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第三十九章 老道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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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天雷浩蕩,威壓滾滾,血柱擎天,狂風呼嘯。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天與地是一樣的陰沉灰暗,不似人間,仿若煉獄。
“滴答”
說不上是什麽聲音,也許是嚴少光的鮮血落地,也許是某個士兵流下了眼淚,也許隻是大風卷起一枚石子墜落。
總之,這聲響,揭開了篇章!
“死!”
嚴少光嘴唇輕啟,雖則目光凶戾,語氣卻無可奈何地弱上三分。
人皆可見,他的麵容在呼喝的風聲中快速地衰老,鬢角越隱若現的一點“霜”也變成了清晰可見的花白。
三息,也許還不到,他便從壯年正式邁入中年。又折了十年壽元!,無比潦草的度過了十載光陰。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敢問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十年的時間,可以讓窮小子變成富甲一方的巨賈;可以讓底層小卒變為馳騁疆場的名將;可以讓懵懂無知的少年變作名揚天下的及第狀元。
十年。
亦可讓權貴變為落魄草莽;讓名士變為碌碌俗人;讓高潔雅士變為追名逐利之輩;讓丹心赤子變為兩間底人。
十年。
所能帶來的變化因人而異,即可驚天動地,又可以悄無聲息。
對於嚴少光而言,十年帶給他的,不隻是壽命的衰減、麵容的蒼老、心底的酸楚,還有...最重要的,幾乎無可抗衡的斬擊!
這一擊。
有“無礙”境的氣象,是大能者的力量!
徐勝心驚,肝膽俱裂,雙目也因猛睜而皮肉破裂,血紅一片。
他知道,這一擊,他決計擋不下。
“球罩”雖然將萬鈞之力均勻分攤,把雷霆氣魄化為無形;但,也就這樣了,僅限於此,僅限於一次。
現在,旁人不知,徐勝卻明了,“球罩”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而他周身之力,也如決堤江流般傾瀉待盡。
這一擊。
是要他的命!
“死!”
劍意縱橫,烈風嚎叫。嚴少光縱然虛弱不已,還是拚了全力,扯著嗓子叫囂。
血光如水,似江河奔湧;威威壓無匹,如天帝臨塵。
這一擊。
迎著徐勝的目光,浩蕩而下。
“轟!”
是風聲,是劍鳴,是一方城牆的倒塌,是護體“球罩”的破碎。
碎的不隻是“罩”,還有徐勝的一點點希望和滿城兵士的希企。
劍落。
血光鋪展。
如汪洋般的光芒加上對生命逝去的恐懼,徐勝閉上了眼。
“別了,此一生。”
徐勝輕歎,沒有辦法。“無形秘力”、“舍利子”、“靈根”、“涅盤丹”、“萬應之法”,諸般加身竟也無可奈何,不能護他周全。
雖無奈,卻也隻能認下;縱使不願,也是命運。
“哥哥、老瞎子、寒山師尊、木懷瑾、薑亦晨、還有...許麗子。”眾多麵容都浮現在徐勝的腦海,但隻留存瞬間,下一刻就化為虛影,漸漸消散...
得放下了。
可以忘卻了。
“嘶——”
兩息過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落在徐勝身上,他隻聽到了一口倒吸涼氣的聲音。
他不由地睜目,眼皮一抬,直看到終身難忘、令人無比震驚的一幕!
一個人,並不魁梧,卻擋在他身前,擋住了他的目光,也替他擋下了無可抵擋的一劍!
他是誰?
徐勝不知道。
他為何出現?
徐勝不曉得。
他怎麽出現的?
徐勝也是一頭霧水。
他就這樣憑空而現,似從天而降,好像撕破虛空而來。
“你...該死...怎麽會?!”
嚴少光差點噴血,心神不穩,幾乎要從高空跌落。
他沒想到,任誰也想不到,竟然...會有人橫空出世,替徐勝挨了一劍!
“死...道士...”
那人竟還沒死,雖然其身形殘破、血流如柱,卻仍有一息尚存。他直勾勾地盯著嚴少光,還想說些什麽,然而卻隻是張大著嘴巴,發出些嗚咽悲鳴。
“你才是道士,你才應該去死。”
嚴少光氣急敗壞,恨意彌散,直衝上天靈。
他怎能不氣?
十年壽元竟換得如此結果!他自以為無可匹敵的必殺一擊,卻被人攪黃了!而“始作俑者”,竟然還在瀕死之際罵他是個“死道士”。
怎麽能忍?
“啪!”
嚴少光剛要出手,年輕人卻在他眼前炸裂開來,崩成一團血霧。
徐勝愣了。
麵前的身影突然消失,隻一些血色霧氣飄蕩。透過層層血霧,他隻看到了嚴少光殺意縱橫、恨意無邊的雙眼。
他知道,還沒完呢?
事已至此,嚴少光絕不會停手。本就沒有那樣的道理,這般做法,也不符合他的心性脾氣。
“嘖嘖”
兩聲讚歎出自街角陋巷,發自衣衫襤褸的老道士之口。
他搓了搓手,一些血色珠子從其手心掉落,他望著,含笑搖了搖頭。
“害人者,終害己也。”
老道士這般說道,身後兩人早已毛骨悚然,渾身顫栗。
剛才,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老道士一伸手從他們同伴的胸口處掏出一個血色丸子;接著,大手一揮,那人就憑空消失。現在,血色丸子崩碎,化成殘渣,再結合老道士的言語,他們明白,那同伴,多半是凶多吉少!
這二人像丟了魂兒似的,目光閃爍,望著老道士,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命,並非全然掌握在老道士掌中,還拿捏在另一個人手裏。
那個人,自是嚴少光!
此刻的嚴少光,很憤怒、很煩躁;同時也很為難、很糾結。
就這樣放過徐勝,他不甘;可,若是再度出手,結果又是怎樣?會不會再度遭逢變故?
三次自以為是的出擊都以失敗告終,嚴少光惱羞成怒的同時,更有些後怕。
徐勝在他眼中,再不是螻蟻一般的存在,不是肉眼可見地瘦弱少年,渾身上下都透著邪性。
再一次舍命出擊,顯然不智。
可...
嚴少光思襯之下,早已沒有退路。他要是就這麽放棄了,雖然沒人能拿他怎麽樣;但,青衣少女、道袍男子、彥亶之、大將軍,軍旅征夫、滿朝臣子,乃至...“天師”、其“叔父”,該如何看待?
他的麵子往哪擱?
他滿心猜測到:會不會有人覺得我是廢物,暗中嘲笑?“叔父”會不會覺得自己看錯了人,從而棄我如草芥?白白浪費了二十多年壽元,同齡會不會後來居上,壓我一頭?
這些,如此種種,早讓他失了理智。
天之驕子怎能失敗?
他能退,卻不願,心有不甘、不忿。
“小子,你叫什麽?”
嚴少光已經下定決心。他稍稍平複心態,目露寒光,對著徐勝森森說道。
“區區小子,名聲不顯,不值一提。”
徐勝咧著嘴,每吐一字,便是渾身上下的疼痛,更覺虛弱幾分;但,即便如此,他寧可多說一些,也不想回答他名字的兩個字。
你欺負我,我就得忍著;你要殺我,我就得承著;你問我名字,我就得回答你。
哪有這樣的道理?