖尊,這是什麽啊?”臧曉的嘴中塞滿了糕點,但絕沒有弄得滿臉滿手都是,看上去可愛而精致。“綠豆餅。”羽桀回過神,看著臧曉毫無心事的樣子,歎了口氣。這膳房向來就隻有他和那些最低級的宮人來。低級的宮人沒有辟過穀,自然要生火燒飯,他本來也不必來,隻是仙丹雪水看上去仙氣十足,可在嘴裏卻平淡無奇,沒有這真真切切的食材來得美味。
    這裏墨良是從不來的,不是墨良不願意,而是師尊說過墨良要成為的人渾身仙氣繚繞,是不會吃這些低賤的食材,自此,墨良再也沒有來過這裏。曾經羽桀在墨良的眼中也見過那種欣喜的目光,可後來這種眼神越來越少了,到最後他全是那種不冷不熱的樣子,看上去溫潤如玉,可周身的氣息卻是冰冷的,偶爾隻有他倆的時候,墨良才會在不經意間露出疲憊、欣喜的神情。
    可是,今天墨良卻對眼前的少年笑了,那般寵溺的神情,讓羽桀都忘了墨良從前的冷漠。恐慌將心中僅存的安全感挖空,羽桀拱起了背,企圖緩解胸腔中蔓延到脊椎的惶恐空虛,少年的笑容在他眼中變得有些刺眼,他承認,他嫉妒了,他永遠不可能像少年一樣在這冰冷的儀聖殿中笑得那般純真。“慢點吃。”臧曉並沒有噎著,羽桀托著腮幫,掩飾自己的嫉妒與悲哀,他的齒咬著下唇內部,不是為了追求痛感,隻是想要讓臉部的肌肉緊張,來轉移自己越陷越深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